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迷梦》清雯

3、菖蒲珥

　　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大吃特吃后，满桌的饭菜只一瞬间便如蝗虫过境般只剩下些汤汤水水，看着前来收拾碗盘时丫鬟那震惊的表情，我不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咳~咳，这个……嗯……厨子的手艺很精湛，……浪费粮食就等同于犯罪，吃饭是革命的本钱，嗯……我是说……多吃我才能更好的参加比赛。”我拼命的为自己找借口，却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丫鬟低下头抿起嘴噗呲一声笑出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迅速的将桌面打扫干净，然后退出房门。
　　“呼~~”我的吃法和吃相在现代都不能被广大淑女同胞所接受，看来到了古代更加需要收敛了。真是饥荒闹久了，忘了稍加掩饰。不过我就不理解，像他们那样龟速的吃法，小鸟儿的饭量……唉……这鸿沟如深海的沟壑，差距不是刘翔的一个跨栏就能越过的。我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做饭后运动，一边挠着头想着能够一鸣惊人的办法。
　　傍晚香梅居内
　　清雅悠扬的筝声徐徐响起，听起来柔媚中却又饱含深情，在渐渐开始喧闹的花楼内，听着这样的琴声也有着别样的风情。香梅眼睑微垂，十指在筝弦上优雅娴熟的拨弄着，间或用眼角偷偷瞭着半躺在侧塌上的男子。但见其剑眉舒展，眼眸微眯，单手支撑额头侧卧在床榻上，一头墨黑的头发用丝带随意绑起侧垂在胸前，留海儿处几缕碎发垂落在手间，显得散漫且随意。桌上烛火摇曳，映照出其长长弯弯睫毛下的一小扇阴影，配以一身素白长袍，看起来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出尘飘逸。
　　筝声渐止，“怎么停下了？”榻上人闭着眼淡淡的询问着，那声音磁性中充斥着慵懒。
　　“爷说笑了，您有心事，恐怕今日香梅十指弹断也不会有人心疼呢！”香梅身姿款摆离开琴案走到男子身前，含嗔带怨的目光透着一股娇媚却又说不出的委屈。
　　男子缓缓将眼睁开，淡淡的扫了香梅一眼，也不做声。
　　香梅收起委屈转而巧笑倩兮，美目顾盼柔若无骨的靠进男子的臂弯，“爷在为何事烦心？那位姑娘爷是从哪儿带回来的，可有趣的紧……”
　　男子的眼神随着香梅的言语渐渐犀利起来，直直的瞪向她，呼的推身坐起，一把将香梅甩在一边。
　　“啊！爷您……您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男子眼中不复见初时的淡然，眼里充满阴戾之气，甩着衣袖向门口走去。
　　香梅急急上前拽住他的袖口，柔美的声音中充斥着微微颤抖：“爷，那位姑娘看来不像是一般人，她出口成章且文采甚佳，怕不是一般普通人家能教育出的……”
　　“哦？”男子挑了挑眉毛，眼神中一片冰冷。
　　“她…她形容奴家……”香梅不顾男子眼中的冰冷，眼角眉梢渐渐露出一丝娇俏，无限娇羞的将早时的洛神赋复述一遍，边说边偷眼看着身旁之人，满眼的爱恋妄图得到一丝丝肯定，一点点赞美。
　　“好一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倒是将梅儿的美真真用文字表述的淋漓尽致。”听到男子这么说，香梅脸上刚要露出欣喜的笑靥，转而又被男子接下来的话醍醐灌顶般惊得变了脸色，“哼！看来我倒是应该亲自去看看我带回来的这位才！女！”在才女两个字上狠狠的加重了音，嘴角微微上翘，脸在笑着，可眼神却如冰冷的利剑直刺香梅。说完转身便走，“爷，今晚不留下吗？”，眼中流泻出满溢的情感，香梅声音里充满了悲凉的乞求直盯着背对她的男人。
　　“好好准备过两天的比赛。”落下这最后一句话，男子头也不回的走出房去。
　　瘫坐在地上，香梅心中暗自伤怀：“爷，到底是出现能左右你情绪的人了吗？一直希望您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能够出现其他的表情，一直期待您冷漠异常的眼中能够映出我的身影。可为什么……为什么改变你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眼泪一滴滴从她的眼角滑落，最后伏在地上肩膀抖动嘤嘤啜泣起来。
