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8、阮玥

　　穆云卿，沈清寒，二者是一人。
　　“可你自两年前回来毕竟在她身边待了一年，你自小又是她将你养大至五岁，你的一举一动她该是很清楚的”，阮玥不住的提醒，从那眉眼中已经寻不到旧时的面貌了，是怎样的狠毒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的面目全非。
　　沈清寒靠在床栏上，心情已然平复，一年的时间过去，她已不再纠结此事。嘴角弯起，笑着回答阮玥：“姑姑，我八年未归，她心中已不再有我，怎会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沈清寒这个名字比穆云卿要好的许多。还有你今日不该来”。
　　听此，阮玥反倒更深深地担忧起来，太后为着一个外来的大夫，竟亲自去天牢接人，这有点让人看不明白。除去郡主静萱外，太后是不管他人之事的。
　　说起这静萱郡主也是奇怪，十年前太后入庙拜佛，在冰天雪地中发现她被冻的可怜，一问下竟是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太后心生怜悯，恰巧长公主穆云卿不知所踪，太后就收其为义女，封了个郡主，承欢膝下。
　　八年后，西番求娶大夏公主，有人提议将静萱郡主送去，果断遭到了太后的拒绝。说来也怪，此时失踪八年的长公主找到了，顺理成章的送去和亲，太后竟未拒绝。亲生的比不上养的，这让众人又是迷糊不已。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谁料西番和亲是假，挑起战争是真的。这长公主又送了回来，被太后养在了宁安宫中。话说长公主极其喜欢清净，竟从不踏出这宁安宫大门一步，无人能一见她的容貌，让一众亲贵子弟好奇不已，猜测其是不是其丑无比，而整日不愿见人。
　　听说丞相之子严辰见过一面，立刻为之倾倒，非卿不娶。这其中真假，也无人能分得清。
　　两年前西番和亲是怎样一回事，外人不知，阮玥是极其清楚的。她至今都无法再回想，两年前见到她的那个模样，自己亲眼看见她被打的皮开肉绽，刺骨的凉水不知浇了多少次，整个人身上分不清凉水，汗水还是泪水，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分不清原本是红色还是被血染成红色。
　　后来她才明白，穆云卿回来不是巧合，是太后特地找回代替静萱去西番和亲。而刚刚回来的穆云卿怎可能答应，那是穆云卿今生唯一一次违背萧瑾华的意愿，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日要不是她刚好有事去找萧瑾华，怕只怕穆云卿早已死在她那凌冽的鞭子之下了，她至今弄不明白，自己骨肉至亲到底多大的仇会下如此狠手。
　　“未央宫中柜子一事，是我尚宫局的疏忽，我今日而来不过给沈大夫赔礼的，累你受了这么大委屈”，阮玥面色稍缓，不紧不慢地道来。此刻她是正大光明而来，秦雨守在门外，无人知道她二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沈清寒面色苍白，眉眼弯起，狡黠的笑容：“好说，好说，清寒必不怪罪姑姑，您这点大可放心”，笑的如何一个孩子，如未央宫中冷漠的沈大夫当真判若两人。忽而沈清寒止住嘴角笑意，疑惑道：“这次怕不是表面那般简单吧，不过始作俑者也真是聪明，想到用漆这招来害人，可查出了谁做的”。
　　阮玥无奈摇摇头：“皇后病了，后宫大权自然落于陛下之手，他命人查了，还未有结果”。
　　“太后不管吗，按道理皇后病了，不该是她来掌权吗，她毕竟也很年轻啊，不惑之年都未到”,沈清寒又是诧异。
　　阮玥握起沈清寒的十指，轻轻揉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太后的性子冷淡你比我更清楚，自从皇后掌了凤印之后，她就再不管宫中之事，就算后宫人斗得死去活来，她都能安坐宁安宫。以前除了静萱外，她不再与任何人亲近。几个月前，她将静萱送走，宁安宫就比冷宫还冷上几分，一众宫妃都不敢靠近”，顿了顿，阮玥想起什么，看着沈清寒又接着道：“与当年的未央宫有的相比”。
