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夏季》森夏葵

4、第四章

　　虽说是山地车，薄焕却骑得四平八稳，在快要抵达学校的那段路上，A高的学生一下子变得多起来。夏绵赶紧松开手臂，扶着他坐直身体。

　　察觉到她的举措，薄焕就放慢了速度。

　　黑色山地车载着她越过人群，少年炫目的面容引了好些人的注意：

　　“诶，那不是转校生吗？”
　　“他载着的人好像是一班的？叫什么来着......”
　　“这是交往的架势？天啊，好白菜刚来就被猪拱了！”

　　这话清晰地落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薄焕憋着笑，背影轻颤。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震动，夏绵气得掐了他一把，愤怒道：“你才是猪！”

　　薄焕一脚撑地，停了车。回身把书包递给她，眉目里全是笑意：“嗯，你是好白菜。”

　　夏绵跳下车，满意地点点头，并未察觉到他话里的玄机，临走前从书包里掏出叶柔给他的那盒牛奶，往他手里一塞：“我妈给你的。”
　　“谢了。”薄焕也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饼干，塞到了她手里。

　　他顿了顿，补一句：“我给你的。”

　　说完，也不看她，推着车大跨步地走掉了。

　　夏绵捏着那盒巧克力饼干，恍惚间有种重回旧时光的错觉，那时薄焕不曾离开，她的世界仿佛是一块裹满奶油的美味蛋糕，每一天都活在甜蜜中。和他缺席的两年，对比鲜明。

　　失神的空档，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顾晴笑嘻嘻地赶上来，揶揄道：“哟，今天居然没有踩着铃声来学校！”

　　“就迟到几次而已，都被你记着！”夏绵不满。

　　顾晴见她手里拿着巧克力饼干，笑嘻嘻地讨要。

　　夏绵想了想，没舍得给，从包里翻出另外的饼干给她。

　　顾晴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撕开包装袋便吃起来。

　　两人一块儿踏进教学楼。

　　见夏绵膝盖上还贴着纱布，顾晴就伸手打算去扶她。

　　“我又不是摔成残疾了。”

　　顾晴装模作样地摆出小太监的姿势，尖着嗓子说：“服侍娘娘，是奴才的职责。”

　　她还没碰到夏绵的胳膊，就被突然蹿出来的手给抢了先。
　　蜜色肌肤，骨节分明。

　　顾晴顺势看去，对上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薄焕淡色的唇微张，低喘中，清贵的面颊绯红轻染，好看得惊心动魄。

　　她吞咽一口唾沫，让出位置，退到一边。

　　夏绵也看到他了，诧异地问：“你不是去放车了吗？”

　　从停车棚到这里距离也不算短，他这是......

　　“跑来的？”

　　拽住她胳膊的手在那一瞬间不自觉地收紧，薄焕错开视线，也不回答，只是用发烫的手掌推了推她，催道：“走吧，要打铃了。”

　　顾晴很有自知之明地先跑了，空气漫开了粉红泡泡，继续待下去只有吃狗粮的命！

　　夏绵有个青梅竹马的事，曾听她提起过，少女侧颜忧郁，字字句句都流露出委屈和愤怒。

　　可现在，顾晴开始深深地怀疑，夏绵在欺骗单纯善良的自己，说什么竹马无情抛下青梅两年不过问。

　　——嘿！这架势，殷切得很。骗谁呢！

　　……

　　顾晴一走，薄焕就取替了夏绵身侧的位置。

　　来来往往都是学生，夏绵脸微红，不自在地抽回了胳膊：“我没事，又不是瘸了。”

　　薄焕没说什么，把手揣进裤子里，跟她并排往二楼走。

　　路上，提起他想了一夜的问题：“为什么扔了我送你的东西？”

　　此刻的他没了昨晚的怒火中烧，只是轻蹙着眉，认真地探求原因。

　　夏绵抿唇，眼底掠过一抹暗色，她低声提醒：“你两年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彻彻底底。

　　想要给他打电话、写信，却不知道他的讯息，只能在日记本上自言自语。

　　踏上台阶的脚顿住，薄焕身体微僵，垂着头不敢看她。

　　良久，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态度诚恳，若是斤斤计较，反倒衬得她像小心眼儿了。

　　夏绵纠结了一会儿，在两人分别的楼梯口，道出了心底的疑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少年背对着她，修长身形被熹微晨光勾勒出柔和的边。

　　肩膀微微沉下去，只含糊不清地说一句：“忘了。”

　　忘了？

　　多么明显的敷衍！

　　夏绵心里不高兴。她的竹马，有些时候不太坦诚，虽说重逢后变得柔和许多，却还是跟以前那个话少的闷葫芦一样，习惯将心事掩藏。

　　沉着脸走进教室，八卦心爆炸的少女们将她团团围住：

　　“夏绵，这么帅的竹马，你藏得够深呐！”
　　“老实交代他的生日、星座、喜好，不然我们可严刑逼供了啊！”

