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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海上生明月,船中隐暗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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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下以后,就只有等了,等到黄昏时分,那时,水柱会开始下落,整个岛最终会真正的浮在海面上,海面会安静的像镜子一样,那个时候才可以将船划过去,上岛。不过动作要快,因为天一黑,海水开始向外推流圈转,水柱又会升起。岛就跟着再次悬空,直到黎明,才会再落下来。”阿娄力懒散地抠着胸脯上的条条血痂伤疤,如数家珍。
众人这下才算彻底听明白了,正要点头松口气,却听公公鸟突然一拍翅膀,问出怪怪的一声:“呃,对了,我记得宇文诛好像跟我提过,这岛在中秋与冬至之间,是不能来的,却不知是为什么,你知道不?”
“俺……每次都是快清明的时候,才会奉命上岛,去采诡丝草,有时也会跟界主来这儿游玩,不过都是在春暖花开,或者初秋时节,至于中秋和冬至之间不能上岛……这个俺倒从没听过。”阿娄力的目光困惑了一下,挠挠头。
破的目光在沉默中扫向大海,几秒之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殷子枫,只见殷子枫也似刚刚想到,目光暗了暗,两人同时吐出了一个阴霾的词来:“潮汐!”
“什么?什么意思?”殷咛看看他们的脸色,暗觉不妙地连忙追问。
“是潮汐!在中秋和冬至之间,月球对地球的引力会增大,使地球的向月面和背月面的水位升高,太阳引力的作用与此相似。当太阳、月球和地球在一条直线上时,就产生大的半月甚至数月的周期潮,”殷子枫的脸色阴沉,同时声音有些急促焦灼:“这就意味着,这个时段的海面在一年中是最高的……”
“你不会是想说……”殷咛的心脏猛得一跳:“那三座下锚用的崎头,会……会被上涨的海水吞没,找不到了吧?”
“是,所以宇文诛才会说,这个时间不能上岛。”
“靠靠靠!我日的!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是说,船眼下会没有地方抛锚?会随着海流被旋进那个该死的水柱里?!”老土炮弹似地蹦了起来,睁眼大叫。
“对。”殷子枫面色阴沉地扫向众人:“如果找不到别的办法,那就是惟一的下场。”
楼船上的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阿娄力不甚相信地看看他们,再往船头上奔去几步,望向海面,只见蜃空岛的四面,果然只有一片海潮汪洋,别说崎头,连只鸟影都找不到,不觉双腿打软,唇色煞白地喃喃地骂了一句:“他娘娘的个洗脚水!”
谁知他这一个”水“字刚骂出口,整个楼船便是一斜,紧接着,船身开始明显加速。
“怎么回事?”殷容连忙扶住船舷,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甘平。
“不知道,总之在这楼船上,甘某若不下令,就绝不会有人动一下舵,摇一根橹。”站在甲板上,一直无语聆听他们的甘平立刻沉声回应。
“不是人为,是海流!”破的目光紧盯在楼船四周的海面上,那里,正在现出一道道不同寻常的细微波痕,若不仔细,根本就看不出来:“我们刚刚滑入了水柱的吸力圈,楼船会开始旋绕,从最外层的轨道一圈圈往里旋进!”
“水柱的吸力圈?可是二叔,看上去,我们距它至少还有两海里啊!”小凉将双手卷成望远镜状,远眺。
“从两海里到零距离,最多5分钟。”破定定地看着那岛和支撑着它的庞大水柱,它们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结合的是如此完美,就像原子弹爆炸时引发的一朵直径数公里的巨型蘑菇云,随着楼船的接近,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越来越震撼人心。
“这根水柱,整体多高?”殷子枫突然看向阿娄力。
“有二十多丈(汉代一丈约2.3米)。”
“就是说,至少要十五层楼。咛,你的三星八爪钩有没有那么长?”殷子枫转目低问。
“有,”殷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觉抬起眼来,发愁地眨了眨:“可……哪儿来那么大的冲射力?要射上十五层楼哎……”
殷子枫不禁好笑地搂了搂她的肩头,再一指公公鸟:“我的傻丫头,要什么冲射力,这不是一个现成的活风筝吗?”
众人闻声,齐齐望向那鸟,鸟则连忙望向身后,呃……怎么……身后是海?
轰鸣的水声,震耳欲聋。海水在升腾中旋起的水柱湿雾,犹如一柱方圆数公里的庞然大物在拨海而出,蔚为大观。
公公鸟背着小小的侏儒梦,犹如两个渺小的细菌孢子,在战战兢兢、内脏震颤地飞近那岛。岛下的水柱四周正向上旋起着螺旋波纹,如同一个硕大的绞肉机,在一圈圈地携裹着水压和某种奇异的引力,将四周的海水旋转得激烈磅礴,那份宏大逼人的声势奇观,足以令大山也为之振动!
