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寻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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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火光吞噬了茂盛的密林，桃花源统领立于堡垒岗哨中，只见一条火线由远及近，蹿动的火焰将半边夜空映得通红，木材燃烧的气息合着烟雾阵阵飘来，值夜的众弟子或神情激愤或面露忧色，间或有人低声议论。安承兮面如沉水，清水扬殇焚林开道，他们已经失去了发动偷袭的依托，接下来能做的只有坚守堡垒减少伤亡，可坚守复又如何？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一旁的游中毅微微变色，他之前显然低估了敌人的实力，“游某绝不会让轩辕玉落入敌手。”他突然道，“众弟子听好，全力应战，大不了就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众人齐声答应，声震密林，只有血战才能凸显出他们长期蛰伏林中的价值，哪怕他们明白这一仗只怕是凶多吉少。次日夜，林中火势全熄，显然为人熄灭，敌方兵临城下，堡垒周遭的密林丝毫未遭损毁，清水扬殇的布兵悄无声息，堡垒中可以参战的弟子全员出动，岗哨上的弟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看似平静的密林，往日众人最熟悉的地方反而成了敌人的藏身之所。众统领守住大门，向晚晴紧握玉花剑柄，竭力克制内心的恐惧茫然，剑鞘上的一缕微芒映入眼帘，她松了松汗湿的右手，这才注意到冰轮当空，月色皎洁，稍远处的安承兮隐在阴影中。向晚晴竟不禁回想起二人初遇时长江舟中的月夜，一路风霜雨雪，竟已将尽一年。此刻万籁俱寂，桃花源众人凝神戒备，堡垒东面突然爆出震天的喊杀声，竟似有千军万马一般。来了！众人心中皆是一沉，游中毅拔剑高喝：“众弟子得令，随我前去支援！”“不可！”安承兮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也已拔剑在手，“这是敌人的疲兵之计，为的就是让我们疲于应援自乱阵脚！”清水扬殇的计谋他洞若观火，“去他的疲兵之计！”游中毅怒喝，“我绝不会弃置同门于不顾！”他绕过安承兮，带领一众弟子径向东方奔去，安承兮微一咬牙，便欲跟上，清水扬殇或许正是算准了游中毅的莽撞才设下此计，己方处境极为被动。“门主且慢！”于小千从旁抢上，关切之色溢于言表，“应援就交给我。”语落，他亦向东奔去。安承兮双眉紧蹙，这个陷阱，怕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不一时，东方喊杀之声遽止，这显然是一次佯攻，少顷，北面又大作擂鼓之声，众人均已十分紧张，群山回响，令人心烦意乱。于小千随游中毅赶到时，只见百余名甲士潮水般自密林中涌出，为首的数十人借助飞爪向上攀援，余下之人合力抬起巨木撞击围墙，声声闷响中桃源众人只觉脚下的岗哨隐隐晃动，一些细小的砂石簌簌而下。众人既已抱必死之心，对此亦不以为惧，堪堪将一波跃上城墙的甲士击退后，鼓声止歇，攻城敌军复有条不紊的退入密林。敌方以逸待劳，有时竟只擂鼓而无兵出，如此再三，已是中夜，应援众人皆已疲乏不堪。游中毅满头大汗，喘气道：“这样下去不行，众人听好，各自防守，敌人若是来犯，一方迎战即可，余下之人只做不闻。”众弟子得令而去，首战失利，众弟子不禁沮然，于小千看在眼里，但局势危急，有怎有余裕另行安抚？当下众人以不变应万变，任敌人闹出多大阵仗，也只由一方守御，暂不迎战的弟子只管休息。次次擂鼓喊杀声中，长夜将尽。密林，主将营帐。清水扬殇缓缓结束了内息的吐纳，抚平玄色长袍上的褶皱，他不慌不忙的走出营帐，不远处的投石器已然准备就绪。“传我号令，”他沉声低喝，“发起总攻！”
