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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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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哭了?”破伸出手指,含着笑,带着一种冷锐如刀的嘲弄,轻轻地在她脸上勾住一粒泪珠:“可惜,这眼泪一文不值。不用再作戏给我看了,你比那些爱慕迷恋他的女人唯有的不同,就是除了想拥有他,还想再征服我。什么从此只做兄妹,敢拿这么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来面对我,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殷咛再也听不下去了,可喉中,却发不一丝一毫的声音。
死心吧,死心吧,死心吧!既然走这条路是你自己的选择,又何必挣扎?
“千机变……”破,一字一句,冷冷地眯狭着眼。手指,在她潮湿的脸颊上缓缓一划,在滑至下巴,将欲侧想避的脸捏抬而起的同时,突然冲着她,绽开来一个凉薄的笑:“哼,你还真是会变。不过可惜,现在的你就像一个演过了火的小丑,已经令人索然乏味,没什么兴趣再看下去了。”
话音刚落,他便倏然抽离了自己的手,调头就走,非常坚冷而果绝将她一个人,丢在了仰面看天,悲恸无声的泪笑之中。
绿意摇摆,后院的小径上,一阵衣袂风凉,抽身离开的破行了几步,忽然抬眸顿步:此时,在后院的门扉处,正静静地孑立一个英俊男子,目光低沉,衣袂缄默。
殷子枫。
破的唇,因心里默闪而出的这三个字,微微一翘,翘得那么鄙视而痛楚:“都听到了?那么我,是不是该恭喜、膜拜一下你这位千年不败的风月高手?”
殷子枫缓缓地抬起眼,看他,眼里却透漏不出丝毫的情绪。
破不屑的一个冷笑,自他面前掠身而过。
“其实……”殷子枫垂了垂眼,在破准备举步走出后院门扉的刹那,突然出声,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吐出了一个听上去,十分内疚而真诚的建议:“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容忍她的床上,再多一个男人。毕竟你曾救过我。”
破的脚倏然一顿,伫立半晌,方才缓缓瞥向他,唇角写满了讥讽:“呵呵,这算施舍?你还真以为这天底下就她一个女人了吗?在她之前,我有过女人,在她之后,我还会有女人。”
他话音刚落,像是为了给他机会证明一般,一个淡蓝衣衫的俏丽少女竟自举着个玉蝴蝶,从门外喜匆匆地扑了进来:“阿姊快看,这是阿父给我……”
后半句,因她突然扑撞向了门前站立的一个男人,而哑然折断。
抬头的刹那,先是惊诧,转而是不敢置信的满面惊喜与掩饰不住的朵朵爱慕。
破看着这个蝴蝶般突然飞扑到自己面前的少女,突然,将她下巴一勾,现出幽幽浅笑:“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应该是乔夫人身边的那个婢子。”
“是……是的,将军……”烟陌入魔般地怔怔,仰望着破,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相思成病,才在梦中,与他相遇。
“我还记得,你很喜欢我。”
“是的……将军……”她的小脸,因为能够被破触摸,而兴奋地涨红起来,眼眸,更是因为梦中那人的突然而现,如钻石般一片灿烂。
“你叫什么名字?”
“烟……烟陌……”
“烟陌,好名字,我可以亲亲你吗?”破勾着她下巴的手,紧了紧,笑。
“亲……亲?”烟陌怔怔地,还没等明白,破己伏了下去,侧头,在将她一个后仰,拥入怀中的同时,霸道如王者般地吻住了她茫然微启的唇。
殷子枫看着面前这对男女的拥吻,唇角上,不禁隐约现出了一丝暗自得逞的了然笑意。下意识地,他看向花架那边,果然,殷咛面色苍白地依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是要吻给所有人看一般,破的侵略完全没有丝毫顾忌,他身上那股冷冽到极致性感的气息,迷药般彻底征服了烟陌的意识,第一次的初吻,便交给自己暗暗爱慕的男子,仅此一点,便令她忘记了所有,只有欢欣地承受……
殷咛看着他们,茫然泪笑。
这就是所谓的凌迟吧……
突然,破放开了烟陌,专注地看着她迷蒙含情的眼和微微红肿的唇,深深地看了几秒,陡然发问:“你会让一个不爱的男人,拿走自己的清白吗?”
