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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海上生明月,船中隐暗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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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光!有光了!!”小凉突然从破的怀里一跳而起,穿过海潮的失明,指着黑暗中一丝陡然刺来的针光,雀跃欢呼。众人闻声起身,陆续从躲避海潮暴雨的庐中探出。
果然,远远的一粒光,正在那片包裹着天地大海的黑幕上,闪闪激射,且随着楼船被某股奇异的力量一路向东吸去,那光也越来越近,越扩越大,渐渐地壮观起来,仿佛在黑幕上洞开了另一个世界,直至,一道倏忽万丈的光芒,突然唰地一下从众人头顶掀过,揭开了他们眼前最后的暗霾,只见一片无比奇异的阳光,倏然间将楼船拥裹,它不断抖动激射的光,竟似水滴里才能折射出的五彩精光,连大海,也被它闪烁成了一汪透明的水晶,在粼粼闪闪地幻化着种种光色,美不胜收。
众人站在迎向阳光的甲板上,一时间被眼前这个琉璃剔透的世界吹散了心魄,忡怔,无语。
只有阿娄力,见怪不怪地趔斜着眼和满脸的血痂疤痕,靠坐在鼓胀的帆下,抽吸几下鼻子,同时在暖暖的阳光下懒散地放展了四肢。
“啊、啊、啊嚏!”望着大海,失神半晌的小凉突然打了个喷嚏,原来他身上湿透的衣服经海风一吹,竟吹起一片渗寒,令他牙齿冷颤地哆嗦起来:“哇,快快快!衣……衣服!快找找找衣服!冻冻冻死人啦……”二、二、二叔……替换的衣服都都都在哪儿?还找得得得见不?”
破看看小凉那张冻得有些青紫的脸,目光,忽然若有所思地往旁侧一垂,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
浑身湿漉的殷咛,此时正裹着条半潮不潮的布单,一边用它搓着发,一边独自站在楼船二层的栏旁,远望着眼前那片一望无际、流彩莹光的奇异大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看着,搓着搓着,有些失神地慢了动作,直了眼神,半晌,又似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蓦地转过头,迎面的人,居然是破。
他显然是刚才上楼,手里正托着一套干净清爽的男人的衣袍。
“上楼来换衣服啊?”殷咛看了看他身上湿冷贴粘的衣,有些尴尬地低了低眼,呐呐轻语:“再往里面走,里面的屋都空着呢,没有人的。”
破望向她,缓缓地递上一句:“是给你的,我找不到合适的女装。”
殷咛闻声一怔,始料不及地看看他,再伸手接过,目光在那件衣袍上停了半晌,方才笑道:“谢谢。”
破,垂下眼帘,沉吟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放心,”殷咛笑着看向别处,抢先道:“你早就不再欠我什么。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
破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下,片刻,方才转头看向大海:“这么说,你……决定和他……”
“恩。还是你说的对,就我这样的,有人要也就该知足了,怎么都得好好把握,”殷咛咧开嘴,笑:“要不哪天真成了老姑娘,岂不更惨?”
破,仿佛一道沉默的冰棱。
“咛?”殷子枫的身影恰在这时上楼而现,看到破,不禁向殷咛蓦地望去。
“子枫。”殷咛转头看到是他,笑而应之。
殷子枫听她果然改口相称,不觉眼底一亮,闪了闪欣喜的眸光,再转眼看看她手里那套干净的男装,心里已全然明白。
他淡笑,同时将刚从楼下找来的那身淡黄色的绣花深衣,递向她:“找了半天才找到,快去换上,别冻着了。”
“恩。”殷咛想接,又迟疑地瞅了瞅手上的那身男装,最终不好意思地看看破,将衣服塞还给了他:“你看我已经有了,那这衣服,你就留着自己换吧。”
说罢,她裹着薄单,接过殷子枫手上的深衣,寻了间无人的庐室,进门换衣去了。只留下殷子枫和被退还了衣裳的破,在庐廊上,相对无言。
半晌。
破的目光,才从手里那件早被捏皱的衣袍上倏然移开,看看别处,他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了一下,方才缓缓抬眼,淡定如初地直视殷子枫:“这次,宇文诛一定会有所戒备。”
殷子枫并没有诧异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只沉吟了几秒,便跟着对视上去:“不仅如此,在我们身边,还潜在着一些不能掌控的未知。”
“那只鸟,那个梦,甚至阿娄力,他们都来自螭界,只要其中有任何一个反水,把我们,甚至连同魇月,都当作赎罪的筹码出卖给宇文诛的话,”破的目光一暗,微狭:“此行的代价都会异常惨重。”
“其实,也不是不可防范。”殷子枫的声音,温润而舒缓,透着股闲散的磁性。
“你的意思?”
