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微酌微醺

5、暴露

　　苏林从不吃奶了以后每天都要吃一颗鸡蛋，但苏家没有养鸡，只能从村里人那买。虽然比集市买便宜些，但日积月累花费就不少了，苏家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苏林问苏老太太为什么不养鸡，原因很搞笑，苏山小时候让家里的大公鸡叨了一口后就对活鸡敬而远之，家里也就不再养鸡了。
　　苏林：……不过童年阴影确实很难克服，养鸡是不行了，但怎么能省钱呢？苦思了两天想起还能养鸭子啊，据说赶到河里吃个小鱼小虾再赶回来就行了。
　　苏林就开始磨苏老太太，苏老太太不松口，虽然疼苏林，但是糟蹋钱粮的事不能惯着，不然以后都不用别人欺负，自己就把家败了。苏林只能花样撒娇，磨了好多天，别说苏山这个二十四孝爹给求情，就连很少违背苏老太太决定的苏王氏都表示会帮着苏林养，苏老太太也只能败下阵来。
　　苏老太太松口也另有考虑，苏林学字的事家里都知道了，苏老太太觉得苏林长大肯定不能让她做重活的，那就学算账以后到镇上做个账房先生，至于考秀才之类的苏老太太连想都不敢想。学算账除了做学徒就是去学堂了，不管哪一样都要备师礼，有一条就是备肉，大部分人家都是备活鸡两只，当然鸭鱼猪等肉也可，买大鸡可比小鸭苗贵得多。
　　苏林自苏老太太松口就每天兴奋地算集市的日子，准备大干一场，但苏老太太空荡荡的篮子给苏林泼了一盆凉水——鸭苗要四月才有，现在都快腊月了。
　　苏林垂头丧气又出去溜达问字去了，或许是因为心情起伏太大，也或许是因为冷风吹得久了一些，苏林当晚就发起了烧。整个苏家都慌了起来，李村没有正规大夫，上次苏山遇见的李梁是碰巧，苏山只能去隔壁村子去请大夫。
　　“娘，怎么办？小林更烫了。”苏王氏急的快哭了。
　　“山子去请大夫了，别慌别慌。”苏老太太盯着苏林，也不知道在安慰苏王氏还是在安慰自己。
　　“娘，娘……”苏山一边喊一边跑进来。
　　“大夫呢？”
　　“娘，大夫不来，他就递了一句话，说用雪水烧开擦身子。怎么办？”
　　苏王氏看着苏老太太和苏山拿不定主意，“娘，小林还烧着呢。”
　　“就按大夫说的办，你去烧雪水来。”苏老太太吩咐苏山。
　　苏老太太就和苏王氏开始帮苏林脱衣服，动手擦拭，她们在焦急忙乱中显然忘了还瞒着苏山的事。等苏林体温降了一些大家松了口气的时候，苏家婆媳才看见后边当机的苏山。
　　“山哥……”苏王氏眼神闪烁，心虚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小林不是小子吗？”苏山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长得跟自己不一样。
　　苏老太太知道刚才她们太心焦已经暴露了，“山子，你跟娘来。”苏山呆呆地跟着走了，苏王氏搂住苏林低低地哭，不知道是因为苏林烧没全退还是因为苏山知道苏林是女孩终于不用压着这个秘密，或者两者都有。
　　苏老太太一边在前面走一边思索着怎么和苏山说，这事瞒了四年多了，苏山也早已经接受了自己受伤的事实，对苏林一直很好，现在就怕他因为苏林是女孩失去了斗志，也因为她们的隐瞒厌了苏林。
　　一进正屋，苏山就憋不住了，“娘，小林不是儿子这事您是不是也知道？”
　　“这事是娘决定的。”
　　“为什么？”苏山并不奇怪，现在家里还是苏老太太做主，自己是从小到大听惯了，苏王氏则是因为是儿媳妇不敢忤逆，而且苏老太太确实没有对不起家里人的地方，所以苏老太太还一直掌家。
　　“你要让外人知道咱苏家断根了吗？”苏老太太也很痛苦。
　　“可是，娘您这么做，小林以后怎么办？她长大了是嫁是娶啊？娶进来一个媳妇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苏老太太听见儿子说这句话，知道儿子是真心疼爱苏林的，不然不会不提别的先提苏林的未来，“娘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的，一开始娘想的是招婿。”
　　“对呀，能招婿啊，那样不也能行吗？”苏山急不可耐地插话。
　　“你想想，好儿郎愿意做上门女婿吗？能做上门女婿的都没了骨头，以后出了事能替小林冲在前头？”
　　“我们还在呢。”苏山辩驳。
　　“你能陪一辈子？咱是外来户，整个李村就咱这一家姓苏，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就你是男丁，女婿真等你老了欺负小林，你能怎么办？要是咱不是独户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再说了有一个没骨头的爹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你不怕给苏家蒙羞我还怕呢。”
　　苏山气咻咻地嘟囔，“那也不能让小林当小子养。”
　　“哎！”苏老太太看苏山这样不由得叹口气，“你啊，因为你爹走得早，我生怕你受委屈，没想到到头来把你护得太好了。你好好想想，苏王氏以后不能生了，家里只有一个女孩，村里的长舌妇不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你的脊梁都要弯，那时候能护着小林？再说了，苏家断根了，家里的钱财百年后都要归村里的，可到不了小林的手，你真以为李村都是好人让你顺当过日子？”
