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酒店里的女人们》阿鹏

16、大酒店里的女人们

　　内容提示：酒店副总想当正总未成，却抱得美人归

　　第十六章

　　苗玉萍说：“我刚听说。”
　　蓝晓英很认真地说：“咱们得去看看。”
　　苗玉萍说：“看她干什么？她妈住院，跟我有什么关系？”
　　蓝晓英说：“你真是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儿！”
　　苗玉萍说：“你不是说，咱们得跟她较着点儿劲儿吗？”
　　蓝晓英说：“你叫我怎么说你呀！有劲儿得在心里使，大面儿上可还得过得去。你想，一来是上班时间，二来又不用咱们花钱破费，这样的顺水人情不做，你不是个大傻帽儿吗？”
　　苗玉萍本无什么主见，听蓝晓英这样一说，就点头说：“我听你的，你说去，我就去。”
　　于是，两个人跟齐步天打了个招呼，就往医院走。在半路上，路过一个水果摊，
　　蓝晓英问：“你这儿有票吗？”
　　摊主说：“有。”
　　蓝晓英说：“开接待费行吗？”
　　摊主笑道：“只要您需要，开军火我都给您开。”
　　蓝晓英一笑，就买了三大网兜的水果，花了一百二十多块钱。
　　苗玉萍心疼地问：“干吗买这么多呀？每个人得掏六十块钱哪。”
　　蓝晓英说：“你甭管了，蹦子儿不叫你掏还不行？”
　　苗玉萍嘴上说：“那哪儿成啊。”心里想：“今儿蓝晓英怎么大方起来了？反正她有这句话了。到时候她要不提，我也不理这个碴儿。”脸上却现出十分不合适的神气儿。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苗玉萍还要向里走，蓝晓英叫她等一会儿，苗玉萍不知她是什么用意，刚要问，蓝晓英却走进了传达室。苗玉萍也就跟了进去。看传达室的是一位六旬出头的老者。
　　“大爷，”蓝晓英甜甜地叫了一声，“我求您个事儿。”
　　老者挺和气：“姑娘，有事就说。”
　　蓝晓英说：“我这两网兜水果先放您这儿，一会儿我再来取，行吗？”
　　老者说：“行啊。就放桌儿上吧。”
　　蓝晓英把水果搁在桌子上，就推着莫名其妙的苗玉萍向外走：“走，上楼啊，犯什么愣啊？”
　　两人来到二楼，找到张燕影的病房，一看人不在，就到护士服务台打听。护士看了一下墙上的住院表问：“你们是找张燕影？”
　　蓝晓英说：“是呀。”
　　护士说：“她已经搬到单间病房去了。”
　　蓝晓英和苗玉萍按照护士的指引，找到了张燕影的病室。范芳一见她俩，心里大感意外，脸上却不露声色，很客气地说：“酒店那么忙，你们就别来了。”
　　蓝晓英说：“不来还成？咱们是一块儿共事儿的姐妹，你有事了，我们连面儿都不露，那太说不过去了。”说着，就把水果递给范芳。“这是我和苗玉萍凑的钱，也没什么东西可买，委屈大妈了。”
　　范芳说：“看你说的，这我就很过意不去了。谢谢啊！”
　　苗玉萍在一旁听蓝晓英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自己则哑巴似的插不上话。忽然感到自己和蓝晓英如同是两个连体气球，所有的气都从蓝晓英的口中跑了，于是索性就站在一旁不出一声。
　　范芳谢过蓝晓英之后，又谢苗玉萍。
　　苗玉萍这才说：“没事儿，甭客气。”
　　蓝晓英到张燕影的床边坐下，和张燕影聊了起来。无非是怎么摔的，上了年纪要多加小心，好好养伤的一套话。坐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就对范芳说：“范芳，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知道吗，咱们姐妹儿谁和谁呀？你说是不是？”
　　范芳含笑道：“可不吗。我有难处一定求你帮忙。”
　　蓝晓英说：“要是没有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酒店里这几天客人不少，挺忙的。”
　　范芳说：“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告诉他们，我这没什么事儿，就不要叫他们来了。”
　　蓝晓英说：“这太难了，我可拦不住。谁愿意来就让他来吧。苗玉萍你说是吧。”
　　苗玉萍说：“那可不吗。”
　　蓝晓英说：“范芳，那我们走啦。”
　　范芳要送，蓝晓英拦住她说：“你看着大妈吧。”
　　苗玉萍借机忙插了一句：“咱们还客气什么呀。”
　　范芳说：“怎么我也得送你们到大门口啊。”
　　蓝晓英心说：“你送我们到大门口，那两网兜水果不就漏馅儿了吗？”于是，就正色道：“范芳你不拿我们当姐们儿？”
　　范芳说：“怎么会呢？”
　　蓝晓英说：“是姐们儿你就不要送。”
　　范芳看蓝晓英脸色呱嗒下来了，忙笑着说：“好，我不送。你们慢走啊。”
　　两人下了楼，蓝晓英从传达室取出两网兜水果，递给苗玉萍说：“拿着。”
　　苗玉萍问：“干吗？”
　　蓝晓英说：“咱俩是见面分一半，二一添作五。”
　　苗玉萍乐了：“蓝晓英，你可真鬼。”
　　蓝晓英得意地说：“跟我好，你吃不了亏。”
　　回到酒店，蓝晓英从抽屉里取出一搭子该报销的□□单据，把买水果的□□夹在了当中。
　　其他的人，对范芳母亲的住院，也有了不同的反应。
