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微酌微醺

4、学字

　　转眼苏林就四岁了，这四年来，苏林几乎处于半圈养状态，活动范围大多部分在苏老太太五步之内，苏林对此也没什么不满，走不远就走不远吧，戳戳虫子喂喂鸡也挺好玩。但四岁的苏林有了更大的活动范围。
　　现在苏林准备玩一个新游戏，游戏场地就是村口老榕树下。
　　“伯伯好。”苏林来到老榕树下看到有个汉子正在休息。
　　“小林来玩啦？”汉子笑呵呵地问。
　　“嗯。伯伯识字吗？”苏林歪着脑袋一脸天真。
　　“伯伯认得啊，小林认不认得？”
　　“小林不认得，伯伯能不能教小林？”
　　“伯伯教小林‘人’好不好？”
　　“真的吗？伯伯真好真厉害！”苏林一脸崇拜，然后就看见“会识字”的和善伯伯硬把“人”写成了“入”。
　　苏林：……
　　但苏林还是很给面子地学习，还给伯伯装模作样行了礼道了谢就回家去了。苏林要做的就是到处问人学些字，引起家里人的重视，毕竟自己一岁就打定主意要科举了的。苏林定了一个小目标，先学一百个字！
　　现实的存在意义就是打脸。
　　第二天，同样的老榕树同样的小童仰着头问着同样的问题，“爷爷，您识字吗？”
　　“老夫自然是识得的。”一头发花白衣衫也花白的老人摇头晃脑道。
　　“那爷爷能不能教我一个字啊？”
　　“嗯？你这小子，竟打着偷我才能的主意，竖子！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以下省略3000字。
　　苏林的内心是崩溃的，求您教个字而已，不教就不教啊，还说我是小偷，偷的还是才能，我的天，我要是有这能力我能上天了好吗？您老的迫害妄想症不太轻啊。我的天，这骂人的话都循环三遍了，换个样好吗？我是小偷，您放开我让我走好吗？我错了好吗？有事好商量好吗？再不松开我哭了哦，我真哭了哦，我……
　　“哇……”苏林的哭声吓了老人一跳。
　　“你这小童吓我一跳。”
　　苏林：……您还给我骂楞了呢。
　　“看你真心悔过的份上，老夫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不要偷人才能了，别人可不想老夫这么好说话。”老人站起来摇摇头走了。
　　“呃……”苏林停哭停得太急，打上了嗝，“我的呃……天呐呃……可算走呃……了。”
　　老榕树南边的草垛子探出来一颗小脑袋，头上绑着的马尾辫已经有些松了，发梢还扯连着几根麦秸，圆溜溜的小眼睛看起来格外机灵，等身子全探出来才发现孩子大概六七岁，竟还穿着朱色长衫。长衫可不是谁都能穿起的，因为穿长衫干活不方便还费布料，所以穿长衫的除了读书人就是家有余财的人。
　　这孩子从草垛子里出来就围着苏林转，嘴里说道，“啧啧，你这小童胆子可真大，连周落榜都敢招惹，还学字。”
　　苏林一听，这里面有事啊，连忙问道：“哥哥你是谁呀？”
　　“我？我叫李清平，我爹可是村长。”李清平满脸的骄傲。这就说得通了，村长家还正是李村的第一大户，不过再是大户也不可能让六七岁的儿子穿着长衫瞎胡闹，那就是说李清平很有可能正入学的。
　　“原来是清平哥哥，什么是周落榜啊？”
　　“你连周落榜都不知道？！就是刚才那个怪老头，那个怪老头叫啥我不知道，反正姓周，他从小考到现在还没考上童生，大家就叫他周落榜了。他不能看见读书人，只要看见了就说人家分了他的文气所以才考不上。听说最近更厉害了，没想到是真的，你要学个字他都说你偷他的才能，嘻嘻。今天碰上他呀，算咱俩倒霉。我刚才下学回家老远就看见他，吓得我立马躲草垛子后边了，要是让他看见我这长衫，啧啧，估计下场跟你这个呆瓜一样。” 李清平说到最后幸灾乐祸的表情真是挺欠揍的，怪不得人说七岁八岁狗都嫌呢。
　　苏林无语地看着他一小会儿，视线扫过他的长衫，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接着天真地说，“清平哥哥，你的长衫破了一个洞哎，快回家让伯娘给你缝起来。”
　　随着苏林的话，李清平脑海中就显现出他爹的老脸，“清平啊，今天是你入学第一天，爹给你准备了一套新长衫，你给爹穿的好好的，要是还像以前的长衫一样扯破了仔细你的皮。”再想想他三哥因为扯破长衫被扒裤子抽屁股的场景，李清平觉得自己屁股隐隐作痛，哀嚎一声再顾不上逗苏林赶忙回家找救星。
　　苏林看着李清平狼狈的身影，心情格外愉悦，哼着小曲，背着小手往家走。路过村长家的时候，模糊听见李清平正求着谁给他缝衣服帮他瞒天过海，苏林嘿嘿一笑，李清平这关过不过的去就不知道咯。
