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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杀杜的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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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复杂、幽深的目光,终于从院落中,那两个久吻难分的身影上拉回,长剑入鞘般收在了一扇无灯的窗前。
“你怎么看?”暗色中,是殷容低柔、诡魅的声音。
“我对破做过详尽的全面调查,这个长期高居金手指榜单第一的杀手,决不可能这么快就爱上一个女人,更不会毫不顾忌地表露他的爱。因为爱情对杀手而言,是永远的致命的软肋。”
“可是很明显,他想得到咛。为什么?”
“不清楚。所以我可以继续忍,忍到真相出现,或者可以利用真相的那一天为止。”殷子枫缓慢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
“你就不怕真的失去她吗?”这是殷容暧昧而怀疑的声音。
“如果怕就不会失去,那么,我怕。”
“……”
“我可以得不到她的初吻,甚至可以得不到她的初夜。我容忍,是因为我要得到,她的一生。”
“……”
“那是我理智的底线。”殷子枫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之中,恍然如魇。
清晨。雨后的大街,是一派水洗未干的湿漉清新。
在沿街一家酒肆的木案上,摆着两个羊尊酒器和一个方形酒器。这摆设既是酒肆的招牌,也说明此地并非普通的酒肆,而是专门为地主官吏上层人物服务的官营酒铺。此时,酒肆内的店家正隔着垆台在接待两位宽袖长服的文人雅士,店外有两人一个肩挑酒坛而来,另一个手推独轮车满载羊尊酒器而去。
正忙碌中,店家一眼瞧见三个风度翩翩的锦衣公子踏门而来,其中一人向他递出了司隶校尉的棨传,店家立刻堆出笑来,将三人迎到了沿街窗旁的一张木榻上,待三人踞席对坐,便持着茶壶,笑逐颜开地一番抹案倒水。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流莹轻掠,再转向了窗外,对面的那座“落花楼”上。
那楼前,已不同昨天,居然是车水马龙的进出,而且看样子,一个个还都是些极有身份的富家子弟。看来这“落花楼”的生意,不是一般的火。
“破,澹台吹柳的记忆里,真的没有昨天那个落花风?”殷子枫一边沉吟一边看向对面的繁华。
“没有。不过,云崖是螭界分座下的四大殪者之一,身份不低,能指使他的人应该是螭界的高层人物。”破的声音极低。
“是什么样的高层人物,居然连澹台吹柳都没见过呢?”殷咛歪歪头,有些疑惑。
“说不准,澹台吹柳己在水晶球里被封了近10年,在这10年里,巫灵界中各派有什么权力更替,只怕她也无从得知。”破的回答依旧冷清,可抬起眼,深深看向她的那个凝视,却分明闪烁着昨夜那一吻之后,还没有消退的温情。
殷咛低了低头,似要隐藏什么,却又不禁在嘴角上浮起了一抹欲收难收的浅笑。
殷子枫的目光只在两人间轻轻一掠,便佯装不知地移向了窗外。
正这时,突见大街上扯高气扬地行来一辆宽敞豪华的軿车,车两边随行着家奴,一个个目露精光,身形彪悍。待行到“落花楼”前,那气势更盛,周围人等都识趣地避让开来,在门口迎客的两个类似龟奴的红衣汉子彼此相视一眼,挤上笑,迎着施礼作揖。谁知那軿车里的人并不现身,只扔出清晰、凌厉的一句话:“叫你们主子来!”