“门主！”堡垒正门的岗哨中陡然传来问日透着惶急的喊声，“林中发现敌方投石器！”投石器？这么说夜间的佯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从天而降的石弹威力巨大，清水扬殇，你难道想让这些无辜都变成轩辕玉的陪葬？！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安承兮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大声道：“所有人立刻从堡垒中央撤离，尽量靠近围墙躲避石弹！”他无视了兀自呆立的游中毅，又道：“晚晴，你和问日问月协助大家撤离！”“好！”向晚晴明白，堡垒中不乏老弱妇孺，自己一定要护得他们周全，问氏姐妹从岗哨中纵跃而下，众人扶老携幼，一时间堡垒中乱成一团。“桃源弟子坚守堡垒！”安承兮大喝道，他耳力极佳，已然分辨出投石器运作的机括声。一轮硕大的火球越过围墙，直直向着堡垒中的座座竹楼砸去，敌方竟将燃烧的火弹投了进来。火弹撞上竹楼，烈焰四散而开，数间竹楼瞬间燃成一片。问日不顾一切的将一名未及撤离的幼子拉离火海，燃烧的竹楼轰然倾倒，问日放下大哭的孩子，问月慌忙上前替姐姐扑熄着火的衣袖。天杀的，于小千咬牙大骂，但他明白，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清水扬殇一旦趁乱攻入堡垒，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接二连三的火弹落入堡垒，在烈焰与撞击的巨响中，堡垒内部面目全非。于小千回望众人，惊愕的发现游中毅竟已不见踪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把抓住一名桃源弟子，大声质问：“游中毅呢？他人在哪？”那名弟子亦是焦急万分，“游统领方才带着十几个弟兄趁乱出了堡垒，说是要生擒敌军将领。”于小千此刻已经无暇考虑游中毅此举是如何荒唐可笑，这与自投罗网有何区别？更何况游中毅还身携藏□□的机括密钥！“什么？”得知情况的向晚晴只觉脑海一片空白，于小千竭力克制自己骂人的冲动，问日问月焦急的望向安承兮，后者面如沉水，一字一句的道：“小千，你我合力杀入敌方阵营，救出游中毅。”“是！”于小千望着堡垒中狂舞的烈焰，说什么也要毁掉敌方的投石器。“问日问月坚守堡垒。”“那我呢？”向晚晴忍不住发问，她绝不愿在同门出生入死之际作壁上观，“晚晴，你要赶在清水扬殇找到轩辕玉之前毁掉它！”安承兮直视着向晚晴，目光坚定，“没有密钥，洞内的机关便会运作，所以。。。。。”他微一停顿，似是不知说什么好，“千万要小心。”众人心念皆一，当下分头行动。临行之际，向晚晴微微回头，安承兮的背影已渐渐消失在火焰与竹楼的废墟里，阿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再一次默念。
堡垒外，密林。游中毅运起轻功，在林中急速穿行，十余名桃源弟子在后跟随，晨光熹微中，身后的堡垒火光冲天。游中毅对林中地形极为熟悉，若是能绕开敌方布兵，直袭对方主将所在，则堡垒之围可解。他示意身后弟子，众人停止奔行各执兵刃，无声的向数十丈之外的营帐接近，营帐周围的守兵丝毫未觉，此次奇袭定能成功，游中毅微微一笑。“放箭！”密林暗处陡然传来一声大喝，无数羽箭飞蝗一般，直袭毫无防备的桃花源众人，数名桃源弟子顷刻间便已横尸就地，众人大声呼喝抵挡羽箭。中计了，游中毅心中一凉，箭雨过后，数十名手执弓箭的甲士悄然而出，对桃源众人形成合围之势，为首之人甲胄生寒，正是田胜。“这座营帐，只不过是一个饵而已，”伴随着一阵拊掌声，清水扬殇从营帐中缓步而出，“你们已经没有赢的机会了。”须将密钥即刻毁掉，游中毅心念电转，伸手入怀取出密钥，手腕发力，密钥挟着劲风直袭清水扬殇咽喉，清水扬殇不闪不避，右手探出，轻描淡写的抄住密钥，手掌合拢，雕刻精美的密钥登时化为一块废铜。“抓活的。”他抛下密钥，冷冷一笑。