　　遥想当年未央宫如何，沈清寒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半是先皇不喜如今的太后萧瑾华，一半萧瑾华自己画地为牢，意图清净，皇储之位早早定的皇三子，就是如今的皇帝。先皇虽不喜太后，但十分喜爱三皇子，更是手把手教他。
　　沈清寒，不，应该说穆云卿出生时，三皇子已是五岁，早就到了入学启蒙的年纪，先皇更是将他接到了承明殿亲自授以为君之道。除去休沐的时间，三皇子来未央宫请安，其他时间，穆云卿几乎很少看到他，皇帝难为啊，童年也没什么乐趣。
　　每次三皇子来请安时，萧瑾华都是嘘寒问暖，平时也会送些用品过去。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也是种痛苦，再身居高位，也是无法奈何。但二者之间过于正式，倒有些许不像母子，像是主客关系。
　　沈清寒忆起穆静萱之事，随即开口相问，话未出口，就惊闻阿雨的高声相传：“秦雨参见太后”。
　　屋内二人俱是一惊，阮玥起身退出几步远，沈清寒亦是整整衣襟，端坐在床榻上。
　　太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屋内气氛突起几分诡异，沈清寒起身相迎，却被太后按住：“无需这么多的礼数，我只是顺道来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握起沈清寒的右手细细察看。
　　沈清寒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抽出自己的手，那温热的触感太过熟悉，须臾间，又镇定下来，回道：“清寒已无大碍，劳您挂心了”，被触碰的右手竟是在袖中颤栗，没来由的心跳剧烈。
　　太后目视着沈清寒，视线一寸寸的向下移去，停在了她的双手上，眼中陡起一团烈火，进而灼灼燃烧，半晌火焰才灭：“即是如此，我就不耽误沈大夫休息了”，站起身，侧望了一眼立于一旁的阮玥，嘴角弯起一抹看似柔和的笑容：“阮尚宫，你结束了吗”？
　　被点名的阮玥立即上前行礼，恭敬的回道：“奴婢已向沈大夫致歉了，她并未怪罪，尚宫局中事务还未处理，奴婢先行告退了”。
　　阮玥随同太后一道走了出去，太后走到门口，回望了一眼床榻上的沈清寒，目光淡淡，唇角弯起，随即欣然离去。
　　痴呆了片刻，沈清寒方如梦初醒般捂着自己右手手腕，那里的伤痛磨灭不掉，左手力气大的惊人，死死握着，如悬崖边紧紧握住的救命绳那般。
　　那次赛马，是她唯一一次踏出宁安宫，她想得到的无非是太后的注意而已。
　　众人眼中出人意料的是穆云卿赢了，她看着静萱在身后气的跳脚怒骂，她心中突起一股得意的风，而这一切她只想证明自己而已，殊不知她早已连赢得资格都没有了。
　　犹记当时太后那如冰般的目光注视着她，一身紫杉渐渐逼近于她，太后与之平常淡如水的语调不同：“你赢了？”
　　冷漠的目光刺得穆云卿恍惚，感觉一盆冰水浇过头顶，胜利后的喜悦冲刷的一干二净，她匆匆后退几步。
　　太后一反往常般把抓住穆云卿的手腕，鞭子如暴雨淋下，手腕的疼痛冲击着大脑，穆云卿发狠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太后拽的更紧了，心里的恐惧渐渐被疼楚代替。感觉手腕上血肉飞溅，满目都是红色，想开口求绕，可是不知道该如何求，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越来越疼，脑子却越来越清晰，思考如斯，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赢。
　　直到许久，久到穆云卿都不知何时了，太后罢住了手，冷冷地道：“下次认清自己的身份，不然哀家帮你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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