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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调查 ...

  •   四、调查
      京城郊外,恪亲王府。
      此时已是子夜,王府上下俱已熄灯,只有一间正厅仍有灯光,那正是恪亲王的书房。房内四角立着四个树形铜烛台,烛光明灭,挂满帐幔的房间影影绰绰。书房正中的木架上横着一把古剑,剑格上以铜丝篆刻出剑名:开天。恪亲王负手在房中踽踽而行,一反平日的养尊处优,眉宇间思虑紧锁。“江山,奈江山何……”他喃喃低语,几个箭步走到木架前,猛地握紧了开天的剑柄,似乎马上要将它拔出,但他到底还是松开了青筋暴起的手,在木架上摸索了几下,一个暗格弹了出来,暗格里竟是一袭刺绣精美的蟒袍,恪亲王呆立良久,万念俱灰的长叹一声,抬手合上暗格。房中烛火蓦然一暗,陌生的气息出现在房中,恪亲王大惊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这人裹一件及地的玄色斗篷,兜帽拉得极低,看不清他长相,斗篷上织满祥云暗花,锦缎在烛光下隐隐生辉。“你……是何人?来人!将这大胆狂徒拿下!”恪亲王大喊,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一柄可以防身的利剑。“他们听不到了。”玄衣人答道,他声线低沉,语调中暗含蛊惑之意。他径直走过恪亲王,与他擦肩的一瞬,恪亲王只觉冰冷的杀意刀锋般拂体而过,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随着黑衣人的走近,架上的开天在鞘中不安的震动起来,有如即将突破压制的妖魔,玄衣人伸手,修长的手指在紫光檀木剑鞘上轻抚,他缓缓道,“恪亲王以为,天下之事如何?”“太平盛世,”恪亲王定神道,“圣上少年即位施政有方,朝堂清明;北方猃狁臣服,边疆安定,我等身为臣子,定当……”“虚伪,”玄衣人冷笑道,“皇上对你不放心,你早已心知肚明。你贵为皇叔,手握兵权,所率军队就在百里之外驻扎,皇上刚刚即位,定会打击朝中老旧势力,而你,首当其冲。”这番话字字直戳恪亲王痛处,听得他冷汗直冒。“你在挑唆本王谋逆!你,你在利用本王!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恪亲王怒吼,已是色厉内荏,“利用?”玄衣人短促的一笑,“不错,我确实是在利用你,我自有我的目的,与阁下无关;阁下的生死,更与我无关。既然我们暂时有共同的利益,合作为何不可呢?”恪亲王默不作声,良久他才低声道,“皇上刚即位便颁布了一条政令,所有军队无御笔檄文则不得调动,而檄文只有盖上玉玺之印方才有效,本王就是有通天的权势也弄不来玉玺啊……”“不劳你费心。”玄衣人得意的答道,他转身将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了桌上,恪亲王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方桌,几下扯去包布,一方晶莹温润的玉玺赫然在目,他激动的捧起玉玺仔细端详。半晌,恪亲王轻轻放下玉玺,向玄衣人正色道,“本王心意已决,定与阁下通力合作,砍下那狗贼皇帝的脑袋!”“好。”玄衣人不紧不慢的应道,兜帽下笑意凛然。
      与此同时,安承兮一行人已从桃花源总坛出发,日夜兼程赶往京城。众人内功修为均十分深厚,行路的速度与安向二人同行时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一路上有桃花源设在各地的分坛接应,并无劳累之感。第三日清晨,众人将车马停在京城门外僻静处,问日问月替众人易容,京城虽戒备森严,但对众人来说,混进去不成问题,可若是想在其中各处调查,只怕难度不小。桃花源在京城的据点明面上是一处客栈,众人进店安歇,下午一切准备停当,安承兮决定当晚同于小千入宫勘察,问日问月去近郊调查禁军动向。安于二人贴身藏好兵刃绳索,先在各处走走。
