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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能这般温煦平和的活着?心怀着感恩,从未如此的心灵明澄。

      是的,这一刻她是雍容宽厚的。

      “曲北辰来迟,公主…”一声泣血的长喊,青衣男子长跪在血泊之中,夕阳温暖,暮风柔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发虽花白,其身型萦绕于心,纵隔十日却如同隔了十世,他怎会认不出?虽将公主放入夕照塔,他与无数个日日夜夜登高远眺。却不料眼见夕照塔被焚,他急速带兵赶来,却见塔门内留有:公主未死四字,他一路追踪,庆幸终见公主。

      辽国公主!沧海震惊…

      “北辰”好遥远而又温暖的名字,公主心中一柔却没有回头看他。

      “真的是您,公主…”曲北辰的血液几乎倒流,一时间心中悲喜交织。

      公主复活了!

      “你且不要看我,带着你的人下山等候。乱石堆中有一姑娘,你好生照看,且莫声张出去。”

      公主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曲北辰闻言,立即起身执行,迅速带人下山。山上只留了几个得力侍卫,为公主青纱遮了面,暂时掩住了公主狼狈的模样。

      沧海未语,公主些许是累了,下山之后未出一语!曲北辰知他身份可疑,却没有追问,一路走上官道,公主睡于马车之中。曲北辰不知不觉中如释重负,这十日如同在水深火热中,到现在也觉得不像是真的。

      消息很快传入宫中,太后派人来接,北辰将马车交于宫中侍卫,将马停于宫门前驻步不前。

      “你二人可先去我府上,一切等公主醒后再说”他翻身下马,腰间佩剑随之一摆,回头时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浅的精致,淡的迷人。

      沧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他冒着生命危险救的却是敌国公主,真是讽刺。他自嘲轻笑,抱着妹妹转身离去…

      见他离去,曲北辰敛下笑容,转身急速入宫而去…到底是谁,要谋害公主?

      萧恒德!

      太后震惊,曲北辰震惊,满朝皆惊!

      头发已有一部分被烧毁,宫婢替公主梳理头发时,梳子每到一处,便白一寸,万千青丝到后来却成了鹤发童颜。隔远望去犹如一垂暮老人,北辰立于门口心碎万分,一心只想将萧恒德碎尸万段。

      太后懿旨:封耶律延寿女为清河公主,改名耶律如倾,世上再无越国公主,再无耶律延寿女…

      不过那又何妨?从今以后,他定不要公主再受此委屈,握紧剑柄他快步走了进去。

      “北辰,来了?”

      公主的声音不娇艳,却是清清朗朗,犹如秋风秋雨般清爽怡人!纱帘被打开,公主一扫病气,如一阵清风踏步而出。

      少了往日公主娴静之仪态,今日她穿着一身白色对襟窄袖长裳,衣襟和袖口处用金线绣着腾云祥纹,白色的长裤扎在白鹿锦靴之中,身型修长且姿态潇洒。而她一头白发整齐的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英气扑面而来,偏若惊鸿的脸眉长入鬓,眼角微扬妩媚而妖,红唇微启,又似笑非笑。这样的公主,是重生一般,那里还有从前温婉娴静的模样!倒像初遇她时,她策马扬鞭,有股子自信满满地纯净,只是没有这邪魅的笑容,和看透世事的轻蔑之情。

      北辰好一阵的惊呆,却慢慢适应过来,潇洒如她,这便是重生后的耶律如倾,也正是公主初遇他时的姿态。

      “我就知道第一个来救我的肯定是你!”耶律如倾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的像小时候一般搂住曲北辰的脖子。

      曲北辰浑身一僵,自他与夫人结发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和其他女子有过近距离接触。这一搂,曲北辰心中好一阵激荡,却没有动声色。所幸公主搂后又立即松开,让他心头一口气也已松。

      “你说你怎么那么及时,是不是真像芙蕖姐姐说的那样,你日日夜夜登高远眺夕照塔,感念与我儿时时光?”公主精神饱满,丝毫没有从前的病气。这会喜极,像个孩子似的坐在椅子上,拿过一块点心吃起来。

      这个芙蕖,曲北辰面上一红,心下暗暗责怪夫人多言!