　　李不山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愣了片刻。他自然想去探望一下，可是，就在买不买东西，买什么东西，买多少的问题上犯了踌躇。别看平时跟范芳嘻嘻哈哈，称兄论妹的，可真要论起物质上的交往来，李不山的脑子里还真是想不起跟范芳有过什么瓜葛。东西买少了，显得太寒酸；买多了，却又不过这个。李不山正在犯愁，忽然看到马小功从外面走进来。他想到马小功和范芳的关系，就把马小功叫到跟前，问：
　　“范芳她妈住院，你去不去看看？”
　　马小功挠着头皮说：“我……正好有点事儿，你要去你就先去吧。”
　　“你不去啊？范芳对你可是够不错的！”
　　“我真有事儿。你先去吧。”
　　“一块儿去不得了吗。”李不山还想争取把马小功做为自己的同盟军。
　　“你怎么那么'磨唧'呀，不是告诉你我有事吗？”
　　李不山本来想拉着马小功合买些东西，以壮声势，见他信誓旦旦一口咬定有事，就不好再勉强，只得自己单枪匹马去医院。一狠心买了五十块钱的水果和其他食品，进了医院。
　　别看马小功长的粗旷，却很心细。李不山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这小子要拉什么屎。他想：“范姐对我不错，我说什么也得去看看。跟你一块儿去？买的东西算谁的？我掏钱掏少了，对不起范姐；掏多了，给你装脸面，范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我当这冤大头？哼！拿谁当傻瓜啊？”当天晚上，他就买了高级营养品去了医院。
　　随后，罗玉凤以及一些平时和范芳关系不错的服务员，都相继到了医院。这些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也不管和范芳是铁姐们儿，铜姐们儿，水姐们儿还是豆腐姐们儿，每个人都没有空着手去。张燕影病床前的小木柜里都塞满了，木柜上面堆积如小山。
　　张燕影看着自己的闺女，乐得合不拢嘴：“芳芳，你的人缘真不错啊。”
　　范芳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母亲笑了笑说：“妈，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下午，接到小米通知的各部门经理陆续来到齐步天的办公室，召开每周一次的工作例会。
　　齐步天的手下，一水儿的女将。会抽烟的人除了齐步天，还有罗玉凤。平时，因为有范芳在，蓝晓英多少有些忌惮，这次开会，蓝晓英见没有范芳，就提议说：
　　“齐总，我建议咱们到办公楼后面的‘曲境通幽’去开会。要不然，我就被烟熏成灰耗子了。”
　　罗玉凤瞥了蓝晓英一眼，故意吐了口浓烟，心说：“真是林中没凤凰，老鸹叫喳喳啊。范芳不在，看把你神气的。”
　　苗玉萍也帮腔说：“就是吗，你们这些烟民，真是不顾别人的死活。”
　　齐步天对罗玉凤笑着说：“好，咱们就照顾照顾不会抽烟的女同胞，到‘曲境通幽’去。”
　　“曲境通幽”是金凤凰大酒店的一个人工风景点。在主楼的后面。用五颜六色的花石子铺成一条九曲回肠的细弯的甬路，路口有一座小小的牌楼，上写‘曲境通幽’四个大字，是拓用颜真卿的字体。两边种着竹子，竹子高有丈余，遮天蔽日，一走进去顿生一股清凉之感，十分舒服。甬路的尽头，有一座金黄色琉璃瓦的小凉亭，亭内设着石桌石凳。几个人来到凉亭，分头坐下，齐步天说：
　　“闲篇儿就不要扯了。咱们抓紧时间开会。这几天客流量很大，营业额增长不少，比上个月同期增长了百分之二十。这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好，我就不多说了；说说问题。一个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客人的意见比上个月多了，都是有关服务质量的。餐饮的，客房的，娱乐的都有客人提意见。所以，各部门要下大力气抓一抓服务质量。小米，你把客人的意见书拣主要的念两封。”
　　小米从塑料夹中拿起一张纸，抑扬顿错有声有色地念道：
　　“……我走进贵酒店，一个03号服务员呆呆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仿佛我是个怪物似的。当我向她问话的时候，她笑了，可是却把我吓了一跳，她的笑让人看着特别糁的慌。她的嘴虽然张开了，可是眼睛却没有一点儿笑意，就跟玻璃球一样……”
　　因为各个部门服务员的编号是分别编制，所以餐饮、娱乐和客房的03号服务员就有三个。几个经理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说的是谁呀？”
　　“是不是顾金珍啊？”
　　“我看是杨荣英。”
　　“我看是……”
　　齐步天喝了一声：“听着。”
　　大家这才停止议论。小米接着念：“……我建议，贵酒店要抓好服务员的微笑服务。”念完了这张，小米又拿起一张纸：“……这个服务员挺哏儿，两条腿杈在一起像麻花，肩膀靠着门框，就像全身上下都没有骨头……这样的服务员应该叫他走人，莫给酒店丢人现眼……”
　　齐步天又喝了一声：“停。”
　　小米就不再念了。
