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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焚情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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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不起,师兄。”殷咛垂下眼帘,轻,但却异常坚定:“经过昨晚,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我爱他。”
秋叶,旋即随风而落,一片片地,空白无语。
疾奔在最前面的落花风,见状,只得在不远处一个勒马停下,向二人淡望过来。
“咛,”沉默了几秒,殷子枫突然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说吧,想要什么礼物,师兄一定会满足你。”
“真的?”殷咛的眸子蓦然一亮,又旋即犹豫着望向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对。”
“那我……”殷咛看了看他,终于在他温柔目光的鼓励下,说出了一直憋闷在心的愿望:“我想现在就赶去见破……因为有些原因,有些误会……当时我没想明白,现在,真的很想立刻去找他澄清。”
殷子枫的腮帮猛然一个紧咬,咬得死硬,硬得一时之间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师兄,他们是按着事先的计划动身往江东方向去的对吧?小凉身上有伤,应该还没走太远,我们还能追上的是不是?”殷咛睁着清亮如水的双眼,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那撮稚气的呆毛在额上随风翘摆。
殷子枫定定地看着前方,半晌,突然长吸口气,扯过马缰,声音随着一声鞭响,冷抽而出:“好,跟我来!”
一时间,马蹄纵起,两人同时扭转方向,疾驰向另一条大路,不知就理的落花风,也只能揣着一肚子疑问和不满,阴黑着眼晴,策马随后。
陡然一声马嘶,殷子枫在去往江东的那条古道上突然一个拨转马头,勒缰急停,于风尘飞扬中,挡住了正在辎车上一路扬鞭催马的破。
“咦?”感觉到了车的急停,小凉掀起车帘,探头一见之下,又是惊喜又是疑惑:“你们不是去落花楼了吗?”
殷容也自车内露出头来:“师兄,出了什么事?”
殷子枫谁也没理,只坐在马背上沉目盯着破,直截了当:“她要见你。”
“破!”稍后赶来的殷咛不待那马身停稳,已自一个飞身跃下,冲到了车辎前,望向破的眸中闪烁着急切而欢悦的点点明亮:“破你知道吗?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想通了!昨晚那件事,原来是另有原因的!”
“是吗?”破持鞭侧头,用一种陌生而疏冷的目光,不甚在意地打量过去。
殷咛看了看四下众人,略微犹豫了一下,再次期待地望向他:“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不必了,”破慵懒地将身一斜,目光冷淡而乏味地停留在马鞭上:“你我非亲非故,应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殷咛被他的冷淡噎得先是一个忡怔,接着在失神中抖了抖唇,深吸口气,不住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只要他了解、明白了原因,就一定会原谅我的。这个时候,你不可以再犹豫,不可以再错失!
于是将头一抬,她勇敢地看向对方:“知道我为什么害怕蝙蝠吗?昨晚,阿紫帮我拼起了一段被炸碎的记忆,我才想起8岁那年,曾经有一名师姐因为拒绝任务,被几位师兄残忍地□□致死了,而在其中一位师兄的背上,就纹着只黑色的蝙蝠!当时的那副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以至于我在楼梯上偷窥的时候,吓得忍不住想吐。结果就被总裁发现了,我怕自己会和那位师姐一个下场,吓得只抖。可能为了安慰我吧,他当时居然骗我,说在我的身体里已经下了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那样欺负我,因为任何人胆敢对我做那种事,他、他都会……死……”
小凉不觉惊疑地眨了眨眼,脱口而出:“哇,你们殷氏那位老大,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彪悍噢。”
“小孩子懂什么?乱插嘴!”殷容拍一下他脑门,轻斥,再抬眼,向殷子枫递去一个若有所思、意味深长的眼神。
“现在,你明白了是吗?”殷咛满眼希冀,目光闪晃寻求地看着破。
“明白了,”破点点头,收起了先前的慵懒,认真冷静,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她:“昨晚,你是在潜意识里担心我,怕我会因你而死,对不对?”
“对啊!”殷咛的眼里,顿时华光闪烁,摇曳出了一片欢悦清亮的风情。
“那么,”破彬彬有礼地低了低头:“谢谢你的担心。我,可以继续赶路了吗?”
“……”怔怔地呆掉几秒,之后,殷咛的眼底,才缓缓地,闪晃出了一片不敢相信、莫名揣测又有些近乎茫然的眸光来。
这就是她不顾一切急急追来解释完所有之后,破,给她的惟一的反应?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他一点欢喜释然的表情都没有?为什么他明知是误会,还会如此冷淡,口气就象一个问路而谢的陌生人?