两龟奴看这架式,知道来的不是什么好鸟,连忙应着声退回楼里。
不一刻,花容月貌的若浮迤逦而出,一见那軿车,刚从楼里带出来的笑容不由的微微一僵,但她掩饰的很快,立刻低头,俯身就拜:“若浮见过杜公子。”
“你这开张第二天了吧?有什么好货色,就送过来吧,爷等着急用。”车里的声音没有色迷迷的欲望,反倒像是要急着杀人般,煞气十足。
“落花楼里的姑娘都是些庸脂俗粉,哪里能上杜公子的眼?”若浮垂着眼帘,小心回话。
“哦?既然如此,那就你吧!我看勉强还能用用。”车里的人倨傲嚣张地道。
若浮的身子微微一硬,只停顿了一秒,便花一样柔软着,盛开起来:“那可是若浮的福份,就请杜公子移步……”
“不必了!某赶时间,就车上吧!”声音未落,众目睽睽之下,一条锦带从车□□出,蛇一样缠住了若浮的腰身,直接将她拽进了车内。
车里立刻传来若浮的轻声惊呼:“公子……”
“装什么,难道你还是个雏不成?!”
大街上的人,看着那軿车,刹那间,俱是目瞪口呆。
车里动了动,是若浮轻轻挣扎的声音:“公子,还是进楼歇着吧。”
话音未收,只听啪的一个耳光,山响:“闭嘴!爷想在哪儿做就在哪儿做!你们这些贱娼,不管男的女的,生来不就是让人骑的吗?!”
殷咛突然间有点火,虽然她对那若浮没什么好感,但这姓杜的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吧?
但,还是忍一下先。
再看那车,猛然一晃,蓦然传来若浮的一声惨叫,吓得车旁的路人纷纷后退。
“你妹!”殷咛蓦然一拧眉头:“这哪里是人?根本就是禽兽!”
她话音一落,就听得四周寂寂,街上的人,为什么都往自己这边看?軿车里,为什么也突然没有了动静?她刚才明明是在自言自语好么?难道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大,大到所有人都听到了?
殷咛转了转眼睛,看看身边那两位,殷子枫正摸着额头,很无奈的样子,而破,正在颇觉有趣地眼瞅着她。
那车里的寂静,像是维持了几秒的思考。接着车身一晃,衣着不整的若浮,猛地被那条蛇一样的锦带甩了出来,好在她身手了得,虽被凌空甩出,可依然姿态飘洒,旋身落地中将身上衣衫一掩,俯身,恭恭敬敬地拜在车面前,无语。
“某没听错吧?是有人在打抱不平?”车里的声音阴恻恻地,流动着危险的汁液。
看来躲不过了,得上演一场英雄救美。
殷咛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将手中那柄才买的羽扇轻轻一摇,举步而出,立在店门前朗声道:“错,是本公子在怜香惜玉。要知道,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逼着她惨叫的。”
说完用羽扇遮了一下脸,回头看看跟出来的殷子枫,微抬下巴,挑眉做了一个“我学你学的很像吧?”的眼色。
殷子枫无语轻笑。
“怜香惜玉?”车里人用了3秒钟来消化这四个字,然后,一声狂笑:“哈哈哈,只要爷骑得高兴,就算骑死了又能怎样?”
“你!”殷咛的眼里刚刚闪出一苗怒火,一片树叶竟不知从何处突然飘落,在她面前打了个转,成功地吸引了她的主意:怎么?眼花了吗?那树叶上竟似有字?于是一个扬手,夹住,果然,眼前现出一行飘逸的小楷:条件一、杀杜。
殷咛从那五个字上缓缓收回了目光,与破相视一眼。两人都没有抬头,却已感知到了落花风的存在,感知到对面楼上,那一袭白衣的遥望,和扶窗闲看的冷冷杀机。
于是,轻浅地勾起唇角,再转转眼眸,殷咛挺身而立,用羽扇一指那辆軿车,扬声笑道:“就你么?就你这种货色也配骑女人?我看女人还没被你骑死,就先被你给吓死了!”
一道人影突然应声从车内疾闪而出,闪出黑的衣,黑的脸,黑的手,黑的指甲,和黑黑的一声厉喝:“去死!”