　　齐步天问：“你们说，意见书写的是什么大事吗？”没等大家回答，他又继续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就是这些小事，它的影响可不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对客人的一切努力，都被这些小事给淹践了。所以，我提醒你们，一定要高度重视……”
　　话到这里被打断了，原来是餐饮部的服务员给大家送茶水来了。丁玉霞因为自己是主管，一直想望着经理的位置，她为了给各位经理一个好印象，尽最大的可能减少提升路上的阻力，她就利用每一个机会来讨每一个经理的欢心。刚才，她一听要把开会地点挪在“曲境通幽”，就马上通知了她手下的服务员，严令务必在十分钟之内把茶水送到“曲境通幽”。
　　服务员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只杯子，倒上水以后，走了。
　　齐步天这才接着说：“每个部门都要给我拿出一个整改方案来。三天以后交给小米。能不能完成？”
　　大家一致表示可以完成。
　　“看看，你们谁还有什么事？”齐步天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瞅着丁玉霞，丁玉霞心领神会，刚要开口，不料，蓝晓英却在她之前说了话：
　　“齐总，我有个事。上午，我和苗玉萍到医院去看范芳的母亲。她母亲伤得挺重。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开人。范芳就这么一直陪着，非常辛苦。一个人有多大的精力啊？作为酒店，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应该伸一把手，帮助帮助范芳。”
　　蓝晓英说话的时候，齐步天一直看着她，丁玉霞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个题目本来应该是由她提出来的，她连怎么说都想好了，却让蓝晓英来了个捷足先登，这一下打乱了她的方寸。她不由看看齐步天。
　　齐步天却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蓝晓英。齐步天也很意外。在自己和范芳的设想中，如果对范芳进行帮助，第一个提出来反对的极有可能是蓝晓英，万没想到她会是提出对范芳进行帮助的第一个人。
　　齐步天一时摸不透蓝晓英心里真实的想法，就问：
　　“你说应该怎么帮助范芳呢？”
　　蓝晓英说：“我建议给范芳派两个帮手。可以从服务员当中挑两个能干的。”
　　丁玉霞连忙接上话碴儿说：“对，我正要提这个问题，蓝经理跟我想的一样。”
　　蓝晓英轻蔑地白了丁玉霞一眼，心说：“真是屎克螂趴公路，假充小吉普。你怎么能跟我一个档次。”
　　齐步天试探着说：“可是，酒店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蓝晓英紧接着说：“齐总，这可是事在人为呀。没有先例咱们可以破例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能让尿憋死吗？员工有了困难，咱们酒店不帮忙谁帮忙啊，酒店就是咱们的家啊！你们大伙说是不是啊？”
　　她说着说着竟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眼里似乎还闪动着泪花，企盼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捋了一遍，寻求帮助。
　　丁玉霞心里挺感激蓝晓英，于是就第一个声援蓝晓英说：“齐总，我觉得蓝经理说的有道理，咱们对员工不能冷酷无情，应该讲点情意。”
　　罗玉凤心想：“蓝晓英啊蓝晓英，你可真会演戏。我要是不同意，传到范芳的耳朵里，这不得罪人吗。不能这么傻。”于是，她说：“齐总，咱们是国营酒店，跟外资或合资酒店不能比。他们实行的是没有人情味儿的制度化管理，只认制度不认人。咱们不行，咱们是人情加制度的管理，什么时候也不能冷血。所以，我同意给范芳派两个服务员去帮助她。”
　　齐步天问：“你们都这样认为？”
　　众口一词，齐声说是。
　　齐步天冲着苗玉萍问：“小苗，你什么意见。”
　　苗玉萍说：“我也同意。”
　　齐步天顿时一阵轻松，却现出一副难违众愿的表情，说：“既然是大家的意思，那就形成决议。小米，你记在会议记录上。”
　　小米应了一声，在会议记录上写着。散了会以后，蓝晓英哼着小曲，和苗玉萍一块儿回办公室。由于整个酒店是建在山坡上，从主楼回办公室，地势是从高向低。为了保持重心，蓝晓英走路得挺着点儿胸脯，那姿势，那神气，显得有些得意洋洋。
　　苗玉萍一脸的不明白，说：“蓝晓英，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可捉摸了。”
　　“怎么了？”
　　“你到底是向着范芳，还是恨范芳？我不懂。”
　　蓝晓英瞥了苗雨萍一眼，说：“你真是一根筋。其实你真不懂我的心。这叫给人方便，自个儿才能方便，咱们谁能保证以后家里没个事儿？有范芳在前头顶缸儿，咱们还用发愁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