“既然你都明白了,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还准备气多久?我还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你说啊!说啊!”殷咛突然间想要爆发,她像一只不安、惊慌又害怕的猫崽子,炸起了毛,弓起了背。她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破,在他那双没有情绪起伏、沉静深邃的眼里,她居然找不到了自己的影子,找不到了曾经融化过她的那抹激情。
只有,完完全全的陌生疏离。
“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一件事。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原谅。”破,平静而怜悯地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因为,已经不在乎,已经无所谓,因为那个曾经喜欢你的破,在昨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明白!我不明白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殷咛后退一步,眼底,猛然莹闪出了一片散落细碎、不愿确信的绝望:“就在昨晚你还……你还对我……又怎么可以反悔?怎么可以说死就死,说没有就没有?!那明明只是一个误会,那不是我的本心,你这都明白不吗,为什么还要这样绝决?这样彻底?”
“看来你的智商实在有些堪忧啊,”破抬起眸,看向清寒的天际:“我需要一个真正勇敢坚强的女人,一个敢于担当,永不言败的女人,一个能跟我并肩站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女人。那个女人,我曾经以为是你。所以昨晚,我并没有为你的拒绝死心,也没有为你踢过来的那一脚死心,甚至你不肯回应我的表白,我也还在挣扎,还在等,还想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可以爱下去的理由。知道我在等什么吗?”
殷咛怔怔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无法作答。
看看她那一脸茫然的神情,破不禁垂了垂眼,一个苦笑:“我在等你的一句话,在那只鸟一口一个色狼的指责下,只要你肯站出来为我说上哪怕一句辩白的话,都好。虽然别人怎么看我,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但至少我可以说服自己,在你的心里,还为我留有一些在意,一个位置。可你没有,你不但没有站出来为我开脱,还习惯性地缩回到了殷子枫的身边,在他的怀里寻求你要的温暖和保护。直到那时,我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才是你生命中最可不能割舍的男人,才是你心目中最不可替代的依靠。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偶然引起了你的好奇,才被多看了两眼的路人而已。在想明白这些的刹那,我就掐死了自己。因为死心,所以绝决,所以彻底,所以我们再也无法,回头了。”
苍白。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呈现出一片真空无语的苍白。
“是吗?”殷咛沉默半晌,忽然苦笑着低了低头。没错,破说的对,也说的有理。她的确没有站出来为他做任何的辩白,因为那时的自己,正陷在一片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矛盾中,陷在一片身心背离的茫然无助里,哪里还顾得上去为他着想?果然,自己只是一个自私的,从来不肯为别人着想的女人;果然,自己只会躲在师兄的怀里,贪婪地汲取他的包容却不自知?
无助地闭了闭眼,她不想为自己做更多辩解。事实如此,再解释就成了真的懦弱。但有些话,即便说晚了,也还是要说。
她抬起头,声音虽轻,但却坚定无比:“可是破,你并不是路人,而是一个我真正爱上的男人。很爱很爱。”
“这么说,你是在我决意退出之后,才确定自己真正爱上了我?”破,也静静地抬了眼,目光怜悯地看着她:“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你的不幸了。”
不幸你妹的不幸,都不是本命年好吗?
她不由地咧了下嘴,低头,额上的呆毛蔫蔫地耷拉下来。本想自嘲地笑笑,谁知一股心酸却直抵咽喉,死死堵噎在了那里,嘴角,只浅浅地抽起了一个曲扭的弧线。好吧,原来是,这样。明白了。
“如果这就是你要我付出的,如果这就是我必须承受的,那么好,”殷咛点点头,长吸了口气,再扯起酸涩的腮帮,硬生生绽起一个微笑,抬眼看向他:“一路顺风!”
说罢,她一个转身跃起,飞上马背,再看向旁边的殷子枫,突然冲他盈盈一笑:“该动身去接老土了吧,有时候想想他那副涂脂抹粉哭鼻子的怨妇模样,还真够搞笑呢。”
话音未落,她已然一个拨马回转,扬鞭在手,于秋风乍起、落叶飞舞中,头也不回地腾尘远去……
落花楼内,往来的嫖客们,风雅依旧,热闹依旧。
但这些都限于楼下的厅房,至于楼上,则遍布龟奴,一个个铁定着脸,严防把守。
老土就在他们严防把守下的一间屋里,红裳迤逦地席坐在铜镜前,一边懒懒地看着身边那两个油头粉面的美少年在给自己修指甲,一边粗大着嗓门儿问:“你们把奴家做的那只捕鼠器,都放好了没有?”
“甜甜放心,放在二楼的楼梯口上了。”左边的美少年拈起朵绢花,边往老土的假发上插,边掐细了声音道。
“只是,甜甜要诱那老鼠上当,为何不放些食物,却只在夹子上放着块画了饼的帛布?”另一个眨眼疑问。
“你丫的知道个屁!如今物价上涨,日子得精打细算着过!抓老鼠而已,怎能浪费咱家粮食?一看就是两败家子!”老土随手伸出一指,照着那少年的太阳穴上就是痛心疾首的狠狠一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