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23、上元节

　　云卿摇摇头，灯会不过于看灯猜谜而已，她目不能视，有何可玩的，不如安稳坐在屋内。

　　见状，太后也不放弃，走近了去，柔声劝解道：“今日外面必定热闹，你整日坐在这里也无趣，不如随我出去走走”，说罢，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竹简，闷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手指摸了个空，云卿心中些许无奈，侧了侧身子，撇撇嘴，不满道：“我不想去”。

　　太后心中好笑，知晓她不是真的不愿意去，只是生气自己拿走了她的竹简而已，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将竹简置于书案上，拿起一旁的披风替她系上，看她垂眸不语，无奈道：“就当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如此的温柔细语，云卿投降了，点点脑袋：“好”。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车帘阻了外界寒风入内，车内暖意融融的。云卿靠着窗户坐着，鼻间满是素淡清雅的梨花香，不似牡丹馥郁的芳香，清香舒缓心脾，不甜不腻。

　　长路帘后看黄昏，帘里暗香隐浮动。

　　太后见云卿低头不说话，一时间周遭寂静，气氛有点怪异，二人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了。心中叹息，眼光注意到她稍稍泛红的手背，伸手握住她的手，可刚触上她的肌肤就被她躲开了。

　　满是落寞，一个月来无论她做什么，云卿对于她都是抵触。如此这般，太后亦是尴尬些许，再观云卿，她将双手敛于袖中，抿唇不语，稍稍侧身面对车外的方向。

　　“云卿，你不必如此，今时今日我不会再对你怎样。你不认我，我亦不会怪你。方才我见你手背红了几分，我以为你冷，所以……”，太后回答的有些小心翼翼，嗓音也低沉了许多，也带了几分柔和。

　　云卿只是摇摇头，回她：“我不冷”。

　　满腹惆怅到嘴边已是无语，眼中失落深不见底，收回目光，白皙的手指揭开一角车帘，夕阳西沉，夜幕渐渐低垂下来，一条长河隐约出现在前方。

　　须臾间，马车停了下来。

　　烟笼寒纱，江水悠悠，夜色朦胧重重，河间三两花船，几许灯光闪烁。岸上两旁儿童喧闹，满街尽是珠翠华服。

　　下了马车，云卿立在那里感觉湿气浓浓，下意识转首看着一旁红蕖，不解道：“这是河边？”

　　红蕖亦是笑笑：“姑娘好厉害，这是都城的护城河，河里都是花船，今日上元节很热闹的”。

　　云卿抬手顺顺自己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耳畔都是一片囔囔声，灯火定是辉煌，嘴角一抹苦笑，红蕖牵起她的手，几人上了船。

　　淡月雏形，江风袭人，四周纱幔吹的此起彼伏，太后将茶盏推至云卿面前，轻声道：“喝杯热茶，暖和一些”，她不敢将茶递于云卿手中，云卿的抵触让她望而生怯。

　　果然，云卿闻言自己凭着感觉摸索到了茶盏，她的听力胜于常人许多，端起来饮了一口。船舱内如昼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色愈发清和，只是眼上白纱看上去太碍眼。
　　太后悠悠叹口气，舱内只余她二人，她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目光反复在云卿身上游走，一盏茶过去都未有只字片语。云卿却在此时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着太后言道：“我想去船头看看”，双手扶着桌沿想往外走去。

　　河面间传来歌坊乐声，时而悠悠绵转，时而繁声泉泉，时而嘈嘈切切，时而轩昂纷纷。站在船头，丝丝寒风入体，云卿下意识握紧了袖中双手，潺潺细水声夹着角羽声传入耳中，不觉深深吐出一口气。肩上忽而一紧，劲间更是若有若无的触到温热的肌肤，有些痒痒的。

　　太后将披风披上云卿身上，指尖滑过她颈间，她自是皱了眉头，太后看到却弯弯唇角：“船头风大，出来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云卿怔了怔，无法看到太后和嘴角的笑意，“您喜欢这如诗如画的景色吗？”，说完只觉嘴中苦涩，两年前眼前人带着穆静萱也这般出宫赏玩，那时她只能尾随其后，不敢露面。