公公鸟咬着牙,在半空中那一直涡旋的无形水压的逼迫下气喘吁吁地扇动着翅膀,同时在一片海水溅起的巨大水雾中眯着鸟眼,徘徊飞翔在岛最下层的一处黑岩侧崖旁,想找一个落脚点。
“快快快!我说你倒是快点啊!快啊!他们快要旋过来了!”侏儒梦搂着鸟脖子,在它背上狂喊一声,再转头看向海潮急旋中,那座正在被快速吸来的楼船。
“没有合适的地方!”公公鸟也急得羽毛狂舞,舌头乱闪。
“得赶快把绳索放下去!不然就来不及了!”侏儒梦的衣服已经海水溅个透湿,头发啪啪啪地疯狂拍打着她的脸,大叫的声音却被咆哮的水声迅速掩盖,小小的身子已经开始把持不住地被水流吸过去。
“你说什么?!”公公在焦急地飞窜。
“我说你再不落脚,咱们就该被那个姓土的一起炸上天啦你这白痴!!”侏儒梦死死地扒住鸟脖,在它耳边大叫,小小的身子已被旋起的风和水雾凌空拉起。
甘平怔怔地仰看着那座越来越近的蜃空岛,随着岛屿逼近的身躯越来越压抑庞大,他这座三层楼的巨船此时已变得如同落叶,渺小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身后,是他的十几名亲兵部下。士兵们整齐地在甲板上列队,一起仰望着黑山悬顶般的那座岛和将它托海而出的那根擎天水柱。
“下锚了吗?”破转目,看向甘平。
“下了,但是能不能挂上下面的暗崎,全看命。”甘平的声音镇定异常。
船上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猛,随着楼船开始接近中段的涡旋层,海流的速度己越旋越快,船身开始倾斜,倾向水柱吸去的那面。
“我们的绳索可以带上八个人,一起吧!”破,看向甘平,衣袂在随风狂舞。
“甘某,愿与船同亡。”甘平转过黑脸,静静地与他对视。
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那么,有没有需要我带走的人?”
甘平转身,目光扫向甲板上的全体部下:“有没有谁想要离船?”
风中,所有的士兵们纹丝不动。
“没有。”甘平依旧静静地转过头来,看向破。
“好了好了!这里!就是这里了!”公公终于在浮岛底部的一处侧壁突岩上飞落下来,鸟爪刚一抠住那些蜂窝状的岩石,侏儒梦便从自己背着的包裹中拽出了一根圆柱形的银色软绳,再冒着不断飞溅而来的水气,飞快地攀上突石,将绳的一头绕个大圈,争分夺秒地紧捆在上面,最后才掏出了绳子的另一端--有她半个身子大的一只银爪飞钩,同时深吸口气,转头看了看身下那悬崖般令人眩晕的高度,以及湍急的旋转海面。
“你……不会真的就这么跳下去吧?”公公在旁瞅着她,眨了眨不敢置信的眼。
“当然不会,主人说绳的下端一定要有重量,所以,”侏儒梦抓住那飞钩,猛地将腿一蹬,在身子蹬离岛石的瞬间,突然一把抓住了公公,将猝不及防的它猛然拽离岩石,同时放声大叫:“我得带你一起跳!!!”
掉入狂风……
“啊!!!!你这个大脑空虚小脑迟钝拉人垫背卖主求荣心眼歪到屁股上去的臭女人!!”公公的声音在疾速下落中听上去是那么的歇斯底里。
掉入水雾……
“啊!啊!啊!我这都是造了什么……”鸟正大张着嘴在极度惊恐中叫着,突然被急扑而来的水气憋呛了一下:“……孽啊!来人哪!救鸟啊!啊----”
水,在巨大的旋转中久久轰鸣,震耳欲聋,同时划过无数掠影,齐唰唰地压向它,再刀锋般地贴身闪过……
公公头冲着下,屁股卡在银钩小爪之间,大瞪着快要掉出来的鸟眼,眼看着死神般的疾流海面冲着自己头扑来,逃无可逃的它只得和梦一起,两眼一闭,拖着长长的惊惶万状的“啊”声,直直地坠落而去……
你要活下去……
公公在意识缥缈的瞬间,猛听得一个声音似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活下去!你一定会回来的,孩子……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你的,回来吧……
一个多么慈祥、虚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