10、虚拟角色生存守则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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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兮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
有点眼熟的急救科？她想。
她侧躺着，盯着那有些眼熟的仪器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慢慢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的伤势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背上有些痛，套上了腰封，但估计超不过外伤的范畴；手臂上缠满了绷带，但除了焐得有点热以外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活动或者感知障碍。
视觉正常，听觉——她打了个响指——也正常，记忆没有明显缺失——她仍然记得上个学期的科目和在托尼·斯塔克家被钢铁士兵追着打的事情，显然没有摔傻。头不晕，也没有隐隐发痛；肌肉没有任何萎缩的征象，没有气管插管或者气管切开，没下胃管，没插尿管，就连手背上的针孔附近都没有发青。
没有发热，应该没有感染，挂的水也只是最基本的抗生素。
没有任何垂危的迹象。
看起来只是简单地睡了很短的时间。
她慢慢地坐起来。
门外隐约传来了说话声——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甚至从起伏的语气上听来像是在争执。但这病房隔音效果并不太差，乔安兮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
她找到呼唤护士的铃按了一下，门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然后门被拉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语气惊喜。
“你醒了？”
乔安兮从玻璃尽碎的观景窗跃下，逃出了地形过分复杂的托尼·斯塔克家。钢铁士兵跟在她后面，抬着手臂，子弹如雨般罩下。
乔安兮就地滚过，躲到了一块景观石后面。以这种等级的战争武器的火力，区区一块石头绝对撑不过两秒——因此乔安兮只是稍稍一顿，便借着爆炸的掩护迅速向悬崖接近。
这类机器人判断袭击目标的方法绝对会包括热量分布——乔安兮不指望靠爆炸干扰它的“视线”，只希望爆炸瞬间掀起的高热能可以稍微掩盖一下自己的转移的方向。
跳崖不会死。她盯着眼前那片大海。
这个念头像是给了她巨大的力量。
似乎从这念头出现的一刻开始好运便回到了她身上——钢铁士兵还在追着她打，但弹道似乎总是会微妙地偏过一点，或者她总是能凭着某些无法言说的直觉找到未被火力覆盖的区域。乔安兮磕磕绊绊，总算接近了崖边，回头的瞬间看到钢铁士兵放下了手臂，脚上的稳定器落下卡入地面，胸前的弹口打开，似乎是消耗完了手臂上的火力储备，准备换个攻击方式。
乔安兮勾了勾嘴角。
“你没机会了。”她轻声说，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跃而下。
——托尼·斯塔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数米高的水花和紧随其后的弹火。
“……然后我漂到下游被你捞上来了？”乔安兮眉心明显拧了一下，“我……希望我没有失去意识太久。”
“几个小时。”托尼·斯塔克回答，“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
乔安兮抬起了被包成了纱布轴的手臂，隔开了他似乎想要抱上来的动作。
“抱歉，抱歉，请务必保持一点距离。”她迅速地说，再转向自己的主治医生的时候语气诚恳了不少——甚至是满怀敬畏，“帕尔默医生，我想看看自己的病历。”
她这样坚定的拒绝让人觉得她已经对钢铁侠先生失望透顶乃至于根本不想有多余的肢体接触——托尼·斯塔克伸着手，脸上有几分茫然无措。站在他旁边的是乔安兮的主治医师帕尔默医生，巧的又是那位她曾经的带教老师，见此只是耸了耸肩，很贴心地打算不去提醒钢铁侠先生她只是洁癖犯了。
给病人看病历一般来说是不合规矩的，但如果病的是自己的学生，尽职的老师并不打算让她因此而错过如此难得的学习机会。
“我想哪怕我再说多少次，仍然会隔几天便在急诊室的病床上看到你？”帕尔默医生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划了划，接着转了个方向，走上前递到了乔安兮的手里，“好了，Jorcy，我已经不想再为相同的问题提醒你了——让我来考考你，拿到这样一份检验结果，你会怎样分析患者的情况？”
乔安兮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她伸手接过来，看了两眼，和站在她床头同样俯下身子看着屏幕的帕尔默医生嘀嘀咕咕。
两个人聊了几句，乔安兮便抬起头朝着托尼·斯塔克的方向看过去，眨眨眼，像是并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守在这里一样。
乔安兮的伤势不重，分析病历的时间自然也不会太长。交谈告一段落，帕尔默医生收起了平板。就在托尼·斯塔克以为乔安兮总该和自己说点什么了的时候，她叫住了打算离开的帕尔默医生。
“我的……”她举了举手臂，“我记得只有三道很浅的划伤，怎么包成这样了？”
帕尔默医生看了她的手臂一眼，跟着笑了。
“这你得问问你本科的学妹们。”她说，“我和她们说你是她们同校同专业的学姐，那群小姑娘恨不得每人给你绑一层绷带。”
“腰上的束带也是？”乔安兮说着挺直了腰板。
“她们认定你需要更好的保护和固定——不过我觉得她们只是想练练包扎，毕竟难得遇到一位对她们这么宽容的学姐。”帕尔默医生笑道，“你肯定想象不到，你只是睡了六个小时，她们围着你给你换了三次药。”
乔安兮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托尼·斯塔克靠着墙，安静地看着这一对师生讨论病历。
老实说他并不想像个背景板一样听话地等在这里，但由于之前的事情，面对乔安兮的时候他总有一丝微妙的心虚。
“特别在意的东西”？——真糟糕，为什么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只是在指责她比坏人更像是个反派。
他觉得这小姑娘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失望感，因为她甚至没对自己抱什么希望——她像是认定了在那样的时刻自己会救的是别人、自己应该救的也是别人一样。贾维斯道歉说他因为担心自己在战斗中分心而在初遇袭的时候选择了将此事隐瞒，但令他意外的是，那时正在和自己通话的乔安兮，也是在平静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以后才切断了通讯。
她明明有机会向自己求救的。