　　走、坐、蹲、躺，我不断的改变着姿势调动自己的大脑，全力虐待着自己的脑细胞，“唉……该怎么办呢？”想了很久，依然没有一个堪称完美可以出奇制胜的好办法。当脑中的乱码堆积得越来越多时，终于大脑当机需要关机重启了。趴在床上我将头闷在被里，哼！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向周公讨教一番好了，搞不好我也能像牛顿那样睡觉被苹果砸到便发现万有引力般突然想出个什么呢！
　　待到午夜梦酣，一白衣男子立于床前，想到气势汹汹前来本想言语羞辱的人，此刻却是一脸甜美的睡相。他神色中透出些许复杂：她到底是不是女人！看到自己失去清白之身时一脸平静，而今来到青楼也是随遇而安！期待中惊慌呢？失措呢？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表现她统统没有！真是……
　　抬眼看着刚刚突然一番手舞足蹈而被我踹在身下的被子，手不由自主的抬起，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将手狠狠的甩下，然后在身侧紧握成拳转身欲走。可脚步迈到门口他却又生生顿住，保持这样的僵直过了一刻钟，他犹豫的回过头看到冻得蜷缩成一团的我，恼怒的转过身，急速走到床前僵硬的拽起被褥粗鲁的盖在我的身上。看着我复而微笑的睡颜，他眉头紧皱，然后头也不回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早上起来伸了伸懒腰，“哈~~~”打了个哈欠，一夜好梦。下床拿起旁边的衣服，怎么回事？这衣服脱的时候没有觉得怎么样，可再穿起来忽然觉得变成了复杂的难题，先穿哪件后穿哪件弄的我焦头烂额。从前很鄙视那些古代贵族，连穿衣这种小事都要借他人之手，简直和废物没有什么区别。可现在我想我能够充分理解他们的难处，这古代的穿衣程序还真是繁琐复杂到令人头痛。对着一堆衣服奋斗大半天最后差点被拖沓的衣物绊倒，我强烈的怀念着家乡那些样式简单，方便易穿的衣装。就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有人敲了敲屋门：“小姐起了吗？奴婢进来了。”还没等我回话，房门应声开启。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收拾碗盘的那个小丫鬟。我的脸顿时如火烧云般红了起来，心中暗恼：怎么总是在我最丢人的时候被人撞见。
　　小丫头看了看我又笑了笑：“小姐，服侍小姐穿衣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您以后起了叫奴婢一声就好，奴婢叫桔梗，被分派到这儿服侍小姐的日常起居。”
　　呃？桔梗？提到这个名字不由让我想起了犬夜叉里那个素衣长弓的巫女，现在看着这个大概13、4岁不太张扬的小姑娘，心里一阵亲切：“好了，不要叫我什么小姐了，在这个地方哪有什么小姐，都是些同病相怜的姐妹罢了。看你好像比我小一两岁，就叫我姐姐吧。”哪知桔梗听完突然眼圈泛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笑小姐了！小姐不让奴婢服侍小姐，奴婢会被香梅小姐责罚的！”
　　天~~是我的语言难以理解还是她的奴性坚强啊！弄的我哭笑不得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大恶人一样。“好了，好了，别哭了，先起来帮我搞定这身衣服吧！”我无奈的扶起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人十几年的思想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转变过来的。
　　她听我松口，赶忙爬起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帮我细心的穿戴那一堆繁琐的衣裳，几分钟的时间便解决了我奋战一个时辰也没有解决的难题，不禁让我一阵佩服。坐在梳妆镜前桔梗小心翼翼的为我整理头发，也许是四周的环境过于沉闷，她找着话题讨好我：“小姐的头发真是漂亮，又黑又亮，摸起来又顺又滑的。”我笑了笑心理也不由赞同，在现代不知道用了多少洗发水护发素也比不上现在的黑亮柔顺，这一头乌黑的青丝实是为我不太出众的长相增色不少，心下一阵自恋的欢喜。她见我表情缓和胆子也大了起来，小脸儿渐渐变得明亮：“小姐，听说您要直接挑战四大花魁？”