      “你站着干嘛,快坐”公主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北辰坐在自己身边。

      曲北辰叹了口气,面有难色的坐在了公主身边道:“公主知北辰平日少言寡语,不会言语。如今知公主平安无事,北辰心下甚安,从今以后,臣定当誓死追随公主,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耶律如倾见他说的真恳,便露出一个灿若烟霞的微笑。不知为何,她就喜欢看曲北辰这一副真君子的模样,从前自己嫌他沉闷,今日却觉得他老实的可爱。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对她真的好,愿用性命相托的。怕也只有曲北辰了!

      “我可不要你誓死,我怕芙蕖姐姐怪我!”公主没正经的笑道:“听说辰哥哥家里要添丁了?”

      “对的”

      如倾听后拍手叫好,她最喜爱小孩儿了,特别是曲北辰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似他一副老诚的模样?

      “到时候你日日把你孩儿带来我府中可好?”

      曲北辰听后微微一愣!记得曾经公主也是如此与他随意攀谈,说着府中无趣,想来曲府小住。可自从遇见了萧恒德,公主便敛下性情,与他疏远起来,想来有些感触。

      “辰哥哥…”如倾见他凝神不语,倾身前来望着曲北辰说:“你好小器”

      “啊!”曲北辰回神,公主的脸近在咫尺,澄澈而又温和的眼睛隐隐透着诱人的魅惑,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诱的他心神荡漾开来。他往后一坐,不忍心生亵渎之心,便别过脸不去看她。

      “辰哥哥,你怎么了?”突然局促起来?如倾不傻,自知是自己举止有些轻浮,曲家在大辽三代为官,众所周知曲家门风之严谨,从不涉及烟花之地。行事不背世俗,也从不行离经判道的事,她的辰哥哥从小就是君子。无奈,她有些想念儿时。那个时候,遇见委屈的事儿了,还可以躲在辰哥哥怀里哭鼻子,现在,怎如此生疏?如倾微微皱眉!

      “没有什么”曲北辰刻意拉开了距离,礼貌而又周到的说:“只是觉得气闷而已”

      “和我一起你就气闷了?”她假装生气起来,曲北辰慌了!她有多久没有对自己使过小性子了?竟忘了从前是如何安慰…

      “是被你闹的头疼!”曲北辰扶额终是笑了,如倾扑哧一笑,两人尴尬全无。

      “辰哥哥,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可好?”她拉过曲北辰的手,小嘴一撅,好生期盼的娇俏模样。

      北辰心头一软,并没有收回手。他的眼眸悄怆幽邃,挂在嘴角的一抹微笑徐徐绽开,终对她恢复了以往温柔的模样,连话语也宠溺了几分。

      “你呀!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你知这娇我也只对你和母后可撒…”她有些落寞的垂头微笑,鼻头却被人轻轻一刮,她诧异抬头!曲北辰脸上载满暖暖的笑意。

      “不可以太贪心喔!”

      如倾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半生早已经看的通透,对她好的人,她自当涌泉相报。但是害她之人,则令当别论了。

      其实萧恒德之死一直是个谜!只是后来追封为兰陵郡王,子萧匹敌。

      萧匹敌…哼!

      她命人拉开一道帘幕,幽深处放着两个坛子。掌上灯,她慢慢的走了进去…

      沧海来到公主府的时候已是深夜,这几日他与云起好生调整了几天,自觉荒唐,不知归去如何面对主子?

