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7、梦魇

　　脉象不沉不浮，竟与常人毫无差异。
　　无疑，沈清寒迷茫了。收回探脉的手，自袖子微微蜷曲，痛意霎时溢向周身，背脊上冷汗层出，自她踏进这座宫殿以来，就未曾有人与她说过一言半句，估摸着都在看她的笑话
　　学医多载，跟随沈剑锋后面，诊脉虽谈不上无数，也余上千，然而与今日这般却从无有过。不安，犹豫，挣扎，几乎要将她吞没。再三斟酌下，沈清寒伸出纤细的手指，二次探上去，还是与之前。那就说明，不是她诊脉问题，而是皇后脉象如此。触及皇后手掌，方察觉其浮肿。
　　何故会是如此。
　　沈清寒将脑中所记的医书搜了个遍，依然未果。苍白的容颜上冷汗沁出，死死抿住嘴唇。
　　太后见沈清寒心智已然紊乱了，轻步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语调：“诚心，耐心，细心，三者缺一不可，而你此时已缺了二者，只余诚心了”。
　　蓦然睁大了眼睛，沈清寒脑中忆起，儿时，也曾有人告诉过她：酿酒，诚心，耐心，细心，三者缺一不可，做人亦是如此。竹刺刺穿的指尖传来一丝痛意，竹刺，竹简，沈清寒猛地抬头，对，竹简，眼前虽是如墨般的黑色，但心中已如星辰般明朗。
　　沈清寒问道：“皇后全身可是浮肿，近日无法进食？”
　　“对，自昨日起皇后就未曾用过食物”，一旁宫人眼睛陡然泛起亮光，高声回答。
　　这一问一答自是石子投射入河，水中波澜乍起，圈圈涟漪化开而来。
　　耳畔微语声现起，该当是众人之间的交头接耳。沈清寒无法看到殿内摆设，只能再接着问道：“寝殿内最近可换过什么摆设？”
　　这牛头不对马尾的问题，几乎众人都沉默了，更甚者唏嘘不已。沈清寒抿唇等着答话，等到的却是太后的冷喝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要不要哀家去尚宫局查查”。
　　众人面面相觑，彷徨不已。
　　领头的宫人面露惊色，慌忙上前跪地答话：“两日前，殿中柜子掉落一块漆，奴婢便命人换了一个，刚刚沈大夫问时，奴婢一时没想起来”。
　　“在哪，可否领我去看看”，沈清寒自床榻上站起来，目视着前方。
　　宫人自是将目光投向太后，待太后点头后方站起身迎着沈清寒来到柜子前，闻到刺鼻的漆味后，沈清寒不耐的以袖捂住口鼻。找到病因所在，沈清寒陡然轻快许多。回身道：“她如此这般并非我的药方所致，而是被这漆气所伤，她因腹中胎儿缘故体弱于常人，而她在殿中待的最久的一个，故而发病的快”。
　　沈清寒摸索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嘴角轻蔑地挑起：“清寒已说出病因以及病源，相信各位太医会有救治之法，清寒就不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她是不会再开什么劳什子药方了，吃一堑长一智。凭着感觉对太后行礼，沉声问道：“太后，清寒这嫌隙是否洗脱了”。
　　太后扫了一眼一旁的太医，皆是面露难堪，被一个未及笄的孩子如此嘲讽，不过，活该……。
　　“即是如此，各位太医可有异议”，冷眼扫了一圈，触及太后凌厉目光的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太后乃一国之母，臣子怎能直视，实乃不敬。
　　“太后，可否送清寒回去”，沈清寒的嗓音满含疲惫，一身是伤，又是殚精竭虑的，真没那个精力与这些人耗下去。
　　待问得救治之法后，太后方亲自送沈清寒回去，她本非无情之人，皇后与她之间并非亲厚，她无需守在这里，再者皇后乃是晚辈，焉有她守在皇后身边之理。
　　一路上，沈清寒对太后明显抗拒太深，若是一般人得到太后如此‘照顾’，必是受宠若惊，感恩戴德，而她是能退则退，退不了就让。
　　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掩下心中狐疑，将人送至住处后，转回正殿，吩咐苏彤：“将人全部撤回来，不用监视了，另外，将沈清寒的伤势扩大几分再传出去。”
　　苏彤疑惑道：“这是为何”。
　　“若真是她回来了，有人知晓她伤重，定会忍不住去看一眼，但又碍于监视的人，必会犹豫，如此，我将不想干的人撤走，那人必会前去”，太后站在屏风前方，白皙的指尖拂过上面绘画的梨花，又吩咐道：“将未央宫中两棵梨树移植一棵过来，记住小的那一棵，那是十年前云卿栽的”。
　　苏彤点头称是，继而退出去。

　　“不要，不要”。
　　刑架上的人看着越来越近的烙铁贴向自己的脸庞，双眸满是恐惧，整个身体像凌冽秋风中摇摆不定的树叶，想躲，可是铁链把身体牢牢地固定在刑架之上，躲不了，逃不了。不断地摇头，不断地挣扎，不断地求绕，终是换不回来一丝丝地饶恕。
　　烙铁的高温烫红了脸，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不正常的绯红，嗞拉一声，烙铁贴上了皮肉接着一声尖叫充斥着整个牢房，刑架上的女子面目狰狞，一面美若天仙，一面犹如恶魔，鲜红的液体顺着脸庞滴答流落在地。
　　“啊，不要，不要”床上之人突然大叫一声翻坐起来，瞪大了眸子，纤细细密的羽睫不住地剧颤。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茫茫无际，黑暗不断地吞噬笼罩着自己，心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无法呼吸，双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地抚上自己的脸，摸到之处不是血肉模糊地坑坑洼洼，是如婴儿肌肤般的光滑，良久，喃喃道：“梦，对，是梦，是梦”。
　　“阿雨，阿雨，你在吗”，沈清寒转首看向外侧，双手摸索着床栏，须臾间，脚步声渐渐走近，沈清寒凭着感觉抓住来人的手，不住的慌乱：“阿雨，阿雨，我是不是很可怕，是不是，是不是……”。
　　“清寒，你怎会如此……如此模样”，来人任由沈清寒抓住她双臂，一身棕黄色尚宫服褶皱尽起也毫不在意，眼眶红了又红。
　　听到来人声音，心中慌乱退去几分，沈清寒双手顺着来人臂膀一寸寸摸过去，拂上她的脸颊，灰暗的双眸好似看见亮光，眉眼弯弯，泪水却顺着眼角滑下，隐着些许忐忑与不安，轻声唤道：“阮姑姑，是你吗”。
　　“对，是我，阮玥”，一句肯定的回答，垂眸看到面上十只微微红肿的手指，心疼的泪水倾泄而下，哑然问她：“你双目为何失明，这容貌……容貌怎会这般”。
　　摸索的指尖陡然滞住，沈清寒拂去自己眼角泪水，拉住阮玥坐在床沿上，平静的回答：“姑姑，清寒信中已然说过，往事已矣，不必再提。如今这般，清寒过的很好”。
　　“你若真改名换貌，那就不该回来，若被发现，难道你真如猫那般有九条性命不成。你能从那吃人的地牢里逃出去，就做回你的药王谷弟子”，阮玥屏声静气的注视沈清寒，一番话几乎是情急下脱口而出。
　　沈清寒静静的摇摇头，轻笑道:“姑姑，若清寒未曾提前告知，你还能将我认作穆云卿吗？”

　　更新不定，但一周两三更是肯定有的，日更也是可能会有的。
漆气伤人在冷庐医话中是有的，我就不细说了，那个话太多。有兴趣的人可以自己去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