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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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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生,何为死?
未知生,焉知死?
未想,她还能纵马踏过大辽的土地,感觉狂风刮面的快意人生。只是,这身体太过残破,她泪流满面之时,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她在追寻什么?她不知道,只看见前方有一束光,她已经有太久没有见到光了。
旭日初升的太阳,正以它温暖的怀抱来融化这片冰封的大地,却驱不散她心头无尽的阴霾!
萧恒德…
她忽然凄厉的微笑着,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昨日如梦,一觉却如大梦初醒。她临死之前,曾看他与宫人偷欢,想转禀母后,无奈被他灌下一副猛药,要了自己的命。
而正是这幅猛药,却让她在十日后转醒。
大病初愈,她还来不及感怀便一把火烧了夕照塔。昔日的越国公主就应该死在这里,她无能,软弱,整日拿着那些劳什子女戒以身作则,却被她挚爱的男人背叛,竟妄想毒死她以绝后患!
日出之前,她还没有想到她究竟要什么?直到有人拉她出了火海,她才惊觉为何是她一人承受着苦痛?既然老天让她再次见到今天初升的太阳,那么,她就要害她之人看不见下一个日落。
“姑娘,你停下来”
身后一阵惊呼!有人一跃上前拉住了她的马绳,云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马儿很烈,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帮哥哥一起制住了马,还险些被马蹄所伤。
马上的姑娘怔怔的看着他们,居然忘了拉缰绳,也忘了自己为何要追着他们一直往前奔跑。她就像一具木偶,突然不会动,甚至连眼皮也一眨不眨的盯着沧海看着。
“前面是悬崖,姑娘,你…”沧海实在没有力气了,喉咙干的冒烟了!他歇了歇,指了指自己的后面说:“你从那里走,可以一直上官道”
公主凤眼微眯,却不言语,现在她如何能上官道?萧恒德的人一定回去告诉了他,说不定劫杀她的人就在后面。也不知夕照塔被烧,母后会不会派人来?她就这样想着,殊不知沧海真以为她是个傻瓜。
“哥,你不要和她废话了,我们走吧!”云起跺跺脚,一脸的不耐烦,现在是白天,这里地势开阔,放眼唯后面一条官道可走,而且很容易碰上辽兵。
公主耳朵微动,她颤颤微微的朝沧海伸出了一只手,她已没有力气独自下马了。沧海微惊!知她何意,并接过她手,扶了她下马。
方才在塔中拉着她的手无感,这会接过这姑娘的手才觉得手如柔荑,像摸到了一团云彩,轻若无骨。普通婢女的手会是这样?沧海心知有些不妙。
公主很是虚弱的下地,就是一个简单的下马动作也累的她一身的冷汗。她微微蹲下,慢慢的贴紧了地面。不一会儿,她的神色慢慢的慌张了起来,她抓紧了沧海的手,用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说:“快走,有追兵…”
沧海来不及咀嚼她的话有多虚弱,多无力,重点在追兵。
她一听地面就知道有追兵,看来不是一个傻子,至少就是把云起挖个洞埋到地底,云起就听不出来。仔细一观察周围,现下回头走官道是不行了,说不定还会来个面对面。
前面群山环抱,看来只有上山一躲。
于是沧海背着她往山上爬的时候,就发现这姑娘练过几下子,难道也是和自己一样是宋人?反正都在被辽兵追,现在不论是追她也好,追自己和云起也好,他们三人都是一个寡不敌众被俘的下场。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地方藏起来再从长计议。
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真够轻的,背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山,这望山下一瞧,大约有上百个辽兵聚集在山下,看着样子估计是要上山。
公主趴在沧海的背上冷冷一笑,这群蠢材磨刀霍霍的样子一定是受了萧恒德的指使。可惜她身无长物不能通知人相救。她深深的看了看身下这个衣裳褴褛的人,他一天之中救了自己两次,居然不顾自己安危的冲入火场,只是单纯的想救自己的性命。比起萧恒德来,自己也实在是没有理由拖他一起死。
“你叫什么名字?”公主虚弱的靠在他的背上,沉重的眼皮都快要打起架来。云起叉着腰气鼓鼓的看着她,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在扯家长吗?