      可是眼下,沧海也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这辽国公主没有把他和云起绑去见萧太后,而是秘密让人将他带来她的房间,也不知她是卖的什么关子。

      进得公主房间,沧海首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公主隐于层层帘幕后,屋内燃着熏香,整个房间的格调都充满着书卷气息,大气又不失公主的庄重典雅。

      如倾见沧海步了进来,便上下打量起他来,她对这人甚是好奇。今日一瞧,眼前竟是一亮!这真是一个出彩之极的人物,竟是一个俊逸挺拔的美男子,怎么那会在山上全没看出来?都太狼狈了,她失笑,忽觉不堪回首。

      沧海的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大宋文人一样,但因为皮肤白皙的原因,俊异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硬朗,惊为天人的眉宇清冷而又淡漠,眼落星辰,从容而又淡定。

      这即墨沧海还真是个精致有趣的人!公主分外感兴趣的看着他,思索着如果不是怕夜长梦多,她一定会多留他几天。

      “你心里一定挺后悔救我吧!”

      听见这个问题,沧海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这几日他也想着这个问题。他摇头,却道:“你纵是辽国公主,但辽宋两国的战事却不是你挑起的,若是当初,我定然是不救,但救便救了,我也只能这般宽慰自己。”

      扑!如倾差点喷出一口茶来,这理由…说到底是不救,但是救了也只得安慰自己。那你干脆不救为好…如倾头疼!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

      “公主深夜让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沧海耐心不足,没有行礼,自然语气也甚是无理。

      直接步入正题,如倾失笑却单手一拍!宫婢徐徐展开一帘幕,正是那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沧海屏住呼吸,忍住了欲呕的冲动,他自幼对气味特别敏感,别人闻不到的他能闻到,别人闻的到的,他闻的也是别人闻到的许多倍。

      他步子微微外移,似是不太喜欢这味道。如倾很满意他这表情,素手一挥,直接命人抬出来。

      所谓人彘
      是指把人变成猪的一种酷刑。去四肢,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熏聋,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失言,割去鼻子,剃光头发,眉发,然后抹药。破坏毛囊,然后一根根拔掉。

      沧海现在看见的就是这样两个人彘,分不清是男是女,但却保留了人彘的两双眼睛。那双眼此刻正淌着血泪望着他,好似在央求与他。那种痛不欲生,求死不能的痛苦,直刺的沧海心如刀绞般难受。其余残破的肢体均还留着脓血,场面极其恶心,沧海看着不忍,心中一股愤恨油然而生。

      “你不用这般表情,你可知他是谁?”公主悠然说道:“他便是你历经千辛万苦来辽国寻的仇人,萧恒德,喔不!应该是萧匹敌才对…”

      一阵轻笑,似少女般的天真无邪,沧海恶寒,却又震惊万分。

      “他又是我的夫君,曾经我们也相濡以沫过,可惜…他终是要与这贱人私通,还想用药毒死我。”
      如倾好是惋惜的一叹!

      沧海怔怔的看着萧恒德,未想见他是这般模样…杀,不杀,又有何区别?杀他等于是在救他,还不如任由公主对他摆布。说到底也是他先生害人之心,却忘了他娶的这个女人,纵然对他千般温柔,却是萧太后的女儿。她骨子里是狠厉的,手段也是及其残忍到让所有男人都自愧不如…

      “所以你就让他两人,过着这种求死不能的日子?”沧海的背脊有些发凉,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父仇已算阴差阳错得报,他却不想再见这个如厉鬼般的女人。

      “我有错吗?”她问他,也似问着自己:“这只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什么事做了都要还的…”

      沧海微闭上双眼,感觉有些疲累!

      当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去曲府的时候,云起正在厅中绘声绘色的对曲北辰讲着中原的名胜古迹。那么一个温煦宁静的人,穿着一袭青衫坐于窗下,始终带着一抹众生平等的微笑看着任何人,平和的不像是辽国的一品官员。沧海不知不觉的走了进去,而他温煦的目光一如冬日暖阳般的投射在了他的身上。若方才沧海是在炼狱之中,那么这会他才算是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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