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逑洲》水木糖籽

5、麟之趾，振振公子

　　谢岐近日所思所为都被他的娘亲青瑶看在眼里，儿子想些什么，她从来都知道。此次小予姑娘的事，既然儿子没有主动告诉自己，她也不去过问，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饭毕，谢岐陪娘亲散步，似无意间提起未妹妹的婚事。
　　“你妹妹刚行及笄之礼，舅舅舅母还并未与她说亲。”听到娘亲这么回答，谢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青瑶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你未妹妹的亲事来了？”
　　谢岐一向与娘亲亲近，也没打算瞒她，把一切和盘托出。
　　青瑶仔细想了想，方道：“张衍这孩子是不错，既然你妹妹与他两情相悦，寻个媒人上门提亲是正理。”
　　“娘亲说得是。”
　　“只是这事我们做不得主，须得你舅舅舅母同意，未儿貌美贤淑，想必有心者不在少数，阿衍若有心，我或可同兄长说上一句，只不过他自己也得上心了。”青瑶很喜欢张衍，也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属。
　　聊完张衍和青未的事，谢岐又欢喜又失落，人要有情也要有缘，他和小予终究是败给了一个“缘”字。

　　张衍得了阿岐的消息，回家将自己的心事说与父母听，他们听说过青未这个孩子，对她很满意，同意尽快找媒人上门提亲。
　　青未原本还沉浸在对小予的惋惜之中，一听闻哥哥和阿衍行动了，又紧张又兴奋，有点不好意思在姑母家住了，连夜收拾好行装，准备回家。
　　冬日的阳光格外奢侈，青未挽着姑母廊下散步，看水中的鱼儿缓缓游着，青未应姑母之意，将心情唱和：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青未言及告辞，脸上难掩羞涩与喜悦。
　　“年关将至，姑母就不留你在这久住了，到家代姑母姑父向你爹娘问声好。”青瑶看着眼前这个初谙世事的少女，也为她高兴。
　　马车未至，谢岐将张衍领了来，青未脸一红，推说收拾行装，离开了长廊。谢岐拉着娘亲去看给妹妹带回家的东西，也离开了长廊。张衍识趣地朝青未离开的方向追去。
　　“青姑娘留步。”
　　青未微微一福身，和张衍保持了一段距离：“张公子。”
　　“青姑娘，我，我已经同父母说了，不日会有媒人上门。”
　　听他这么说，青未红了脸，没有说话。
　　张衍有点不知所措，慌忙道：“青姑娘勿怪，是，是阿衍唐突了，姑娘若是不愿意，阿衍即刻辞了媒人。”
　　青未发觉张衍会错了意，连忙道：“不，不是，我愿意。”青未羞涩冲他笑笑，想到自己竟然主动表明心态，有点害羞。
　　张衍懂了她的心意，拱手道：“青姑娘放心，阿衍明白了。”兴致冲冲地准备离开，等不及马上要回去见媒人。
　　“张公子留步。”青未拾起地上的荷包，“公子掉了东西。”
　　抬手间，两人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未儿，我可以叫你未儿吗？”张衍试探地问道。
　　青未点点头。
　　“未儿，此去，可能要很久才能见面了。”
　　“没关系，我等你。”
　　听到这句话，张衍受了很大的鼓舞，突然一把抓住青未握着荷包的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用太久，我会娶你，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青未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
　　外头响起马车的声音，张衍放开了青未的手，两人各自离去，仍不舍地回头张望。

　　青未躲在屏风后面，听着媒人赞颂张衍，心里美滋滋的：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姑姑之前来信也说过张衍，父母很快同意了这桩亲事。
　　这个年，青家和张家都格外忙绿。六礼一项一项过着，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每完成一项，张衍就觉得自己离青未又近了一步。
　　青未顾不得年关事紧，抽空做着自己的嫁衣。姑母说过，新嫁娘要自己绣嫁衣，咬金丝绣法会的人不多，姑母教会了自己和小予。当初两人约定，要一同学会咬金丝，一同绣嫁衣，一同出嫁，现在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带着小予的一份心思，她绣得格外认真。

　　婚期定在三月十九，春意正浓，桃花盛开的日子。
　　霞帔绣到一半，青未收到了小予的来信，祝福她和张衍，说自己现在过得还不错，夫君在外做买卖，自己一人在家的时日居多，虽孤单无趣，却也好过在家面对姨娘的冷嘲热讽。
　　青未想起了从前两个人共枕而眠，听风卧谈的日子，少女无忧无虑，每日做做女工，练琴习字，得空去河边采荇，去山间看画眉，那样的生活仍旧历历在目。如今将为人妇，去到一个陌生的家庭，过上另一种生活，青未忽然有点害怕了，不敢嫁人了。
　　郁郁寡欢过了两天，不知为何却感到浑身无力。如果小予在就好了，两人还可以互相倾诉，有人分担好过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慧姑敲了房门：“小姐，有客来访。”
　　是公孙兀和韩迟夫妻。
　　“公孙大哥，嫂夫人，你们怎么来了？”青未很吃惊。
　　“叫我迟姐姐吧。”韩迟挽过青未的手，拉她四处走走，公孙兀则留下来与青父下棋。
　　青未摸着韩迟的肚子，惊喜道：“迟姐姐，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韩迟满怀爱意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七八个月了。”
　　“那你还出来走动？可不敢伤了胎气呢。”青未小心翼翼地。
　　韩迟笑笑：“无妨，我前段时间害喜严重，近来好些，大夫叫多出来走动，对孩子有好处呢。”
　　看着青未好奇又欢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韩迟笑道：“看你这么喜欢孩子，估计用不了多久，阿衍就要做爹了。”
　　“迟姐姐！”青未嗔道，“我，我们还没有成婚呢。”
　　“很快了。”
　　“迟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看到青未笑了，韩迟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这次出来，一为着孩子，二则，为了你。”
　　“为了我？”青未不解。
　　“刚在你房间，看到你那绣了一半的霞帔，我就知道我来的是时候。”
　　青未低头不语
　　韩迟摸摸青未的手：“我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成婚前也会害怕，自然知道你想些什么。”
　　青未好奇地问：“迟姐姐，成婚是什么样的？”
　　“每个人体会不一样吧，对我来说，嫁给你公孙大哥，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韩迟满脸笑意，掩饰不住的甜蜜。
　　看到他们这样，青未心里放下了许多，成婚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尽管会面对不一样的生活，但至少身边多了一个张衍，他会与自己分担。想到了阿衍，青未想到了将来，我们会像他们一般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