　　夏绵干笑一声，敷衍几句，不想多言。

　　偏有人挤到她桌前，热忱地打探：“对啦，薄焕有没有女朋友？你跟他是青梅竹马，肯定知道吧！”问她的人是陈婷，一边问，一边朝斜后方挤眉弄眼。

　　坐在很靠前的张瑶就羞恼地走过来，低低地埋怨：“你做什么！”

　　“帮你打听人家的情况啊！你不是喜欢那一款吗？正巧夏绵又是他的青梅竹马，多好的机会！”陈婷说完，又扭头看向夏绵，“到底有没有啊？”

　　虽然羞恼，可张瑶的视线却还是跟着放在了夏绵身上，发亮的眼眸，盛满期待。

　　夏绵心里有些不舒服，冷淡地回答：“我也不清楚。”

　　陈婷不信，扭着她央求：“帮帮忙呗，好同学！”

　　“我是真的不清楚。”

　　“那你帮我忙问问吧，谢谢啦！”

　　整理好作业的夏绵站起身，抱歉地说：“这个不太方便，你还是找六班的人打听吧。”

　　“什么呀，他刚来，六班的人哪有你知道的清楚？”陈婷见她不肯帮忙，脸色就有点不好，忍不住嘟囔道，“都是一个班的，随口一问的事都不肯帮忙……”

　　夏绵走到前排去交作业，将陈婷的抱怨抛在脑后。

　　她不问，是有原因的。

　　夏绵盯着作业封面上“高一1班夏绵”几个字，恍惚中想起初一刚进校的时候，有学姐拜托夏绵递情书，粉红色的信封，可爱的心形印花，信纸的香味渗了出来，闻着都觉心池荡漾。

　　她揶揄地把情书交给薄焕，说那个学姐长得可真漂亮，配他可惜了。

　　薄焕盯着她看了几秒，脸越来越黑，最后索性一把将信撕个粉碎，怒不可遏地吼道：“别成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起当时的情形，夏绵就心有余悸。

　　薄焕发起脾气来挺可怕的，她可不想再看一次他勃然大怒的样子。

　　本以为在她这里碰了壁，陈婷就不会再来找她，没想到上午最后一节课后，她又态度诚恳地拜托了一遍。

　　婉拒的话递到嘴边，还没说出口，便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一把，动作快且迅速，夏绵重心不稳地险些摔倒。

　　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托住她，头顶低沉的男音流露出不快：“她膝盖有伤，别这么拉。”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一时着急。”陈婷赔笑，语气却没有丝毫歉意，镜片下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薄焕，“夏绵你不是有问题急着问薄焕吗？我见他来了就动作先过言语了。”

　　这话惊呆了夏绵，什么时候成了她想问薄焕问题了？

　　薄焕拉过夏绵，看一眼她的膝盖，纱布干净，并未透血，他就稍微安心，随口回了陈婷：“什么问题？”

　　陈婷赶在夏绵辩解前飞快地答：“夏绵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镜片下的眼，带了迫切的情绪，这让一旁的张瑶很不舒服，这架势，倒像是陈婷想追薄焕了。

　　“哦？”
　　薄焕松开手，声音说不出的耐人寻味。他低眉注视着一脸懵然的夏绵，忽然俯身，将脸凑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温热的呼吸缭绕在面庞，熏得人脸颊发烫。

　　夏绵恼怒地推开他，否认道：“谁要问你这个了！我没问！”

　　说话这话，她警告地看了陈婷一眼，拉过顾晴往楼下走。被人摆了一道，谁都不会高兴。

　　被当面拆穿谎言的陈婷一脸尴尬。她扶扶眼镜，再抬头时，和薄焕的视线对个正着。
　　不同于方才的温柔平和，此刻的薄焕眉目森冷，看上去凛冽得让人有些害怕。能镇住六班那群混世魔王的人，脾气能好到哪儿去？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洞悉一切般的深邃。在陈婷诧异的表情中，薄焕吐出一句话：“关于你要问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没有。”

　　张瑶心上暗喜。

　　陈婷扶扶眼镜贴在她耳边恭喜：“没有耶！你有机会啦~”

　　虽说是在说悄悄话，可音量却丝毫不低，一字字清晰地穿进了薄焕耳里。

　　张瑶又气又羞，狠狠瞪了陈婷一眼：“你在胡说什么？！”

　　女生迷茫地扶了扶眼镜，无辜地说：“你不是喜欢薄焕吗？我没有说错啊。”

　　“你！简直蠢死了！”

　　张瑶不想继续丢人现眼，一跺脚跑掉了，留下陈婷，抬起脸冲薄焕憨厚地笑。

　　薄焕移开视线，对于二人的话并不感兴趣，转身加快脚步去追夏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