      黄昏已近,街边店铺大都收拾东西即将打烊,来来往往的行人肩挑手提,都带着不少货品。安承兮看着这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暗叹道:若是玉玺案不破,不知这安宁还能维持多久。两人正行着,街角处突然冲出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凶神恶煞的喊道,“行人都别动!方才有两个混小子冲撞了万老爷的轿辇,逃到了这里,识相的就快点滚出来领罚!别等着我家老爷发火!”这万老爷是京城有名的一霸,他本人做着大买卖,家财万贯,又有亲戚在朝中做官,因此在天子脚下也敢作威作福。行人无不对之咬牙切齿,可还是乖乖在街两边站定,安于二人无法,只得随人群站在了最里面。少顷,四名轿夫抬来了一顶点翠大轿,一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怒不可遏,急急钻出轿子,刚站定就指着人群大骂,“两个贱骨头哪里去了!快滚出来认死!”安于二人见状,均知不可贸然出手,唯有暂时忍耐,等待事态平息。街心一棵茂密的古槐上,一个青年正藏在重叠枝叶间凝神窥伺,他看了看万老爷,心生一计,右掌轻扬,一道无形劲力直向矮胖子打去。万老爷被打中,浑身一颤,就如中邪般僵在原地。众家丁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询问,只听矮胖子又大喝道,“我认出那两个贱骨头了,”他拨开人群走向安于二人,指着两人大喊道,“就是他们俩!”众家丁听到老爷发话,如狼似虎的把安于二人推搡到了街心。“你们两个活腻歪了是吧?”矮胖子拿腔拿调的开口,两人比他高出将近一尺,他仰头瞪视两人,形象说不出的滑稽,“竟敢冲撞我的轿辇,说,你们想怎么办?”“老爷息怒,”于小千连忙上前做了一个大揖,“小人实在不曾冲撞老爷,想来定是老爷认错了人,小人方才还看见两个小乞丐,一溜烟往那边跑了,肯定是他们干的。”他东张西望信口开河,只盼将这混账东西引走,毕竟,安承兮的身份还是朝廷钦犯,“你竟敢说我们老爷错了,该打!”一名家丁大喊道,“是是是,小人错了,小人该打。”于小千装模作样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又连做了好几个揖,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尽快脱身,“我也不来为难你们,”矮胖子又开了口,“跟着我去见官,让府尹好好裁判裁判。”“使不得啊老爷!”于小千急道,他甚至怀疑这人有意试探他们,若是去见官,两人绝对露馅,更莫提什么调查,“小人这辈子没进过衙门,还望老爷开恩呐!”他和万老爷饶舌不停,安承兮冷眼旁观,仿佛事不关己一样,“不去见官也行,”矮胖子眼珠一转,“拿钱来。”还好……于小千松口气,可他翻遍身上所有衣袋,也只找出了几个可怜的铜板。树上的青年见他如此窘迫,费了好大劲才憋住笑声。于小千全力翻找之际,一直一言不发的安承兮突然上前,将一块东西递给了万老爷,万老爷接过,两眼放光的来回看了它几遍,又恨恨的瞪了一眼安于二人,挥手道,“算了,不与你们这些泼皮计较,走。”他转身上轿,在众家丁的簇拥下走远。“见钱眼开。”青年不屑微哂。“门主,那是……”人群散去,于小千低声问道,“皇上赐我的金牌,你拖住那矮胖子时,我磨去上面的花纹,当金砖给了他。”安承兮微笑道,“厉害啊,”于小千称叹,又蹙眉道,“那矮胖子突然发难,像是被什么魇住……”安承兮脸色一沉,不动神色的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于小千赶紧截住话头,“随我来。”安承兮转身拐入一条岔道,于小千虚握刀柄戒备,不知为何,他的内息竟开始隐隐扰动,于小千大惊,一面步行一面暗自运功调息。再往前是条无人的死胡同,一棵大树的树冠从院墙里伸出,晚风吹来,树叶婆娑轻响,安于二人对视一眼,于小千拔出短刀,合为飞刃向树冠掷去,飞刃瞬间从树冠中弹出,一个人影随着树叶落下。好啊,可教我逮个正着,于小千暗道,他上前几步接住飞刃,就这眨眼功夫,身侧一阵清风拂过,面前的人影已无影无踪,原来那人以极快的身法绕过于小千,直欺到了安承兮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安承兮也没料到那人的轻功如此高绝,仓促间以攻为守打出一掌,那人连忙倒纵避开。