　　第三天，苏林还是来到了老榕树下，不过今天苏林运气不太好，没有任何叔伯大爷等男性，只有一些奶奶。苏林上前乖乖见礼，小模样惹得奶奶们你捏一把我揉一下。
　　苏林：……娘，我为我们家做了好大的牺牲。
　　“哼，一个男娃子跟女娃子一样，不害臊。”一声明显夹杂醋味的女童音传来。原来不都是奶奶，还夹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梳着两个包包头，头上的红头绳格外显眼，水灵的小脸上的醋意反而让她更可爱。
　　苏林：……哎哟，小妹妹（按前世年龄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这些奶奶们主动对我动手动脚好不好，我也是受害者的好不好？你不要看我可爱就嫉妒我的啦。你可爱你也没道理的啦。我内心也是个萌妹子的好吗？
　　“看什么看！你不许看我！”包包头的小姑娘看苏林看她更生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苏林：……还真是个骄纵可爱的小姑娘呐。
　　“小姐姐，你真好看，像小仙女。你会写字吗？”苏林决定不拉仇恨。
　　没想到一句话让刚才还满脸不高兴的小姑娘瞬间脸红了，“你瞎说什么，我没那么好看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刚才说写字吗？”
　　“嗯，我会写字的。”
　　“我不信，你肯定吹牛。”
　　“我没有，是前几天一个伯伯教给我的，是‘人’。”
　　“写写看看，我可是认识的，别想骗我。”
　　苏林有些惊讶，这女孩竟然识字？苏林找了一块石头蹲在地上准备写字，犹豫了一会还是写了“入”字。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吹牛的，这根本不是‘人’，是‘入’。”包包头小姑娘洋洋得意。
　　“那‘人’怎么写？”苏林顺势问道。
　　“自然是这样了。”小姑娘也找了一块石头写了一个“人”。
　　苏林假装迷糊，“看起来好像呀，识字可真难。小姐姐你真厉害，都能认得，你能再教我一个字吗？”
　　“那有何难。”小姑娘显然很高兴，“你姓什么？”
　　“我姓苏。”
　　小姑娘一愣，“那我就教你写‘李’吧。”
　　苏林：……小妹妹直说吧，你不会写“苏”。你这么转移话题真的好吗？不过不管怎么说第三个字get。
　　苏林本以为以后不会和小姑娘再见面，结果第四天再去老榕树下的时候就发现小姑娘已经在那了，似乎就是等着自己，特别显摆地教给自己“苏”怎么写。苏林对此无语却不制止，毕竟这对自己有好处。
　　小姑娘名叫张慧，外家是李村的李安有家，她是她家唯一的女孩，难免骄纵了一些，但心不坏。这次是因为张慧的父母吵架，其母便带她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没想到遇上了苏林，还成了玩伴。
　　张慧家也是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但禁不住张慧受宠啊，撒个娇也能学两个字。本来张慧学字需求也不大，只是看自家哥哥能学自己也跟着凑合而已，但因为认识了苏林，为了显摆，需求量就大了许多，在李村的五天学会了二十五个字，苏林也跟着学会了三十多个字（张慧还是有点基础的）。后来张慧因此走上了才女的道路。
　　苏林知道张慧只是跟着母亲来外家暂住以后就抓紧时间学写字，有些字实在是认得不会写。张慧走了以后，苏林还是每天溜达，不过已经不仅限于大榕树了，整个李村谁识字已经让她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路上碰见谁就请求学个字。
　　就这样，苏林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学字的事就传开了，不光李村知道他，周围的村里也晓得。家里自然也知道，不过四岁还是太小了，别说家里舍不得苏林那么小去私塾，就是私塾也不要那么小的孩子的，只能随苏林去了。
　　等苏林知道自己已经“声名远播”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他只是想引起自己家注意啊，没想出那么大风头。苏林决定要低调些，本来还打算问一问栓子和李清平怎么运笔，还算了吧，能在地上划拉两下就可以了，太出格成了神童，考完了举人也不好退，那可不是自己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