殷咛连忙谦虚地后退一步,用羽扇冲身边两位帅哥做了个请的手势。已扑到门前的杜公子只见一道青铜色的光芒扑面飞闪,冷笑,将手一团,黑龙咒倾掌而出!只听一声怪异的龙吟自破的圆刃上发出,破眉头一皱,持刃的手上传来刺痛,突听得阿紫一声轻叫:“快用咒!我家主人会的咒你都会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破的脑海里猛然闪出一道咒音,只见锯齿圆刃上骤然一个白光激闪,闪出的屠龙咒如电击空,轰的一声,于刹那间逼碎龙身!那杜公子的黑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居然会如此高深的锦瑟咒?讶异,只是一闪念的过程,手上还在源源不断地挥洒着各种黑咒,破的圆刃也在用咒抵挡,黑白相交的狂影,在众人面前如浪滔天,原本站在街上、店中、楼前看热闹的人们一时间四处躲闪,避之犹恐不及。
而这时,杜公子在试过几手之后,心中已然有底:对方的咒术虽然厉害,但不知为什么,运用的不够自如,很生涩,而这就是破绽!黑色的嘴角一勾,伴随着心中默念的咒音,掌中的咒影越来越紧,越来越密,一层层包裹着,逐渐形成一片咒印向破逼身压去!破步步后退,脸色越来越白。
不远处的殷子枫突然一扯殷咛,低声道:“替下破。想办法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只要他能发呆一秒,我就能搞定!”
殷咛点点头,反手抽出维氏伞,心说也不知这伞能不能行,姑且一试吧。当下将身一立,朗声道:“喂,黑炭头,骂你的人是本公子我,你找准人再打行不行啊?”
杜公子听闻这个恨啊,声音没错,是他!
于是双掌一撩,撩出十指琴魔咒,在破退身化解那咒影时,杜公子已然旋身,向殷咛迎面弹出了一道无法逃遁的黑色咒网,那网,黑细的丝,闪亮,铺天盖地,携着凄厉风声,鬼魅魔影般袭至面前!殷咛一咬牙,叫声我的小维啊,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要是挡不住1800年前古人的巫咒,我看这江湖你也就没脸再混啦!念头刚起,手中的伞已花朵般地盛开,一转,只听啪啪几声电击,伞尖上瞬间放出的高压电流一下子将那扑上来的咒网击碎,殷咛借机前冲,手里的匕首在伞身掠过杜公子的刹那,直抵对方咽喉!这一刺,又快又准!志在必得!可,可是为什么竟刺不过去?就像刺到了玻璃,向旁边吱啦一声滑去!难道他竟是用了什么咒来护身?怪不得师兄要他发呆一秒,可能呆掉的时候,护身的咒语才会最薄弱!这一连串的念头在殷咛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想明白了,可眼下怎么办?对方他妈的并没有呆掉啊!
殷咛也不及多想,突然将手上的匕首往杜公子面前一递:“认输,这个送你。”
杜公子哪会希罕,脸上陡然闪过一丝阴冷杀气,正要起手结果了她,却见她指着那匕首上的一个图案,眨眨眼:“但是,这个不能送。”
恩?不能送?是什么?杜公子定睛去看那图案,愣没看明白,不免多问了一句:“蜗牛?”
殷咛笑眯眯地摇摇头,只说出了一个字:“猫。”
杜公子的目光刹间呆掉:“猫?!”
一个子弹洞应声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殷子枫手里的枪,在冒烟。
杜公子直愣愣着眼,额上的洞,也在冒烟。
伸手拍拍杜公子的黑脸,殷咛万分惋惜地摇了摇头:“傻孩子,没见过猫就早点说嘛,看看,挂了吧?还挂的这么离谱。”
杜公子被她拍的身子一歪,很是惭愧地缓缓倒下了,只是睁着眼,有点死不瞑目……
随着杜公子的轰然倒塌,殷咛抬起眼,窥探般瞅了瞅四周。
噫?怎么都是一脸活见鬼的诧异?一片傻了眼似的寂寂无声?不必用这么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吧?粉丝太多真的会有压力啊。
“咛。”殷子枫低声提醒了一下她。
殷咛连忙回了回神,咳嗽一声,用羽扇点了点杜公子的那帮家奴:“那个谁谁谁,还不赶快把你家主子弄走,挺尸挺在这儿,别人还怎么做买卖?大叔大妈们开个店都容易吗?”
