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十二】 ...
-
【12】
刘平抵达凤城的当天晚上,便邀了院里的几个领导及熟识的几个科室主任一起吃饭,直到夜里十一点多才结束。
景苏禾原本和警卫员苏哲一起待在停车场里玩手机,快结束的时候童然却发简讯来让她把车子开过来在大厅等。
到了大厅没几分钟,大家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童然倒是直接招手招呼她过来,“小景,来把这酒拎着,等会儿给李院长放车上。”
景苏禾小跑了两步,接过童然手里的木质礼盒,“是。”
童然应当是喝了些酒,脸庞绯红,眼神中尽是柔媚,向着身旁的李院长说道,“这孩子啊,是刘平特地调过来照顾我的,以前是院里的学生。我说不要那么麻烦,刘平就是不放心,说是派个院里的熟人来放心。”
刘平听这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揽了揽童然的腰线让她靠自己近了些。
“哈哈,要说这疼老婆,咱这帮兄弟都比不过刘平。”李院长一边笑呵呵的跟周围的人打趣,一边转过眼来瞧了瞧景苏禾,思忖了一小会儿,“怪不得眼熟的很,你以前是胸外老黄的学生吧?”
景苏禾一时惊讶脑子短路,“是,是,承蒙院长记得。”
李院长看童然和刘平皆是惊讶的神色,便继续解释道,“欸,这小姑娘毕业的时候,老黄来找过我几次,说是想让她继续读博,以后能有作为,但这孩子铁了心要跟刘平的那个连长走,我当时和老黄一起还找你谈话了是不是?”李院长边跟旁边的人解释,边指着景苏禾笑问。
景苏禾便只装傻赔笑,“是,是,当时让您们费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算是错过了好机会啊,只要你顺利读博毕业,以后搞不好可以留校。”
景苏禾回想当时的情况,觉得领导的忘性可真是大。
当时她的确意欲读博,她的导师也就是胸外主任黄琦也想让她再念几年,正好可以接着以前的课题往下做,出路也不会太差。但景苏禾运气不佳,她那届赶上院里空降了政委,而政委的儿子正好报考的也是黄琦。部队院校的要求则是同一轨道的学员每年只能招一人,景苏禾要是继续读博必然需要更换导师。
毕业留校的名额太过稀少,如果读博的导师不是科室主任,留校便是一句空话。况且,与她竞争的还是政委的儿子。
黄琦和李院长是找她谈过话,但也并不是那种特地的约谈,而只是正巧在机关碰到了就聊了几句。在那短暂的五分钟的对话里,只是让景苏禾明白继续待在这里不见得有什么好的出路。
恰逢韩瑜来学校挑人,她也就顺水推舟的走了。
但再提起以前的那些糟心事儿也没多少意义,景苏禾便打了圆场,“是我当时太年轻,想事情不周全,不过二营很好,刘营长待我们也很好。”
刘平倒是乐呵,直说原来景苏禾在院里也曾经是个香饽饽。
景苏禾堆着满脸的笑意及恭敬,应和着将李院长送上车,将手里的酒放进后备箱。开车之前,李院长摇下车窗来忽然问景苏禾,“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景苏禾急忙靠近了些,弯下腰杆儿来,“景苏禾,劳烦院长挂心了。”
“小子运气不错。”
景苏禾一脸懵懂,不知他这话里什么意思,还想着怎么回应,车窗便合上了。她也只好直起身子来目送车子离开。
刘平和童然一直将大家都送走才上车。因着苏哲第一次来凤城,路况十分陌生,所以景苏禾便承担了司机一职,也顺便带苏哲熟悉熟悉。
回去的路上,刘平倒是絮絮叨叨说了些家里的事情,说是要是顺利,童然生了孩子之后便专心在家里带带孩子之类的打算。童然兴致索然,只是倚着靠椅一直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听还是不在听。
团部批准给刘平的病假时间只有三天,考虑到医院里的检查往往繁琐,所以第二天的安排便都是在医院马不停蹄的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结果倒是与景苏禾一开始估计的差不离,童然是多囊卵巢,也就是排卵困难导致的自然受孕的几率极低。病不算大病,可以说十分常见,但总的来说十分磨人,即便解决当下生育的问题,机体激素紊乱的状态也很难纠正。
生殖中心田主任的意见则是先尝试三个周期的促排卵正常受孕,按照以往的经验,也是有成功的可能性。如果实在不行,再考虑做试管婴儿。
于是童然就开始了长达三个周期的促排卵治疗。刘平在凤城不能多待,而童然问好了服药的时间剂量及复查的周期也便匆忙离开了凤城去赶一些通告或参加一些演出。
童然离开的时候没让景苏禾送,自己叫了专车离开。
景苏禾的生活也在这短短的不那么平静的几天之后再次进入了正轨。
童然回凤城的日子只是周期停药之后的一两天,复查,估算排卵期,然后掐准了时间回到二营去。
景苏禾在临床上也没少见这样的情况,夫妻之间想要一个孩子是一个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略微有点别扭的可能只是因为她心里所认为的那个可以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人,她心里千万个喜欢的人,到头来也总归被生活乱流推搡着,走进生儿育女的家庭生活中去,沦为了为生育而奔波的人。
她心里的童然有许多种样子,但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但自从她陪着童然复查过一次之后,便也再没了那些别扭。或许是因着童然的急切期待,又或者是因着她终于明白童然究竟是谁。
那个躲在操场抽烟的人,那个背倚墙壁说“上尉,冤家路窄”的人,那个将手表扣在她手腕的人,那个在火车上曾与她肩并肩温柔细语的人,那个在星城的酒店里迷懵着说“教官教你”的人,景苏禾脑海里闪现的种种的童然,都不及当下躺在B超床上等待的童然来的真实。
她内心里对于童然的那些个憧憬,甚至过往她们曾相处的那些画面,似乎就那么一下子全部断了。
于景苏禾而言,童然最让她幡然醒悟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别的。而只是,她是别人的妻子。
在那些过往的经历中,景苏禾总是刻意的回避,回避童然已婚的事实。她只顾看着在她面前的童然,却刻意斩断了童然与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结。而这些冠名为现实的联结,在这个瞬间,让景苏禾有了彻头彻尾的醒悟。
而这醒悟,让她喘不过气来。不似从前她在心里叫嚣着的放下一般,会让她获得短暂的舒松。景苏禾看着童然做完检查,独自整理着衣服,忽然想,或许真正的放弃便是这样的滋味,不会轻松自在的舒口气,也不再在心里叫嚣着放手的宣言,只有无尽的遗憾和叹息压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