密林，军阵。十余丈高的投石器默然伫立，百余名甲士依清水扬殇之令在旁看护。数名甲士将浸满火油的火弹抬入投臂凹槽，一人从旁取过火把，火弹一遇明火，立时熊熊燃烧起来，另一侧的甲士正欲松开系着重锤的绳索发出火弹时，一支羽箭倏忽贯穿了他的咽喉。“戒备！”中箭的甲士扑倒在地，众甲士迅速摆出防御阵势，只见于小千立在数十丈开外的树梢上，手中长弓的弓弦兀自隐隐颤动。仅是一瞬之机，敌方的羽箭已飞蝗般射向他立足的树梢，于小千运起轻功，身影在层层枝叶中时隐时现，将敌方的羽箭尽数避开。不出他所料，这一轮羽箭过后，敌方的防守出现了短暂的松动，就是现在，于小千眸间一凛，从枝叶掩护中急跃而出。一名十夫长见状，挥刃向绳索砍去，于小千身在半空，足尖踏上投石器支架借力转身，张弓搭箭间一箭射出，正中那人右肩。众甲士见同袍死伤，纷纷呐喊着朝于小千冲来，于小千踢起掉落在一旁的火把，向着不远处放置的火弹猛掷而去，烈焰腾起，剩余的火弹登时毁于一旦。很好，于小千微一握拳，就在他一愣之机，背后劲风袭来，一柄长戟直刺他后心，于小千侧身避开飞来的长戟，不料背着的箭囊却被长戟刺破，羽箭散落一地。于小千无暇顾及，内息流转，在投石器上几个借力，已然跃上了投石器的投臂转轴，只要毁掉转轴就好，于小千抽出双刃，正欲运力劈下时，转轴却突然转动起来，投臂托着火弹快速升起，竟是投石器下方的甲士砍断了系索。巨大的火弹挟着热浪迎面而来，于小千恍若不觉，奋起平生之力将长弓送入了转轴中的间隙，转轴转动不灵，无力带动投臂，已经升至半空的火弹失去支撑，朝着地面狠狠砸下，于小千死命攀住摇摇欲坠的转轴，火弹落地，投石器下方烈焰升腾，来不及逃远的甲士均葬身火海。于小千心神稍定，方觉出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这番胡闹，当真过瘾，他扯出一个微笑。
林中，主将营帐。清水扬殇居高临下，锋利如刀的眼神在被俘的桃花源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游统领，我再问一遍，轩辕玉，到底在哪儿。”游中毅只觉额上汗水涔涔而下，想要抬手去拭，无奈穴道被封，手臂无力，他迎上清水扬殇的视线，义无反顾的道：“游某绝不会让轩辕玉离开这密林。”“勇气可嘉。”清水扬殇冷笑一声，缓缓抽出开天，剑锋直指一名桃源弟子的心口，“这里一共有十二个人，游统领，属下的性命和一块玉相比，孰轻孰重？”“。。。。。。”游中毅牙关紧咬，不发一言。桃花源本就上下一心，这些桃源弟子更是数度随他出生入死，情义非比寻常，自己死不足惜，可清水扬殇竟以他们的性命相挟，游中毅顿时心乱如麻。“统领！”那名本已被封住穴道的桃源弟子突然大喊，张口间鲜血狂涌，“若为桃花源舍命，我等死而无憾！”他颓然倒地，竟是以内力迸绝心脉自尽。清水扬殇眼神一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一直是清水家族的祖训，自己的性命必要时都可以弃如敝履，更何况他人的？只是那个人。。。。。暗夜密林中安承兮转身离去的背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罢了，既已反目成仇，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又有何妨。他轻移剑锋，“游统领，你还没想好么？”“轩辕玉。。。。。。”游中毅颤声开口，脸色灰败，“在堡垒后山的山洞中。”洞中的机关就是最后一道防线，还有机会，游中毅暗道。“很好。”清水扬殇还剑入鞘，田胜却行入帐中，脸色凝重，“报，”他微一行礼，低声道：“敌方冲入我军阵营，我方投石器被毁。”清水扬殇微一挑眉，“多少人？”“只有。。。。。两人，”田胜语带惭愧，“一个是安承兮，另一个是个使刀的小子。”“无妨，”清水扬殇语调平静，“他们若想救人，由他们去便是。”他对上田胜愕然的目光，又道，“我已知悉轩辕玉的所在，汝等坚守阵地，待我归来即可。”“是！”田胜应道，身旁微风拂过，清水扬殇已转身出帐。