沧海微微犹豫,却不作答。
“倘若我不死,定记得你的恩情。告诉我,又有何妨?”
有种人,即使只是初见,也会让你觉得很安心。公主微微浅笑,沧海看不见,云起却看见了,她见过雨中要展翅的蝴蝶,也见过风雨中飘摇的夏荷,都像极了她的微笑,有种柔韧而华贵的美。
“我救你,又何须让你记住我的恩情!”沧海轻轻的将她放下,慢慢的转过身让她轻靠自己肩膀。呼啸而过的寒风凛冽,山下草木皆兵,公主忽的又一笑:“他们是来抓我的”
“我知道,可是已经被逼到了这里,我们想逃也逃不了”
沧海心下有些着急,方才云起探路,此处竟是一处断崖。他三人体力耗损严重,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但不管如何,他定要冲破一条血路,让云起逃出去。
“你在担心她!”公主抓住沧海的手,慢慢盘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姑娘,年龄不大,确实死了怪可惜的。
不过,她当初又何尝不是?红颜总是薄命…
“你笑什么?”云起微怒,若不是她,他和哥哥何以落得如此地步。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公主依旧是一副自嘲的模样,她现在一定很恐怖吧!连笑起来,也让人徒增反感,索性就让他们更加反感的好。
“我笑你们倒霉!”
“你个…”云起这爆脾气,一卷衣袖就摆出一副要打人的姿势。沧海无奈只得一把拎了妹妹回来,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尽量客气的说道:“姑娘,我别无所求,只求待会若辽兵上来,你别把我妹妹牵扯出来。”
云起听的糊涂,公主却看了一眼身后的乱石堆,心下会意,也不言语!
“山下留的两匹马,他们定会知道姑娘有人陪同,我便唯有陪姑娘赴死了”沧海咬了咬牙,她笑的也没错,他是够倒霉的!事已至此,一个人空有鸿鹄之志是没用的,关键得活得长久。
云起泄了一口气,她倒不怕死,关键是觉得死的窝囊,死的没气节,外加冤枉!天性冲动如她,既然杀萧恒德已是无望,倒不如临死之前杀几个辽兵也好。
一个姑娘家,做事情总是顾头不顾尾。沧海怜惜的替她摘下头发上的几片枯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倒徒添了云起几分伤感,忍不住哭鼻子抹泪了。沧海想来好笑,这一哭脸更花了。
好一个兄妹情深!
公主别过脸去,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这一生都不知道被人疼惜的滋味,不过也好,无牵无挂走的也轻松。
“云儿,你听着…”沧海拉住妹妹的手,珍而重之的看着她说:“若你有幸留住性命,就一路向南走,可能你一个人会遇见很多危险。但切记不可冲动,你一个女孩子,不可像男子一样行事……”
云起听着不对劲,连忙喊停!
“我听懂哥哥的意思了,哥哥是想让我藏起来,自己去死是吧!”云起双眼红肿,情绪激动起来。沧海面有难色,却不得不点下头说:“必须这样,若都死了,爹爹的仇谁报?”
“当然是你报!我性格冲动误事,留下我也无用”云起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是个废物般的存在,哥哥从小思路清晰,做事情刻苦认真,深得爹爹喜爱。而她,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性格。还好哥哥不嫌弃,从小对她爱护有加,也导致她现在做任何事情都依赖哥哥。现下活下来远比死了艰难,她这人一向懒惯了,她怎么会把这差事给揽了。
“勿用多说,你替我…回去好好辅佐他,他若上位,我们何愁大仇不报”拍拍云起的肩,沧海面朝南方微微轻笑,自那人任开封府尹起便与他投缘起来,这一来二去却成了他的侍从。造化弄人,只怨自己命短罢了!
“我才没空辅佐他,他有温仪,什么时候眼里有我了”
若哥哥一死,想想这世上,还有谁疼惜自己?她还不如就此替哥哥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仪儿…”他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却不言语!
“此去辽国,你定九死一生,不知归期。你若一去十年我便等你十年,你若葬身辽国,我定替你收尸,待云儿嫁得良人,我便来找你可好?黄泉寂寞,我怕来生寻你不到”
“你们都喜欢温仪”云起的小性子一上来,不管什么场合都会撒泼。公主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倒不是觉得云起有趣,而是沧海的模样实在是有趣的紧啊!他倒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想着别人,好像自己是铁打的一般。只是不知好人是否会有好报,今日她倒想看看他的造化。
“云儿,你不可再胡闹了”沧海拉下了脸,开始厉声喝道:“若这次你不听我的,以后就不再是我妹妹”
云起闻言,呆若木鸡!