“胁迫。”殷子枫看着他,一字,一句。
阿娄力瞅了瞅手里那颗古怪的“黑豆”,再难以置信地看向公公和梦,脸上的血痂在不断抽斜中曲扭:“你们俩还……还真给吞下去了?”
公公翻翻鸟眼,冲头顶上,殷咛那把逼仄压来的匕首,示意地看了看:“你确定,咱们还有别的选择?”
阿娄力翻眼看看自己的头上,没有匕首。
只有一把嗡嗡绽放,急待绞合罩下的血滴子。
“放心,只要我们在两天之内能顺利离岛,这颗‘豆’就会被你们自动排出,只是过一下胃肠而己。”殷子枫看着他,笑得温文尔雅。
阿娄力见别无它法,只得郁闷地眨眨眼,张嘴咽“豆”。
“呃,那要是不能顺利离岛呢?”侏儒梦小心翼翼地插来一句。
老土斜她一眼,哼了哼,却不答,只从嘴里吐出一块口香糖,再从袖里取出同样一粒怪豆,将它粘在旁边的粗铁链上,再得意洋洋地按动手腕上的定时表。
一声巨响,那铁链转瞬间竟被炸断成了一堆黑炭般的粉末。
阿娄力与公公心里震得颤颤悠悠,手脚冰冷中相视一眼对方脸上的苍白。
“那啥,”公公突然眼圈一红,无限可怜地看向殷咛:“我、我可以小小地恶心一下吗?”
“恶心啊,恩,可以试试看。”殷咛眨眨眼,和蔼可亲地点了点头。
公公鸟连忙将脖子一长,抬起鸟爪,可劲地向喉咙抠去,再做出一连串奋勇呕吐上下起伏头低脚高倒立乱摆状,可惜,什么也没吐出来,倒是恶心得自己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泪眼模糊,涎水直滴。
“刚才爆炸的那粒只用于示范,你们吃下去的那种要比它的杀伤力大得多,它们是一种稳定性很高的胶囊炸弹,可以炸碎5米内的任何东西。”老土的目光突然温柔了一下,就像在说自己的孩子:“为了研制它们,我花掉了三年零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喜欢叫它们301号粉碎丸。”
“等等等等!!”公公鸟突然纵身一个坐起,定定地看住他:“是不是你只要一按那个什么玩意儿,我们三个就会同时被你这个301给粉碎了?”