后山，山洞口。向晚晴望着幽深黑暗的洞口，运气平息了狂奔后的气喘，她抽出玉花，点燃火折子，缓缓步入山洞。洞内一片漆黑，火折子的火光只能照亮向晚晴周身约一尺的距离，四下极其安静，洞顶渗出的水珠不时滴落地面，发出微弱的滴答声。向晚晴只觉自己紧张到了极点，她一面回想安承兮传授的剑招，一面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行进。如此行了百余步，洞中的机关竟丝毫没有被触发的迹象，难道游中毅所说都是骗人的？向晚晴暗道，她又向前迈出了一步，随着这一步落下，脚下的青石砖竟微微一陷，不好！向晚晴心中警铃大作，密集的金石破空之声自身后传出，她立时转身，微弱火光中只见十余枚燕子铛迎面打来，直取周身各处大穴，攻势十分凌厉。向晚晴本能般的挥动玉花，铮铮连响间将一干暗器尽数挡开。燕子铛势沉力狠，向晚晴极度紧张，身法难免滞涩，一个后退间竟再次触发机关，一枚燕子铛从石砖孔穴中激射而出，方位极是刁钻，向晚晴格挡不及，左臂关节处顿时受伤，她痛呼一声，火折子脱手飞出，山洞又重归于黑暗。向晚晴不敢再动，试探着摸向左臂的伤口，伤口约有两寸长，除了阵阵刺痛外没有其他感觉，暗器上应该没有喂毒，被鲜血浸湿的衣袖紧紧贴在伤口上，血液顺着小臂从指尖滴落。向晚晴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明明多次见过阿承轻描淡写的处理比这严重不知多少倍的伤口，可这一点小伤还是令自己恐惧不已，不行，向晚晴再次运气，握紧了手中的玉花，阿承同样身陷险境，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毁掉轩辕玉。她无视作痛的伤口，决然向前走去，果然，石砖微陷，机关再次启动，此刻洞内半点火光也无，情势远比先前凶险，可向晚晴心中已是一片空明，耳畔似乎只余燕子铛破空之声，手中玉花或挡或劈，燕子铛已不能伤她分毫。向晚晴出剑时步法变换，顷刻间又向前行了百余步，随着燕子铛落地的脆响，身后的长明灯依次亮起，微微照亮了前方的山洞。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她随手挽了个剑花，重又行入了黑暗。
密林，营帐。游中毅瘫坐在地，竭力运功猛冲被封的穴道，但清水扬殇点穴手法甚是怪异，他运功良久，仍是收效甚微。田胜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帐外甲士巡逻的脚步声往来不歇，但杀伐之声却渐趋于无，没有什么比混战时的寂静更令人紧张。难不成轩辕玉已然落入敌手？若当真如此。。。。。游中毅心神一分，真气分散，顿觉四肢百骸痛不可当。忽然，帐外兵刃相交之声骤起，似是有人偷袭了守卫的甲士，众甲士呼喝连连，可偷袭之人却始终不发一声。“撤退！”一声大喊传来，帐外一阵铿然，众甲士迅速退入密林。游中毅心头疑云大起，帐帘被人挑开，两人一前一后冲入帐内，正是安承兮和于小千，二人一路拼杀至此，衣上兵刃上均是血迹斑驳。安承兮手指运劲，隔空虚点，一一解开了众人被封的穴道，于小千扶起游中毅，目光触及一旁同门尸身，不由心中一痛。“游统领，”安承兮面色严峻，开门见山，“清水扬殇是否知悉了轩辕玉的所在？”“门主，属下无能。”游中毅直直跪了下去，声音沉痛，“清水扬殇以桃源弟子性命相挟，属下实在。。。。。”他此刻后悔万分，若不是自己贸然行动，己方定不至于如此被动，“糟了！”于小千一声大喊，“清水扬殇去了藏□□，那小咋呼她。。。。。”“小千莫急，”安承兮道，“我即刻前往后山，你带领众人速回堡垒。”“是！”于小千应道，能对付得了清水扬殇的，恐怕只有门主了，“那洞中机关。。。。。”游中毅难以置信，“它们根本拦不住清水扬殇。”安承兮冷冷的道，眼光在那名弟子惨死的尸身上微一停留，一声长叹，“将尸身运回，好生安葬吧。”他转身欲行，游中毅却向着他的背影深深一礼，“门主的恩情，游某没齿难忘，万望，门主小心。”“游统领多礼了，”安承兮微微回头，声音平静，“我只是，尽责而已。”
安承兮在去往藏□□的山道一路疾奔，向晚晴的音容笑貌不断浮现在脑海，清水扬殇，你我间的恩怨，我奉陪到底，你若是敢把晚晴牵连进来。。。。。他握紧了染满鲜血的剑柄，生生咽下了涌到喉间的腥甜。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寻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