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15、严辰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十年前栽的树如今比自己高了许多了，十年光阴，终究看不透思念，那些情感泛滥成灾。曾经的柔情缱绻，在残酷的回忆里灰飞烟灭。过往云烟，苍苍如雾般消失在眼前，一切都没有太多的留恋。一行行眼泪落下的瞬间，打湿了脚下的土地。十年梨树，十五年的岁月，注定绑在一起。

　　断魂崖上严辰一句话喊回了她的心，死有何怕，生有何难，畜生都贪生，何况人呢。

　　这一年来，穆云卿没想到严辰离家生活在这里，这个十年前沈剑锋救下云卿而临时住的地方，后来云卿带严辰来过一次，没想到严辰居然没忘，还在此长住了起来。

　　这里，云卿曾栽了一棵梨树。梨花，是萧瑾华最爱的植物，儿时的云卿也爱极了这花，宫里有座梨园，那里的梨花开放美不胜收，不过已经破败了，荒草丛生。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云卿并未回头，淡淡开口：“若我死了，将这棵树砍了，烧给我可好，也好有个伴，严公子你舍得吗”。

　　“姑娘，说笑了，你活得好好地，怎么又言生死”，严辰深邃的眸子看着眼前的这棵树，似是看出了一丝留恋。

　　“严公子，这是舍不得了吧”，云卿打趣道，转身看着这个温润如玉般地男子，一身布衣依旧掩盖不了那身光芒，宰相之子落至这般田地，穆云卿啊，你真如静萱所说，是个扫把星。

　　严辰看着此时笑颜如花绽的女子看愣了，曾几何时自己身旁也有个如此明媚的女子，可惜…………。

　　“这是在下心爱之人所栽种的,姑娘为何独独看中它呢，世上梨树多如牛毛”，温润如水的嗓音，严辰这是护短了。

　　云卿扬唇一笑：“原来是公子心爱之物啊，咳咳咳，……咳咳咳”，一句话未完，云卿又咳了起来，喘不过来气，几日来，咳得次数越来越多了。

　　严辰看着这个奇怪的姑娘，她似山间清晨的迷雾那般，身上太多的迷，让人看不透，又陡生疑虑。

　　“姑娘，风寒为何还未好，似乎严重了些”,严辰不解地看着云卿，本想上前扶一把，可是一想到男女大防，便又不敢上前，只好呆呆地立于原地。

　　“老毛病了，过段时间就好”，云卿漫不经心地回着，右手扶着梨树，手心肌肤下尽是不平，冬日的梨树粗糙的很，没有春日的那般柔和，也许它这也是怕冷的。

　　严辰看着随意的少女，双眸深沉，若有似无的低喃：“姑娘与我一个朋友相似，也是这般不把身体当回事”，随即看向梨花树上交错在一起的枝头，不由得又想起了她。

　　连日来的大雪盖住了整个皇宫，屋外呵气成冰，各宫主子早早就躲在宫内不出门，严辰奉诏入宫，心中不觉感到凄苦，遇到静萱那个蛮横的郡主，真是前世没烧好香。

　　远远看到宫门前跪着一人，全身被冰雪包围，发丝成冰，一头墨发成白丝,严辰心中一惊，怎会有人此刻在罚跪，又暗道宫中刑法严苛。

　　细细一打听才知那是回宫不久的云卿公主，严辰不相信眼前的景象，常情之下，失而复得的女儿回来了不应该是掌上明珠般地呵护才对，冰天雪地下罚跪又是怎回事。

　　走近一看，已不是当年那个追在自己身后可爱天真的娃娃了，额前碎碎地刘海遮下来，一双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染上了风雪，秀美的鼻梁，小巧的嘴唇，面色亦是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他试着喊了一句：“云卿？”

　　四肢冻得僵硬的人儿，听得有人喊，缓缓抬起头,强打起精神，双眸迷离，不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严辰看出了她的不解，开口解释道：“我是严辰，可还记得”，乌黑深邃的双眸泛起了柔柔的涟漪。