烟陌像看着一个神祗般地仰望着他,摇头。
“你会为了别人的恩情,用身体去补偿吗?”
继续摇头。
破,像摸着一块透明水晶般摸了摸她的脸,望着她,一丝浅笑。
殷咛的手指,无力地缠绕在花架上,那几根粗糙弯曲的绿藤中,因濒死的挣扎,而阵阵绞榨。
“那我现在想要你,”破微一垂眸,将目光低低地触上烟陌的眉心,声音,魅惑如魔:“你,愿意吗?”
烟陌的身子不禁一颤,紧张地将睫毛颤了又颤,只几秒,便勇敢地,涨红着脸,点了点头。
破,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呵呵一笑,再突然将她一个拦腰抱起,在冲出后院门扉的同时,问出一句:“告诉我,你的卧房在哪儿?”
殷咛在俩人的身影自院门中消失的刹那,闭上了眼。整个人,只能在一片酸楚中无力地喘息。
“咛。”一个怜惜的声音,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虚弱地缩倒在地的她,猫一样地轻轻拾起。
殷咛抬起眼,忡怔地看着殷子枫的脸。
“师兄。”她颤抖着唇,闭目,半晌方才轻轻地吐出一句:“有没有什么办法,活着,心却可以不痛?”
“有,”殷子枫将她按入怀中,深深叹息:“爱上我,用力的爱,就不会痛了。咛,他已经放弃了你,但我不会,永远都不会。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等拿到紫婴珠,他就能回去解救自己的母亲,而我们,就留在这个时空,在一起,一辈子。”
“咛姐姐!我们来啦!!”小凉在破和烟陌为他开门的一路指引下,扯着黄月茵兴冲冲地赶向黄家后院,空中,飞扬着男孩欢快的脚步与寻唤。
后院中的殷咛闻声蓦然一惊,连忙推开殷子枫搂住她的安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
“咛姐姐!大哥哥!我们回来啦!”小凉活泼泼的身影,已现,正在向着他们撒腿奔来。
“哇咔咔,终于来了个正常人,快快快!!快放本公子出来!!” 一直在竹筛中无奈蛰伏的鸟像终于迎来了救星一般,连忙扑腾着翅膀,忍无可忍地爆发起来:“为什么要把我这样一只老实忠厚出污泥而不染的神鸟扣在这里听墙根儿?!!这样的作法实在是太可耻,太卑鄙了!!我要控诉!!我还要质问!!对,哇咔咔,质问!!你们为什么还要扣着我?扣着我能有什么意义?!!”
是啊,留恋着那份不可能的爱,又能有什么意义?还是勇敢些吧,千机变。既然你的人生只能靠着自己这样一步步地走下去,既然你的爱情,只能这样一点点地走向终结,那就勇敢地承受它吧,无论你将来的生命会是怎样的荣耀,或者卑微……
殷咛深吸口气,突然一笑,春风沐雨般地抬起目光,向扑来的小凉张开了欢迎的双臂。
至少,你曾拥有过爱。
咛,你何其有幸……
烟陌的卧房中,门窗紧闭。
然而破,却独自立在窗前,抱臂,冷淡地瞥着房屋的一角。
淡蓝衣衫的少女,怔怔地坐在床榻边,抬目,望他。
“这就是我跟她的故事,”破忽地一个转眸,与烟陌对视:“也是我刚才为什么会在后院亲你,抱你进屋的因由。所以,抱歉,你是个好女子,但我恐怕爱上了一个……坏女人。”
烟陌的目光,缓缓地向着地面,渐黯一垂:“将军,想必你依旧难舍阿姊,盼望阿姊那么做真的只为偿还,便是有些气忿、嫉妒,倒底还是难以放手。”
破,怔然。
“小破,这个烟陌还真不简单啊,比你自己还看得通透。”阿紫不禁在破的脑海里,连连赞叹。
“烟陌愚钝,但将军如此坦诚与阿姊的这段情缘过往,想必还另有一处因由。”
“你听听你听听,这姑娘多么善解人意,比那臭丫头可强多了。”阿紫不禁暗自啧啧:“小破,要不,咱再考虑考虑,干脆娶她得了?”