家奴们相视一眼,果然十分听话地上去几人,将主子那具死不瞑目的尸身抬进了軿车。再回头看看她,殷咛满意地点了点头,挥起羽扇,与身后两位帅哥一起,昂首举步,谈笑风生地踏进了落花楼。
“哎哎哎,都挤在这儿干嘛呢?”两个腰挎弯刀,闻声赶到的官差嚷嚷着刚刚挤进围观的人群,搭眼却见依窗而立的落花风冲着他们摆首一个示意,两人立刻领会精神,打个哈哈,转眼失踪了。
可杜公子的家奴却没这么好打发,他们并不闹事,只训练有素地齐立楼下不语,明摆着是要讨个说法。必竟,主子死在了落花楼前,而杀人者还逍遥地“狎妓”去了,这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个交待,不然回去都得陪葬。
落花风很是了解地瞟了瞟他们,突然甩手扔出一根黑墨色的竹片,淡淡道:“认得这个吗?”
为首的家奴一扬手,自半空中摘过竹片,只见其上赫然烫刻着一株七星北斗花。
家奴的手,陡然一颤。
“告诉他,”落花风抬起头,看向云朵悠远的天空:“七天。”
那为首的家奴恭敬地微一阖首,揣起竹片,眨眼之间,便带着手下众人走了个干干净净,了无声息。
回头,落花风负手而立。
已然登楼上来的殷咛坐到短榻旁,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他:“七天,什么意思?”
落花风幽黑的瞳孔在三人脸上顿了顿,突然将袖在空中飘洒一挥,顺势席坐下来,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阴毒:“被你们杀掉的那个人,名叫杜迟,他是万俟伤唯一的入门大弟子。孤要万俟伤给我七天的时间,在这七天里,魊界的人不会前来向你们寻仇,但七天之后,你们就要赶快逃命,自求多福了。”
“为什么是,七天?”站立的破,抱臂,嘴角依旧是刀锋冷冽。
落花风幽黑的瞳孔在三人脸上扫了扫,突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笑:“你们就不问问,孤为什么想要他的命吗?”
“猜的出来,首先,你想利用他来试探一下我们的身手;其次,你要我们从此陷进去,再也没有退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这个人,本就该死。”殷子枫的声音相当沉稳。
落花风看向他的眼里不觉闪过一丝异光:“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那么这个七天,”殷子枫眼眸一沉:“应该跟你的第二个条件有关吧?”
“不错,七天后,就是中秋月圆之夜,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要你们在那一晚,帮我偷张面具。”
殷咛正喝着茶,一口气没匀好,咳呛起来:“咳咳,对不起,你接着说。”
“这面具,名曰魇月,透明无色,是魇界的筮甲神器,目前,就戴在曹操的脸上。”落花风的眯起的眼里透着细细幽光。
破与殷子枫相视一眼。
“不会吧?魇界的神器怎么会戴在凡人的脸上?”殷咛决定探探这趟混水的深浅。
“因为,魇界界主需要通过面具来操纵曹操,操纵千万人的生死。”落花风凝视着她,现出了一丝令人发冷的诡笑。
殷咛看着他,做出一个恍悟的模样,心说这小子的说法倒和紫眼一致,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转而,又起疑惑:“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中秋之夜?”
“因为每张面具都它自己的灵性,为了稳定面具,魇主鱼枕月将一根巫针悄悄扎入曹操的脑中,只有中秋月圆之时,那根巫针才能从曹操的脑后拔出,而面具,也只有在针被拔出之后,才会从曹操的脸上自动脱落。”
“扎入了曹操的脑中?好象曹操患有一种头风病的顽症,据说是在一场噩梦之后才得上的,难道,竟是因为那根巫针?”殷咛突然想起了三国演义中,华佗为曹操治疗头痛,最终被杀的史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