　　苏山沉默了半晌，“那小林的以后娘可有章程？”
　　“娘想让她学算账，以后去镇子上做账房。”
　　“那婚姻呢？”
　　“这娘还要思量思量，你要是真想小林做回闺女，那你就多干活多存些钱，也好再搬家，让她嫁人还是招婿都好说。”苏老太太最后委婉地提示苏山不能颓废。
　　苏山无言，想了想又气愤道，“娘，那么大的事你怎么就瞒着我呢？我在您心里这么不靠谱吗？”
　　苏老太太：……不是不靠谱，是怕你受打击啊，傻孩子。
　　苏老太太摆摆手，“娘忘了。”
　　苏山：……
　　苏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觉得自己有些发冷还晕晕乎乎的，忆起昨夜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只言片语猜到自己大概烧了一夜，苏林苦笑，没烧成傻子真是幸运啊。听到哗哗的水声，偏头看过去，正对上苏老太太又忧又喜的脸。
　　“乖孙，还难受不？”苏老太太把手中打湿的帕子贴在苏林的头上。
　　“奶，我要喝水。”苏林虚弱地说。
　　“好，奶给你倒去，等着啊。”苏老太太说着拿起水壶就走出房门，屋里的水壶已经空了，她要去厨房倒点。
　　“娘，张大夫送走了。”苏山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嗯，小林醒了，要喝水，你去倒一壶来，顺便让你媳妇把小米粥也端来。”
　　“小林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苏林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远去。
　　苏老太太又回到苏林身边，哄着她，“乖孙，一会儿咱就能吃甜粥了，奶给小林放了糖，高兴不高兴？”
　　“高兴。”苏林投胎以来吃糖的次数还真不多，虽然上辈子什么糖都吃过了，但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吃还是因为小孩子的身体需要糖，每次吃糖总是觉得自己吃的真是太好吃了。
　　说话间，苏山和苏王氏一人端着壶一人端着碗就进来了。苏王氏直接坐到床边，拿勺子搅着浓稠的小米粥，不时用嘴吹一吹。小米粥的香气勾得苏林肚子咕咕叫起来，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苏林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们却觉得高兴，能吃才是福。
　　苏王氏喂了苏林小半碗就停下了，苏林不解，这不是往常的作风啊，等看到苏老太太手里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苏林悟了。那汤药一看就苦，可不可以拒绝？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苏林喝完药感觉舌头都麻了，把剩下的小米粥喝完还觉得自己嘴里发苦，苏林的内心泪流满面，再也不要生病了，呜呜。
　　苏林被苏老太太勒令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差点没憋坏，又被关在家里关了三天，最后撒娇卖萌才重获自由。出门之后苏林感觉真是天也蓝气也清啊，不过总是觉得她爹有些不对劲。比如现在，她正和一帮小子玩“官兵捉小贼”，有个“官兵”抱住了她，她爹一言不发就把“官兵”扒拉一边去了，拉起她就走，丝毫不顾及她的哀求。比如以前他爹总是会抱抱自己，现在顶多拉着自己的手。类似的事这几天总是在发生，苏林不由得想，她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然怎么会如此行事？
　　“奶~你看爹，我玩的好好的呢，他把我拉回来了。”苏林决定探探底，不然也给苏老太太提个醒，别忘了还瞒着您儿子呢。
　　“咋的了？”苏老太太瞥了一眼不高兴的儿子问苏林。
　　“我们玩‘官兵捉小贼’呢，狗蛋是‘官兵’，抱住了我这‘小贼’，爹就给我拉回来了，他们都笑话我是小丫头，我不干~”苏林委屈道。
　　苏老太太明白儿子这是知道孙子是孙女，不愿意那些臭小子抱闺女呢，连他自己现在都很少抱了，“没事儿，你去玩吧，我说你爹。”
　　苏林欢呼一声又跑出去了，苏山刚想拉回来就被苏老太太叫住了，“山子，来，娘有话要说。”
　　苏山只能作罢，“娘，苏林跟一群小子混在一起呢。”
　　“娘知道，已经说了小林是男孩，还能整天跟小姑娘在一起不成？现在小林还小，也不妨事。”
　　“可是，您看她刚才说的，别人笑话她是小丫头还不干，您看是不是把这事挑一挑，有些小子可都和尿泥玩呢，万一小林也被拉去玩了……”苏山满脸愁容。
　　苏老太太沉吟一会，“是得说说了。”
　　于是当晚苏家就召开了家庭会议，中心思想就是向苏林传达一切需要脱衣服的游戏不准参加不准观看等重大指示。苏林听着这些话想起前两天狗蛋他们拉着自己和尿泥的场面，当然苏林是没有参加，只说弄脏了衣服怕挨揍，不过这个家庭会议思想如果苏林不是苏琳的话那真是传达晚了。苏林想，果然妄图女扮男装是个馊主意啊，尤其是长期，尤尤其主角是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