　　太后诧异了片刻，不知云卿合意，四周灯光明明暗暗，摇曳不断，二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太后柔声回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那您喜欢什么”，云卿张口就问，丝毫未经过大脑，问完就有些懊恼，这算什么问题。稍稍回过身子，侧面对太后，白皙的面上染上些许淡粉，天色黑暗让人看的不是太清楚罢了。

　　柔和的笑意浮上太后惯有的清冷面上，如此近的距离她怎会错过云卿的举动，她亦是那般柔声回她：“我清淡惯了，对一些事物都看得淡，今日出来也是让你散散心，你喜欢就好，无需顾我”。

　　好歹说了几句话，太后也不再强求什么，徐徐图之方为上策。二人并肩站在船头听着乐声，一时入了迷。忽而船剧烈的晃动了一番，穆云卿下意识伸手抓住前方物体，却抓了空，没了支持物，身子随着船的晃动而向后倒去。

　　瞬息间太后欲抓住云卿的手，可二人指尖堪堪错过，她慌忙唤道：“云卿……”，太后见拉不住她，索性向船面倒去，身上狠狠的一痛，却是在摔倒之际用双手紧紧的护住云卿的身子。

　　触到的不是冰凉的船面，也无疼痛感，软软的身体，温热的感觉，梨花香……穆云卿立刻反应过来：太后护住了她。

　　云卿愣了愣，被闻声而来的红蕖扶起来。阿绿亦是扶起太后，见她面色难看，担忧道：“夫人，您怎么样”。

　　摔的周身都痛，揉揉疼的厉害的肩膀，望着一旁安然无恙的云卿，太后摇摇头：“无碍”，眼眸中闪过些许惊怒，复又问起阿绿：“适才怎么回事”。

　　阿绿脸色沉了沉，方回禀道：“后头有船撞上来了”。

　　太后闻言微顿，阿绿可以说是闪烁其词，目光敏锐的她怎会察觉不到，看了眼船后的方向，双眸清冷了许多，吩咐红渠好生照看云卿，她步入船尾去看看。

　　待看清了后头船上之人后，素手交握置于腹前，淡淡的目光，不含怒意亦不含柔意，长身立于灯火下，神色如常，平静如水，淡然道：“郡主，好大的魄力”。

　　托起下巴，眼前是熟悉的黑暗，手中是温热的茶盏，耳畔是隐约悠扬的丝竹声，在穆云卿此番举动下，红渠终是忍不住打趣：“莫不是夫人不在，姑娘就无趣的紧”。

　　云卿猛然坐直了身子，侧身对着红渠，满不在乎的回答她：“哪里无趣了，她去见她女儿，将我一人丢在这里，姐姐此刻竟还取笑我”，说完又端起茶盏饮了大半，苦涩溢满口腔，忙喊道：“这茶真苦”。

　　阿绿与红渠立于一旁，自是吃惊，穆云卿的心思太过缜密，眼盲的情况下竟还能知晓此事，二人对望一眼，皆是无声。

　　云卿弃了茶盏，本就不会品茶的性格，如师傅说的那般再好的茶与她也是浪费。一句话已让那两人噤若寒蝉了，她也不打算再在这船上待下去，着实无聊。她吩咐阿绿：“将船靠岸，上岸去瞧瞧，上元节待在这船舱还有什么意思”。

　　阿绿睁大了眼睛凝视了云卿许久，才说道：“可是夫人还在后头船上，我们若将船靠岸了，那夫人那里……”。

　　云卿凭着声音来源走到阿绿面前，明媚灿烂的笑容溢于满面，嘴角弯起：“这个恐怕不需你担心，她此刻该是与人畅谈，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想起我们的；再者郡主那里是有船的，自会妥妥安排太后上岸的”。

　　一番话堵住了阿绿所有的退路，看着云卿脸上如花的笑意，她竟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好像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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