破,清冷地垂下双眸,无语。
“唉,你何止长了张死人脸,还长了个死心眼哪。”阿紫读到了他的想法,只得不甘地一声长叹。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少女静静地跪坐在床榻上,抬起眼帘道:“究竟是烟陌福薄,不能侍奉将军左右,我虽微末之力,若有用出,将军但说无妨。”
一日后。
数匹骏马,蹄声得得,在疾踏过一道山石荒径之后,渐渐停驻。
与众人一路骑马,行走在山脚谷底的黄承彦,不觉抬起下巴,抚了下胸前的那把长髯,再,将手中马鞭一抬,指向群山中,一座在晨雾隐约的缥缈中起伏盘旋,状若盘龙的主峰,扬声道:“诸位请看,那便是隆中山了,隔着山谷,它的对面是大旗山,你们看,远远的,像不像一只巨虎在卧?”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绿意葱葱,山形奇似。
与烟陌同马共骑的殷咛,闻声不禁抬眼,望了望四周环抱而来的青山绿影和哗哗流响的挂白飞瀑,只觉得一阵清凉入心,转念想起此时正留在黄家,左右“看护”着黄月茵的小凉和殷容,不免忐忑:也不知道那个一千多年来,被人们吹得神乎其神的诸葛亮,究竟在现实中,是个怎么样的风流人物?以黄月茵的那张丑脸,又该怎么才能说服他娶之为妻呢?历史,难道真是这样撮合他们的吗?
“我们走!” 黄承彦哪知她在暗思什么,只将鞭一扬,扫上马臀,那马儿也不疾蹄,径自熟门熟路地顺着石径,得得行去。
殷咛正待持缰跟上,却见一直策马在前,目无旁人的破不知怎么,突然侧头,向身后瞥来一眼,只是那一眼的落点多少模糊,也不晓得是在看谁。
大约是在看烟陌吧?自己这个绿茶婊如今在他的眼里,只怕早已全然透明了。
想罢,殷咛不觉宛然一笑,看看天。
其实,没有愿望、没有爱情,只有一个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任务,这样简单的活着,也好。
隆中山上,清新的空气中,正随着众人的脚步,踏来清风鸟鸣。眼里,到处是竹林悠然,半坡上的耕地,更是一片绿意盎然。偶尔,白云下会时隐时现地闪出几户村舍人家,有鸡咕咕,有牛吃草,将一派与世无争的生机与悠闲,点缀其间。
“阿姊快看!”烟陌一边手牵着马缰,一边走在半山坡的土径上,指向前方的不远处:“那便就是孔明大哥的住处了。”
殷咛闻声望去,果见一处平坦的绿中,正自田园悠然地座落着一院竹篱围起的草庐,只是此时,从那不甚起眼的草庐院中,正自走出几个男人,看衣冠气势,不似当地农人,倒像些行走江湖的草莽汉子,惟有走在中间的那位,看上去虽已四十多岁,须髯飘逸,眼袋惺松,但却一身青色衣袍,头上一副长耳的介帻,加戴着顶进贤冠,显得眉目谦和,颇有几分温文风姿。
“大哥,怎么那看门的小童居然说诸葛亮已外出云游,一年后还会才回来?似这等散淡性格,怕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真本事,”这些人中,一个身材甚伟,细眼吊眉的中年汉子,在与殷咛等人迎面路过的同时,正自扭头望向中间那位头戴进贤冠的男子:“卧龙居士的名头,多半也是自吹自擂,并不坐实。”
“云长此言差矣,”那“进贤冠”一边走,一边微微摇头:“素不闻,高士自有异禀,异禀自有奇性,实非我等常人可以一窥而知。此番求见不遇,某必一年之后,亲身再来。”
“还来?!”旁侧,一个粗蛮的汉立刻上前几步,咧着大嘴,边下山边不满地黑了脸来:“一年后,若他再来一个什么鸟游,吾等岂非还要忍受那厮的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