安承兮只觉视线一阵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迷了眼睛,片刻后视力又恢复如常。于小千收起双刃,和那人动起手来,两人以快打快,顷刻间拆了数十招,安承兮在旁观战,于小千出手干脆利落,速度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可那人从容不迫,或拳或掌,一一将于小千的攻势化解开来,招式古拙,不似中原人的武功路数。两人又过数招,双掌相交,各是后退几步站定。“安前辈,晚辈多有得罪。”那人说着,朝安承兮躬身一礼,方才安承兮掌风带到,扫得他面门生疼,又和于小千一番剧斗,此时开口,着实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住声音中的颤抖。安于二人这才有余裕打量这人的衣饰形貌,那人和于小千年纪相仿,身着汉服,眉眼深邃俊美,额头和眼角纹着许多复杂的银色花纹,身上也佩着不少银饰。“你是九嶷族人,”安承兮沉声道,“那个矮胖子是你控制的?”“安前辈好眼力,”被识破身份,青年反而笑了一下,“不过,前辈言重了,‘玄心术’只能给人暗示,并不能操纵人。”“说你的目的。”安承兮已打算出手擒人,“我只是想跟前辈打个招呼,”少年轻笑,“况且,前辈和我动手,有以大欺小之嫌。”“看来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自己偷袭暗算矮人一等啊。”于小千抱臂讽道,“我说得可是实话,”青年对此不以为意,“论起辈分来,安先生确实长我一辈,我也没办法。好了,我该走了。”青年转身道,“安前辈不想多生是非,我也不愿干涉前辈调查。咱们就此别过。”他提气跃上胡同的院墙,又回头居高临下的望向于小千,目光复杂,“你叫……于小千是吧,我对你倒是很感兴趣,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话语被晚风吹散,他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于小千只觉内息猛地一窜,丹田中说不出的难受。安承兮走到他身边,对着青年离去的方向出神,“门主,这人当真是九嶷族人?”于小千问道,“九嶷一族不是在十几年前就被中原武林联手屠戮殆尽了吗?怎么还会有这等高手残留?”虽并未参与,但想起屠杀的残酷,于小千还是有些胆寒。“不知道。”安承兮轻叹一声,“事情……比我原想的复杂得多。”一时无话,朔方带着寒意的晚风吹来,将黑暗中的一切带上了苍凉的意味。“小千,他走之前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安承兮问道。“我也不清楚……”于小千有些为难,“门主,那人的内力,好像能和我的,生出感应。”迎上安承兮惊讶的目光,于小千续道:“方才我和他交手,好几次我都可以赢他,但每次内息都被他搅乱,真气行入岔道,是以功亏一篑。他和我的内力,应该系出同源。”“罢了。”沉默一会后,安承兮摇头道,“这件事就当它没发生。小千,天色已晚,我们即刻入宫勘察,此行非同寻常,须多加小心。”“是。”于小千应道。二人轻功均十分高绝,当下辨明方位,向禁宫奔去。禁宫乃当朝天子的居所,守卫何等森严,但安承兮身为侍卫统领,宫中的众多侍卫大都是他一手训练的,对他们的巡逻路径、队列排布可以说了如指掌。安于二人潜入禁宫,不能说如入无人之境,但也是轻车熟路。腾挪闪跃之际,于小千望着似曾相识的宫墙,泛起了他生命最开始时一点模糊的回忆,身着甲胄的父亲、温柔如水的母亲,原来,这二十多年过去,我还是放不下啊,他自嘲的想。
      思绪闪念间,二人已抵达了存放玉玺的塔楼。玉玺失窃后,守卫塔楼的侍卫被调到了别处,楼内机关也关闭了。于小千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座塔楼,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入内的门或窗,结实的砖墙上只有一排可以借力的凸起,一直延伸到塔楼顶部。“门主,这是怎么回事?”于小千低声问道,“塔楼顶部开有天窗,去玉玺时,须有一人用轻功登上塔楼顶,用特制的钥匙打开天窗,关闭机关,将玉玺从塔楼底部升上来。”安承兮简短的解释,“那钥匙在谁那里?”