“不是,你吃下去的是3号,小美女吃下去的是0号,至于他么,”老土望望阿娄力,嘿嘿一笑:“他吃的是1号。”
“两天内,你们中要是有谁敢起异心,出卖我们,那么他只要按一下相应的数字键,那个叛徒,就会被瞬间炸成一团飘洒的粉末。不相信的,尽可以试试看。”殷子枫边说边瞅住殷咛,微笑着,将她唇边那缕被海风吹拂而乱的鬓发理好,那模样,就像在说一场风花雪月的旅行。
“啊,破,快看!那是什么?!”殷容忽然往破的身上一靠,扯住他,同时惊奇地指向前方,轻叫。
众人闻声,连忙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却见远远的海面上,似有一个黑点,正在凌空悬浮,且随着楼船越来越快的被吸过去,那黑点,也在迅速地冲着他们,扩大而来。
破如同阳光下的一根冰棱,兀自不动地挺立在船头上,淡漠的眼底,正在被海面上的那个黑点,迅速染暗。
“放开,”他说,简洁、冷锐的声音,低得只有容能听到:“不要弄皱我的衣服。”
殷容的手指,不禁微微一个寒颤,有那么一刹,她咬着牙想试着不放,甚至准备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怨地看向他,可终于还是没有那个胆,乖乖地悄然放开了。
如果说殷子枫是令她痴狂心痛的毒,那么破,则绝对会是一把令她莫名害怕的刀。
“哇!真的哎,那……那到底是什么呀?”接过殷容刚才的惊奇,小凉也抓着船舷,望着前方那个悬空的黑物,瞪大了眼。
“UFO?还是……海市蜃楼?”殷咛疑惑不解地看看殷子枫。
“屁个楼,那就是蜃空岛。”阿娄力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不是吧?这岛……这岛怎么像个陀螺,还是在半空中悬着的啊?”小凉的目光,闪出好奇的晶亮。
“很奇怪吗?你们都不奇怪为什么刚刚还是深夜,穿过海障之后就成了白昼?”阿娄力撇撇嘴。
“呃,好吧,是有点奇怪。”小凉嘿嘿一笑:“那就请大阿哥给咱们解解惑。”
“因为这里与海障外面的一切都完全相反。这里的白天就是外面的黑夜,这里的海流在白天的时候是向岛心方向往里旋转疾流的,就像现在,船不用划,也会被吸向蜃空岛,而到了晚上,海流则会从岛中心向外反转,推出去,把我们推出海障。因为有这种旋流,所以海的中心会旋起一座山似的巨形水柱,将整个岛顶起来,所以远远看上去就像悬在半空。”
“旋起的水柱?把小岛顶起来?不是吧?”小凉眼里的好奇,已完全变成了匪夷所思的怀疑:“就算水柱有那么高的稳定性,就算它能把整个岛给顶起来,可是岛本身也会跟着水柱旋转的吧?那么,岛上的人呢?还不得成了每分钟上千转的陀螺?”
阿娄力哼了一声,扔虫子似地往嘴里扔了一条血痂:“俺不知道,反正这蜃空岛在水柱上是根本不打转的,自打有了巫灵界,它就出现了,而且一直都是这个模样,比地上的山还稳当。”
“不转?这岛在巨大的旋转水柱顶上居然不会跟着旋转?可能吗?”殷咛也跟着想不明白了。
“有可能,”殷子枫沉吟了一下,凝视那座越来越近的黑岛,那岛身下面的巨型水柱,已然雾着水色,隐约可见:“如果从海底给浮岛一个向上旋转的支撑力,同时这个浮岛的一半是斥力,一半是吸力,斥力的方向上有个磁场产生吸力,而吸力的方向有个磁场产生斥力,那么两边的力之和就正好可以抵消水柱的旋转力!这样的话,从理论上,讲岛是可以被凌空托起而不会出现旋转的。”
“可……那得多大的旋转上冲力啊!整整一个岛哎!”小凉睁大着眼,惊叹着看向前方。
“如果这个岛的质量根本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大呢?”破的目光在思考中渐渐地凝聚、沉淀:“想想看,蜃空岛……而且还是黑色的……珊瑚?如果它是由珊瑚虫的骨骼堆积而成的浮岛,那些死去的珊瑚又有无数空隙,这岛的密度自然不会太高,那么需要托起它的力,或者远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大。”
小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等,”殷子枫却在这时眉头一皱,眼风倏然扫向阿娄力:“如果现在的水柱正被一股内旋的海流向上冲起,那我们,岂不是会随着这股巨大的涡旋海流,被越来越快的吸过去?最终,楼船会逃无可逃地被吸进水柱,在瞬间,被强大的水压和吸力碾得粉身碎骨!”
“对,船是会被引向水柱中央,越靠近,引力就会越大,不过,在蜃空岛的附近还有三个很小的崎头,我们叫它下锚岛。只要把船锚扔下去,挂住崎头,就不会被卷进去了。”阿娄力胸有成竹地扬了扬眉。
“噢,那么,又该怎么上岛呢?”小凉明白了一下,紧接着又迷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