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16、不归路

　　黑色已经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挣破黑幕探出来，密密麻麻地点缀在夜幕中。山中的深夜寮旷而寂静，一座木屋立在那里，与众而不同。

　　三间房，左边是厨房，右边住的是严辰，云卿睡在中间那间房，此时她满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曾经的那一幕幕又从梦中提醒着自己那些事实的存在，提醒着曾经那人的无情，想忘都无法忘，梦，总在经历着，回忆着，辗转着。

　　清澈地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芒，云卿看着这眼前地黑暗怕了起来，想起身点亮烛台，刚起身就发现房里似乎多了一个人，隐在黑暗中。

　　云卿不拆穿，作势翻了身接着睡过去，寒光一闪，那人行动了，云卿抿抿嘴，翻坐起来，一脚踢向那道光。

　　那人以为云卿熟睡中，不料她早已察觉，刺出去的匕首收不回，生生踢飞了，臂膀也被震的手疼，一个姑娘家好大的力道。

　　“胆子不小，谁派你来的”，云卿看着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轻喝道。

　　那人却不回答，抽出腰中软剑，杀了过来。云卿无法只好见招拆招，看着倒地的桌椅颇为心疼，索性不再手软，手着力道，夺回了软剑，一脚踢向了他，那人翻到在地，云卿迅疾掐住那人脖子，沉着气恨声问道：“说，谁派你来的”，说完手中加重了力气。

　　黑衣人气阻难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太后命我斩草除根”。

　　果然，果然，为何要问呢，为何要揭开呢，云卿惨笑一声，放开了黑衣人的桎梏，往后退去，靠在门板上，双目空洞看着前方。

　　当冰冷的刃器插入胸膛时，早已无知觉，身再痛不如心痛。

　　云卿低头静静地看着被血染透的胸口，看着那一朵朵绽开的红花，仿佛看见了那彼岸花开，彼岸花，是开在了黄泉路上的花。彼岸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是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不能共生。

　　“云卿”，穆云卿在严辰的惊呼声中倒地，那黑衣人早已不知所踪，严辰被房内的打斗声所惊醒，急忙出来一探究竟，可入目的是座椅倒地，满目狼藉，云卿胸口插着把匕首，一身白色内衣早已被血染红，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身子靠在门板上缓缓地向地上倒去。

　　严辰一把抱起云卿，此时不再管什么男女大防，喃喃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原来你早已知道了，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云卿看着那张温润的脸庞此时急的冷汗直流，苦笑道。

　　“我一直在怀疑，刚刚也是情急之下说出的，没想到你真的是”，严辰摇摇头，一滴泪滴到云卿的脸上，死死搂着她不放，他怕她像上次那样又消失了，遍寻不着。

　　云卿伸手抹上那滴泪，湿湿的，热的，还好，还好，还有人会为我流泪。

　　“我去找大夫”，严辰抱起自己心爱的人想将她放床上，云卿却拒绝了，仍旧靠在那个怀里，无力说道：“别忘了，我也是个大夫，就算没这一刀，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毒入骨髓，回天乏力”，同是一把剑，静萱中毒她怎会安然无恙，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不会的，我去找解药”，严辰一个劲地摇头，似是吃不到糖的孩童般不罢休。

　　云卿时隔十年终于说出来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缓缓道：“十年前先皇弥留之际，将我宣去，说我不详，于国于家都是祸害，我至今都忘不了先皇她那可怕的眼神，那眼神几乎将我吞噬，于是将我逐出宫中，我都来不及与她道别”。

　　“半路上遭人截杀，被逼上断魂崖，我亲眼看着身边人渐渐死去，那种孤独的感觉现在想来都害怕，后来是师傅将我救下，阴差阳错地做了他的徒弟，搭建了这座木屋，后来的你都知道了，咳咳咳……”云卿说完一大段话，胸口似乎火烧似的疼，剧烈地咳嗽起来。

　　“哇”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不似常人的鲜红，毒入血液了。

　　严辰看着心爱之人垂死挣扎着，却毫无办法，好似悬崖边上漫步，沮丧无力地感觉传遍全身，想阻止着她接着说话：“你别说了，以后再说，你先休息”。
　　云卿却不停止，她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羽睫颤动，说道：“你们都说她心狠，亲生骨肉都不放过，你可知我并不是她生身之女，当年有人将我调包送到她身边，她将我当亲女疼爱了五年，那五年是我今生最快乐的时光”，说到此，苍白的容颜上现出一抹笑容，笑得如沐春风般明亮。

　　“怎么会，满朝都知道太后嫡女穆云卿，怎么可能不是”，严辰几乎脱口而出，可发现话到嘴边却不对了，如果亲女怎可会那般对待。

　　云卿不理会，泪水滑下嘴边，苦涩万分，接着道：“据说我的生母是先帝宠妃柳婉音，你该知太后背后的萧家与柳家早已不和，一山怎容二虎，二家斗得是难分高下，今朝虽是萧家女生的皇帝掌权，但柳家也是皇帝不敢动的，还有层原因，当年柳家为了皇后之位害了萧家嫡女萧瑾裳，后来柳家理亏，先帝平抚才有了萧家次女，当今太后入宫做的皇后，可是与先帝也是貌合神离的，太后知道我是柳家后，怎会放过我，她能留我活到今天或许已是最大的恩典了”。

　　一次性说了大段话，云卿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心中阻涩的厉害，她所知的只有这些了，她知严辰会恨上萧瑾华，她做的只有这些，只有慢慢化解，她不愿世人恨她，也不愿给她带来任何麻烦。

　　“我知你心意，你不恨吗”，严辰看着那张失了血色的脸问道，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满手满手的鲜血，心已疼的崩溃了。

　　“不恨，各为其主而已，咳咳……咳咳，我死了，也许萧柳两家的恩怨就此化解了，”看着严辰清隽的眉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云卿看着前方景物慢慢失去了焦距，天地化为一抹黑色，耳边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消失了，全身的疼痛也消失了，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话没说呢，我还想去西湖踏景，尝美食，我还想去大理看看苍山洱海，那是世间多美妙的景象，我还想去看看玉龙雪山，那里雪景人间难求呢，…………最重要的是我还想和她一起看场日出呢，一切地一切，是不是都已经来不及了呢。

　　曾经有人为我算过命，说我活不过十六岁，那次师傅差点掀了那个算命的摊子，说沈剑锋的徒弟怎会那么短命，如今看来却是事实，过年我就是十六了，可我却看不到除夕的灯火，看不到除夕盛开的梅花，看不到除夕的欢乐宴了，看不到我人生中梨花第十六次的开放了。

　　如果你知我死讯，可会为我穆云卿留下一滴泪，怕是不会吧，你该是拍掌庆贺。

　　若有来生，宁可乞丐贫困一生享那人伦之乐，也不要帝王家富贵无情之食。

　　若有来生，愿为你亲生之女，愿你不再讨厌我，不再恨我，你我之间不再隔着深仇大恨……

　　若有来生，我希望能在你膝下承欢，能与你享那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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