　　“哦？你知道？”
　　“何止！这件事恐怕都快传遍整个京城了，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大家都没有见过小姐，都在猜测小姐有怎样的本事敢于直接向梅兰竹菊挑战，现在很多人到我们这儿预定座位，就怕比赛当天错过什么好戏呢！”
　　“呵呵……这么夸张啊！说实话，我也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想凭借‘奇’字取胜而已。”无奈的一笑，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那小姐可要多佩戴些漂亮的首饰，穿着也要够华丽才成，您现在的打扮连竺岚居的姑娘都比您要华美呢！”桔梗不断的给我提着建议。
　　看着我默不作声，她侧头打量着我生怕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赶忙转移话题：“小姐的耳饰倒是特别，只是过于小巧，都被头发遮挡住了。”
　　“耳饰？”始终没有注意自己身上是否佩戴首饰，在大娘家时由于没有铜镜，借由水也只是看看长相，其他的也没有太在意。听了桔梗的话这才仔细打量这个打从我来到异世界就一直佩戴着的首饰。
　　很简单的样式，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雕花耳钉，也许就是因为太过简单才让我觉得它的与众不同。在这个时代，女人佩戴的耳饰通常样式都以耳珰或较长的耳坠为主，没有见过这种小巧的耳钉，在这人人顶着一头长发的古代，带着这样的耳饰也几乎等同于没带了。摸了摸耳上的耳钉，惊奇的发现其从雕花、后面的耳堵乃至穿过耳鼓的小细棍都是玉质的，而耳后的耳堵居然与小细棍连接在一起，我几乎贴在铜镜上瞪大眼睛使劲看也看不出这玉之间有被焊接的痕迹，好像初时便是整体一般，真是太神奇了！看来这耳钉想取也取不下来呢。
　　图案依稀可辨好像是一朵菖蒲花的样式，颜色如血般瑰丽。但奇怪的是我记得菖蒲里好像没有红色的啊？如果要雕成花型，美艳娇丽的玫瑰牡丹都是红色，为什么偏偏雕成菖蒲？难道这异世界里菖蒲是红色的？
　　“桔梗，你见过菖蒲吗？”
　　见我主动问她话，她显得一阵兴奋，可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一张小脸瞬时又皱到一起，低下头懊恼的说：“奴婢不知小姐说的是什么！”
　　“哦，不知道也没什么。菖蒲是一种花卉的名字，它有着紫色的花瓣，很漂亮，虽不是特别名贵却是我最喜欢的花。”我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着。思绪突然飞到那个特别的傍晚，一个男孩伴着西下的夕阳缓缓走到我面前，脸颊如天边的火烧云般染着淡淡的红晕，手中没有代表爱情的玫瑰，也没有象征纯洁的百合，只拿着一支紫色而别样的菖蒲，双手举起信誓旦旦的交到我的手中，告诉我相信他，相信他对我不变的承诺。就是从那天开始，菖蒲变成了我的最爱。
　　忆起那天，那时，那景，那人，我再次红了眼眶，强忍着猛烈的泪意将头抬起来拼命的眨眨眼，将眼泪憋回眼底，却落到心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旁人倾述：“知道吗？菖蒲最特别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所象征的含义。菖蒲花象征着相信者的幸福！”
　　幽幽的叹了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再低下头看着桔梗，眼中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失态，反而自信的笑了笑：“我决定了！既然聚香阁里人人以花来为自己命名，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叫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