　　云卿点点头，表示她还记得，却未曾说话。

　　严辰看出了她这是冻狠了，话都说不出来了，伸手想扶起她，触手一抹全身如冰般刺骨，可是云卿却挣扎着拒绝了，语不成句：“未……未有……命令，不……不得起……起身”。

　　他深深的望着穆云卿，八年未见，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无法忘怀。她的清纯面貌，她的傲然骨气，尽管在此刻如此狼狈下仍是这般风华动人。

　　殊不知这一切被路过的静萱看了透彻，疾步走了过来，一耳光扇向云卿，严辰眼疾手快伸手挡了，喝道：“她是公主，你是郡主，你怎敢”。

　　“公主怎样，郡主怎样，谁得宠才是主要，公主怎样，不照样过得连个宫女都不如，赛马赢了如何，不照样被罚跪在这冰天雪地里”，静萱凑近云卿耳旁，眉头一挑，低声道：“赢了的结局怎样，爽吗，一顿鞭子抽的滋味如何”，一番话说的不屑一顾。

　　说着伸手握起云卿的纱布裹着的手腕，鲜血渗出了纱布，刺目惊心。这一切看得严辰心惊动魄，甚至怀疑这不是穆云卿，这不是当今太后亲女，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后后来的接触才让他发现这个仍是当年那个小公主穆云卿，只是不复当年的天真浪漫，似是看穿了一切，对任何事物都无兴趣，当然除了宁安宫的那位一国之母。

　　“严公子，想什么呢”一句话拉回了沉思中的严辰，严辰看着对面白脂如玉的脸庞，灵动逼人的双眸，忽然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明明二人长的不一样，却又哪里相似。

　　严辰收回思绪，转首看向身旁的少女，心中乍起微波，神情专注，勾唇轻问：“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断魂崖上？”

　　云卿怔住了，几日来他都不曾问过自己，今日怎地想起来问了，眼珠转了转，反问他：“严公子为何孤身一人住在这里，你的父母双亲呢？”

　　低垂着眼，扫了眼梨树的主干，淡淡一笑，声韵带着几分蛊惑：“在下在等人，我相信她会回到这里来的”。

　　“等谁？”云卿靠着树干上，脑袋歪在肩膀上，双眸如泉水般清澈，似笑非笑的看着严辰。

　　严辰瞳仁猛地一缩，眼前少女的笑的这般明媚，云卿曾时也如她这般举措：背靠着树干，些着脑袋，巧笑嫣然看着他，神色微顿，回答的话语带了一份茫然：“等我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云卿稍稍侧目，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素袍青衫，心中哀叹一声，直起身子，淡淡道：“公子怕是等不回来了，她既已走了，断不会再有回头之理，公子还是早日回家为好”，细碎的嗓音里夹杂几分劝解的意味，说罢转身走回去，世间于她不过还有几日光景而已，何必再误他人。

　　宁安宫。

　　正殿中，太后萧瑾华颈间白皙的肌肤下青筋凸起，眉宇间深深凝着一股怒气，一双傲气的双眸紧紧盯着面前跪着的女子，咬着牙问道：“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姑娘不见了”。
　　阿绿被盯的心中惶然，握着佩剑的手颤抖的厉害，回道：“姑娘将属下迷晕了，换了属下的衣服出去了，属下派人去寻了，可……还是……还是无踪影”。

　　广袖中的双手死死捏紧，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阿绿沉声吩咐道：“去找，立刻去找，一有消息就来通知我”。

　　看着阿绿慌乱离去的背影，太后转身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忽而觉得干渴的厉害，端起来一饮而尽，冬季冷水入腹，自是乍凉一番。她拧紧了眉头，白皙的手背上陡然落下一滴滚烫的水滴，她惊得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意料内的指尖满是湿滑的泪水，放下茶杯，急忙拭去脸上的泪水，举手投足间尽是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