但乔安兮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她最后的话听起来毫无破绽，完全不像是个猝然遭到钢铁士兵袭击的、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该表现出来的模样。
乔安兮和贾维斯一样，都是“为了托尼·斯塔克”——托尼·斯塔克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沉重。
“……谢谢老师。”他听到乔安兮这么说了一句，看到她对自己指了指窗边的沙发，“斯塔克先生？”
帕尔默医生和他擦肩而过，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托尼·斯塔克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他不想被乔安兮讨厌，但又摸不准她现在想听到什么样的话。也许在那场战斗之前，他的本意是期待两人的关系能借此有个突破——英雄在战场上拼搏，家里还有个提心吊胆地盼着他回来的小女朋友，这样多棒。但很显然，出于某些原因，他已经彻底搞砸了。
“斯塔克先生？您还好吗？”
见对方很久没有反应，乔安兮又问了一句。
托尼·斯塔克慢吞吞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思考着应该怎样说才能安抚好这个坚定地自认为被当做了弃子的姑娘。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乔安兮先说了话。
“真高兴看到您平安无事，斯塔克先生。”她笑着说，“这次真是凶险，您应该好好放松一下心情，而不是在医院陪我的——医院这个地方很容易给人带来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她其实没啥话可说，但对方表情太纠结，乔安兮只好揣摩着他的心情试探着说些什么。
“是啊，是啊，也许我真的应该放松一下。”托尼·斯塔克答，“我……其实我现在不太好。不太好，非常不好。”
乔安兮惊讶地看着他。
“我……我需要个医生。”托尼·斯塔克语速很快，“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希望你可以早点回到我身边。”他说，“早一点，越早越好。”
他盯着乔安兮的眼睛。
乔安兮沉默了片刻。
有些时候她真的搞不懂托尼·斯塔克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是客套还是真心，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一双惯于深情的眼睛蕴藏的东西太多太难懂。她想。从那双眼睛里读到的万般柔情，都不过是镜子中的自己罢了。
“您不需要去处理这次事件的后续吗？”
“小辣椒和斯塔克工业的公关团队会把这件事的后续赔偿问题处理好。”托尼·斯塔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他就后悔了，“呃，我是说，我已经不是斯塔克工业的首席执行官了，放下了那些事务之后我有足够的私人时间。我想陪着你，这事情他们管不着。”他顿了顿，“只要你不赶我走。”
乔安兮摇了摇头。
这真是暧昧的一段话。她想。
就像是在说，斯塔克工业会把钱赔给在这次袭击之中的受害者们，而托尼·斯塔克会把自己赔给在这次袭击之中受伤的乔安兮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送走了托尼·斯塔克，乔安兮躺在病床上数自己静脉滴注的滴速，莫名地感觉浑身不自在。
就像被人偷窥了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监视”的感觉尤其让人难过。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假装无事，但这种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弱——最后她睁开眼，试探着开口：“贾维斯？”
理所当然没有人回答。
乔安兮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她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抱歉，乔女士。”
乔安兮松了口气。
“抱歉，乔女士。”
贾维斯又用更加愧疚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放心，我理解，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做出这种选择了。”乔安兮当然知道贾维斯指的是他隐瞒了她遇袭的事情，“毕竟你是斯塔克先生的智能管家，又不是我的智能管家。”
她顿了顿。
“更何况……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您并不介意？”贾维斯像是很吃惊，“可毕竟，如果不是我……和先生的要求，您甚至不需要介入这次灾难之中。”
乔安兮和钢铁衣里的托尼斯塔克的对话走的的确是内线，但“内线”可不意味着“完全保密”。
乔安兮：“……你也知道啊？”
“能不能理解是一回事，但介不介意又是另一回事了。”乔安兮把自己摊平，诚恳地说，“我很介意，非常介意——这样糟糕的事情显然会让我很不开心并且必定会随着这些伤被我记住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不妨碍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她顿了顿，“毕竟事有先后主次，你应该以斯塔克先生为重，斯塔克先生应该以纽约的安全为重。”
“您能这样想就太好——”
“但这不代表我就不会不开心。”乔安兮继续说，“我没法解释理由，理由很多又很复杂。况且‘不开心’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我甚至不需要为此给出一个能让你理解的逻辑缜密的理由。你这样监视着我会让我更不高兴，我可以更加理解你的行为，但会更不愿意跟你们打交道。”
“宽容点——至少等我伤愈之后好吗？你这样就像是在说你怀疑我会利用我现在知道的东西伤害斯塔克先生一样。”
“……”
对此贾维斯只能保持沉默。
“明白了？不明白？”乔安兮摇了摇头，“这也不重要了。我想睡一会儿，”她加重了音节，“‘一个人’睡一会儿。”
“……我明白了，乔女士。”
“……”
乔安兮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但紧接着，她忍无可忍地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贾维斯——贾维斯？我不是说我希望‘一个人’吗？！”
“可我并不是人类啊，乔女士。”
贾维斯的声音有点委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虚拟角色生存守则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