哥哥从未对她说过如此重的话,她后退一步,无措的坐在公主身边,开始齐刷刷的落泪。
公主忽觉她可怜,但若也有人对她如此关怀倍至,她受点苦又有何妨?她看着沧海,那人眼里隐忍的爱如同星辰和大海,可惜云起不似她一样看得通透,她的哥哥是这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
“都是萧恒德害得!”云起扯着身边的杂草低语,狠狠的一抹泪,不敢抬头去看哥哥,她不想哥哥死,她也不想再报什么仇,她也不想哥哥不要她,只得胡乱扯着身边的草泄愤。
沧海负手而立,不去看她。她一句低语,二人都听见了。公主听后微微一笑,抬手摸摸云起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你们的仇人是萧恒德?”
“是又如何?”云起才不管呢!她现在气愤极了,就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凶的狠,更何况现在惹她的是这个罪魁祸首,她这模样…公主倒不计较,收回手,意犹未尽的笑着:“我总觉得我们会命不该绝,如若我不死,定帮你们报此仇。”
“你就夸海口吧!”云起愤恨的说着:“现在你怎么说都行,反正都是一死,我还会说我是玉皇大帝,保你去极乐净土呢!”
“若死后真有净土,我倒是求之不得!”公主失落的自嘲后,深吸了一口气!她望了一眼沧海,意思让他快点做决断,毕竟追兵快赶上来了。
沧海会意,自云起身后点下她的昏睡穴,云起颤微,不敢置信的挣扎片刻,便昏睡过去。
沧海眼疾手快的接住妹妹,一个横抱已将她整个身子托起,便朝身后的乱石堆走去。将妹妹藏好,沧海仍是万般不舍,可是无路可退,后有追兵,为今之计别无他法。
他这个做哥哥的,是属无能!咬咬牙,临别在看了妹妹一眼,他来到了公主身边,心情低落不语。
公主这时问道:“劳烦公子看看追兵到了没有?”
“已过了半山”沧海探回了头回答道
“你且带着我继续走吧!”公主虽无力气,却还想博一博。沧海望着去路,尽量拖延一点时间也好,他二人离云起越远,云起便越安全。他扶起姑娘,面上无什么表情,死对他而言无所畏惧!确实,这一生太短了,未想他会死在辽国的土地。
“便要一起作伴了”
脚下白云缭绕,水美草肥,倒是一片好风景。公主双脚悬空,倒是一副自在轻松的表情。沧海提不起任何兴趣,未理她。
“你是宋人?”公主借机找他说着话,沧海望了她一眼,索性坐在了她身边,也学她模样将脚悬在崖边,吹着山风等死。
“是又如何?”他慵懒的说着
公主又问:“萧恒德杀了你爹?”
“沙堆一役,牺牲的武骑指挥使便是我爹爹!”
沙堆…公主想了一想,萧恒德因此事确实受过母后嘉奖,却未想他竟是…公主有些诧异,同时又有些遗憾,她也不知自己为何遗憾,她与他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如若不死,我定让你亲手杀了萧恒德,再送你和你妹妹回大宋”
沧海忽然转头看着她,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彩,他觉得自己一定救错了人。他卷入了一场纷争,这姑娘的身份远没有他想的简单。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厮杀!沧海一惊,那姑娘却只淡淡回头轻笑:“好了,你不用死了”
“有人来救你?”沧海立刻站起来回身望道
只见一队辽兵,大约多有千人,一路势不可挡的冲上山。上山便与那批追兵厮杀了起来,为首的那人身着一身青衣汉服,身型瘦弱且修长。举剑挥舞间如伫立暖阳下青翠欲滴的竹。澄净中带着高贵,有着傲雪凌霜的风骨。他的五官只能算是中上且俊美,但他眉宇之间透露出的光泽,却让他想起一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话来。清润自于沉静不躁,平静来于内隐棱角,阅历已深而非等闲之辈。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