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当年模样 ...
-
当暖阳取代了熹微的薄雾,我已开始在这所陌生的校园里欣赏烟柳花木。彼时的我,已然坐上一列开往未来的单程列车。
一年6班,跨进,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正在讲台上登记,看着她身着裙衫的娴静模样,丝毫想象不出她日后严厉时的不苟言笑与剑拔弩张。
随便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落在我的面庞,清风穿过树梢,泻下一地斑驳。窗外的时光静谧而安好,窗内的面庞都是年轻的模样,那些陌生眼神中同样的希冀,都是一颗颗赤子之心捧出的纯白时光。
沐着九月朝阳,听着新同学逐一介绍时的其音朗朗,呐,真好啊。此刻讲台上的女生长发远垂过腰际,我的眼神全部被她的辫子吸引,她的头发好长呀。——她叫奚妍,她有一头长发。
奚妍走回座位时,黑发干练地扫过我的桌角,余我羡慕地叹息。后排走上一个男生,疾步而过时带过走道的风,挺拔的身形,黑色的T恤和运动裤,背影透出一股运动气息。他洒脱地开口:“我叫岑逸寒,喜欢打篮球… …”我抬头,望向台上那个挺拔如松的人,他的容貌击中了我——是那个借我伞的男生!是他,没错。已然不在听他说了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眉眼与记忆中的一一重合,成为那个既友善又疏离的少年。
我在心中默念好几遍:原来他叫岑逸寒。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是陌路与擦肩,原来有些帮助过你的人也会再遇见。
默想间,他已经走下讲台,就要经过的我的座位,我手中转着的笔不知怎的一个错拍,“啪”地掉落在地上,掷地有声,他脚步一顿,弯下腰捡起笔,放在我的桌上,我被自己的行为尴尬到了,抬起头,正迎上他的目光,相错的一秒,天呐,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那眼神似悲似喜、深不见底,漆黑如墨里,有着过早成熟的坚强也有着阅尽凉薄的脆弱与倔强。
只是一秒的瞬息,又似过去了冰封般的万年。反应过来的我轻声说了句“谢谢”,呐若蚊嘤,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正愣神的时候,台上已经换了好几人。强迫自己回过神时,台上正站着一个清爽干净却也有些羞怯的男孩子,当他的名字从那双一翕一合的薄唇中飘出时,我全身的血液感觉都凝固了,又“轰”的一声在脑子里沸腾了——贺启轩!唉,提起贺启轩,还真是一段不好的回忆呐。
小时候,住在旧式住宅里,我简直就是野孩子,一天到晚和小伙伴们一起奔跑、玩耍、嬉闹、逗小兔子... ...而有一天,一个小男孩子闯入我的领地,自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那天起,他就不让我逗小兔子。我负责寻找各种奇花异草和朋友们斗草、编花环,他负责把我辛辛苦苦集来的那些“宝贝”搞乱;我负责吧砖头石头从地上堆砌到假山上,他就负责把那些玩意儿从上头推到池塘里... ...总之,我负责往东,他负责往西,时间过去了很久,我记不起他的样子,却只记得那个叫“贺启轩”的和我对着干的男孩子。
有一天,也是我最后见到贺启轩的那一天,伙伴们都被妈妈喊回家吃饭了,只有我还在与一堆鹅卵石乐此不疲,当他再一次弄塌我一个人刚刚搭好的“房子”时,我忍无可忍,撒腿就跑去跟他拼命,似乎预料到一般,他拔腿就逃,我们绕着中心花园一个追一个跑,终于在三圈过后停下来扶着旁边粗粝的水泥方柱大口喘气,边喘边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也停下来,背着手,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我们之间,就隔着那么段不尴不尬的距离——你跑过去他就会逃走,而你不跨过去就抓不到。
计算了一下我们之间那段不长的距离,我调整了下呼吸,准备发动一次突然袭击,3、2、1...我默数着,然后像一头蓄力的小狮子一样向他扑了过去,在卧铺出去的半秒之后,我看见他仍没有逃走的意思,正觉得奇怪,只见他诡异一笑,掏出被在后头的右手,尽全力向我撒过来,那些绿色的物体就那样向我的头、向我眼睛飞过来,意识还没有跟上时,我的脚就已经刹住了脚步,身子急速地后仰避让,明明是一瞬的动作,而我却感觉像一个“飞矢不动”的慢镜头,当全身向前的冲力转化为向后的避力时,我的脑袋已经结结实实地迎向了水泥柱,在短暂的晕眩之后,我的对面,爆发出一阵丝毫不顾形象的狂笑,他前仰后合地在那里,指着我被区区松针搞出的狼狈相,看着我的既痛苦又喷火的眼睛,在大笑中跑远了... ...
而我直起身子,正准备继续跑去,却觉得后脑袋被撞得好痛,摸了一把,却出人意料地在手上发现一抹血迹,当时盯着手中的那点殷红,镇定又惶恐地对着手心说了声:“咦...流血了。”然后惶恐又镇定地捂住头皮,想着我会不会就此死翘翘。
过了不久,爸爸正好下班回来了,顺路想把贪玩儿的我喊回家,发现我“头破血流”的惨象后,立马把我送到了医院,我记得那天晚上,就在缝了六针、趴着睡觉和奶奶对那混小子的谩骂中沉沉睡去... ...
后来的那段时间,我被迫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禁足”,也在拆线之前,因为那块头皮不能留头发被其他小朋友笑话,而那个叫“贺启轩”的混小子,也和那个夏天一样,带着我的敌意消失得杳无踪迹... ...
直到现在,突然闯入我的视线,我想他一定会,再次扰乱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