于小千又问,“一向由陛下亲自保管。”安承兮提气跃起,开始借力攀援,于小千随后赶上,二人先后来到楼顶,只见天窗上粗如儿臂的黄铜锁链已经断掉,断面不甚整齐,显是被人用掌力劈断的,两人相顾骇然,凶手实力当真不可小觑。安承兮自忖这等内力自己也有,但使出时必定十分威猛,绝不能像这人一样悄无声息。于小千推开天窗,皎洁的月光射入塔楼,楼内四壁机关密布,在月光下格外冰冷。安于二人小心翼翼进入塔楼,仔细检查每一处机关,唯恐放过一点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楼内的空间本就十分狭小,又挤进了两个人,越发拥挤不堪。安承兮一边查看,一边列出当今武林中有这等实力的人,方便日后调查,“门主,快来看这里。”于小千低声唤道,他立于塔楼中部的一根木架上,手里拿着什么。安承兮轻身跃到他身旁,发现那是一小条从长袍袖边上撕下来的布料,应该是凶手闪避机关时不慎留在木架上的。“这是流纹云锦,”于小千把玩着这小小布条,开口道,“这种料子极其名贵,用它制的成衣更是价值连城。据我所知,全京城乃至全国都只有一处有售,”他微一停顿,又道,“明月楼。”听到这三个字,安承兮不禁脸上一红,明月楼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兼售各类珍稀布料。幸而塔楼中光线昏暗,无人看到他表情,若是同行之人不是于小千而是清水扬殇,绝对会借此事打趣他几句。“好,塔楼内也找不到更多线索了,”安承兮应道,“我们速回分坛,明晚一探明月楼。”于小千点头答应,两人出了塔楼,迅速逃离禁宫。
      京城近郊,密林中。一个青年在林间急速奔驰,他从一处树梢跃到另一处,纤细的树枝却丝毫没有发出压弯的声响,夜风扬起他的衣袂与黑发。月光下,他额头眼角的银色纹身微微闪烁。他收住身法,轻盈跃下树梢,来到一处林中空地。“老师,我的任务完成了,”他向着空地中的一块大石突兀的开口。“很好,”低沉的男声响起,那块大石竟移动了一下,一个全身裹在玄色斗篷里的男子从石座上立了起来,月光倾洒,渲染出他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场。“蛊已经种下了,只要我催动内力即可发作。”少年续道。“我要的药呢?”男子又问。“在这里,”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向男子掷去,男子接过,放入了袖中。“你可以走了。”他下了逐客令。少年转身欲行,终还是不放心的道:“老师,你的伤,真的没事么?单挑五仙教风雨雷电四大首领,就算是老师你也。。。。。”他话还没说完,一柄利剑已然指在了他的咽喉。“杜衡,你的话真多。”男子握剑的手丝毫没抖动。“老师,我不过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杜衡无奈的一笑,“话又说回来,你既然那么想念安师。。。。。咳,前辈,为什么不去亲自见见他呢?”被人制住要害,杜衡反而越发口无遮拦。“有这等闲工夫给我开玩笑,还不如想想如何重振九嶷。你和女萝,也已经多年未见了吧。”男子回了他一句。杜衡的目光忽的一暗,半晌,他坚定的回答:“我答应过小萝,一定会还她一个更强大的九嶷,若有生之年不能重振九嶷,我誓不为人。呃,老师,你这样举着手臂,不累么?男子冷哼一声,内力到处,喀喀数响,剑身已化为寸寸碎片。“再去给我找一把好剑来。”他随意丢掉剑柄,豪不客气的命令。杜衡望着满地的碎片,内心悲愤的哀嚎:这已经是第四把了啊老师,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再找去!然而他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默默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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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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