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14、温柔对谁人

　　当穆云卿再次睁开双眼，看到是青色的幔，红色的床顶，白色的墙，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让她感到一丝孤独恐慌。强强动了动身子，发现伤口早已包扎好，云卿低头看着肩膀上白色的纱布，感到不解。

　　那日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怎样来到这里的都不知晓。不过她已经伤了静萱，与太后的仇恨又近了一步，更何况和她之间还有‘旧恨’，新仇旧恨,新仇旧恨………，她已不知能否善了。云卿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清泪滑向枕边。

　　片刻后，重新睁开眼，眸子多了几丝清澈，掀开被子下床。推开门，入眼就是铺天盖地的白色，白雪皑皑，天地浑然一色了，又下雪了。

　　残雪，廊下孤独一人。

　　云卿看的迷蒙，须臾见好像有人在唤自己：“公子，下雪了”，这是阿雨的声音。

　　她心中欢喜，一步跨出门槛，四处张望着，一步一脚印，在雪地留下一串毫无章法地脚印，打破了雪地的平静，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她身上，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吹的她衣角翻飞，他焦急喊着：“阿雨，是你吗，是你吗……”。

　　前面忽而现了一抹绿色的身影,云卿心中一喜，上前抓住那人，急于转过身来仔细看看，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唇边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从云端掉落尘埃般，摔得粉身碎骨。

　　松开手，落寞地原地返回，回去的脚印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欣喜过后的失望让人更加难以接受。全身好似被抽干力气，关上门依靠在门边，心中思忖许久，无法释怀，一股腥甜涌上喉间。

　　“噗”,一口鲜血涌出，云卿捂住胸口，心里突突地疼，走了几步扶着桌沿，倒下一杯茶灌了下去，冲下那股血腥味，看着地上那股暗红色的血液，又倒了杯茶，将茶杯反扣手中翻转过来，茶水倾斜而下，冲淡了那刺眼的暗红色。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云卿调整了情绪，坐了下来。 进来的却是那抹‘绿色的身影’的那人。

　　那人行礼后躬身双手奉上一张信封，说道：“姑娘，这是主上命奴婢交于你的”

　　云卿定定地凝视她，一身碧绿色的长裙，发髻上插着一根绿色地玉钗，清雅而简洁，这一身打扮就说明她的地位一定不低。她坐在那里不接信封，眉头微蹙，冷声问道：“你的主上是谁”。

　　那人似是料到她会这般问，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低头垂眸，疏远而恭谨道：“这个恕奴婢无法告知”。

　　又是块石头，云卿也不强求伸手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却只有一个地点。低头抬头间，那抹“绿色的身影”转身走出去，云卿急忙叫住了她：“你叫什么？”

　　“奴婢阿绿，姑娘有事可以唤奴婢”,语毕，阿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阿绿，阿绿，阿雨，阿雨………，云卿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个，摊开手中纸张，上面写着——城外十里镜月湖。如此一个地点，只能说明太后将阿雨埋在了那里，并未将她抛尸荒野。

　　可是该怎么出去呢，这是个问题，？主上到底是谁，谁有那么大本事会救出自己莫不就是太后？不然谁会将她置身这个地方。如此种种，云卿越想越头疼，看了看外面天色，双眸转了转，或许天黑呢。

　　月色如勾，夜凉如水。

　　穆云卿静静地看着那座墓碑，自己终究是逃了出来，对，就是逃，不是正大光明地走出来，那就是‘逃’。

　　她给阿绿撒了点迷药，换了她的衣服就出来了，她自己虽然小人了些，那也是无可奈何，谁让那个主上派了个如此‘单纯’的人来看管自己。

　　坟是新的，还可以闻到泥土的芬芳，黑夜其实是很可怕的，云卿从小就怕黑，十年前被迫离宫，半路遭人截杀，逃至断魂崖，被在外游玩地沈剑锋救下，然而沈剑锋虽救人却不善后，将当时只有五岁的穆云卿一个人扔下，独自面对这吃人的世间。

　　开始穆云卿只是一个劲地哭，饿的时候哭，被人欺负地时候哭，天黑了也哭，直到后来哭累了，才发现哭并不能解决事情，反而浪费自己的力气。后来，小孩子欺负她的时候，她选择还手，被人打的起不来的时候，也不哭，因为哭别人也不会放过你；天黑了就缩在墙角，饿了就去要饭。当几个月后，再次遇到沈剑锋的时候，云卿选择拜他为师，死缠烂打的，她知道眼前之人有着过人之处，虽然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但那与世不符般清冷仙人般气质是骗不了人的，那个深宫已经回不去了，不如跟在他身后学习一技之长，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就这样穆云卿做了沈剑锋的第七个弟子。

　　也是这时第一次见到了阿雨，那个伴随自己十年的‘朋友’，阿雨虽是侍女，可二人情分深厚，阿雨爱护云卿超过了爱护自己的生命。

　　“阿雨，你可曾后悔十年前跟着我，若不是我，你怎会这般早逝”，云卿站在坟前几个时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说完便忍不住哭了，泪水滂沱，跪下来用手使劲婆娑墓碑上‘秦雨’那两个字。

　　离别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黑夜中一人一灯立在坟前，显得格外孤寂苍凉。

　　翌日，第一缕阳光洒向地面时，云卿已经站在断魂崖上了。微风习习，放眼望去深壑绝壁，脚下亦是碎石嶙峋。断魂崖底深千丈，一落断魂永不归。

　　回首这十五年来的人生，穆云卿迷茫过，彷徨过，挣扎过，努力过，可是始终在原点，此刻再往前走一步，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十年前穆云卿在此‘丧生’，沈清寒在此‘重生’。

　　十年后又回到了原点，兜兜转转，人生终是虚枉。

　　穆云卿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右脚向前踏了一步，脚下石子因踩踏而簌簌往下落，耳边寒风呼啸，发丝轻扬，再踏一步，再踏一小步，就什么都结束了，管它什么萧柳两家恩怨，管她谁是谁非，生母是谁，养母是谁，她已无法辨认。地府之下去问问阎王，他该是不会骗人的。
　　阿雨，你让我好好活着，可是我做不到，一人太孤单了。

　　左脚微微抬起，耳畔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死有何怕，生有何难”，八个字如一曲乐音飘向穆云卿的心灵最深处。

　　宁安宫中大大小小十几座殿宇，太后居于正殿，旁的殿宇都空了大半，离着正殿最近的是明月轩，那是郡主穆静萱的住处，十年前太后收养她，便将她置于这宁安宫中，未曾再辟座宫殿于她。

　　自那日回宫后，太后拿到解药后就寸步不离的守着穆静萱，此刻人已经渐渐醒转过来，太后手中端着一碗药，细细的喂于静萱口中，眼神愈发温柔，如沐春风，动作亦是万分娴熟。穆静萱苍白的容颜上是无限的满足。

　　尚宫局阮玥因着些许琐事到了宁安宫，苏彤将她引进明月轩中，透过屏风若隐若现的看到这一幕，目光紧紧黏在了二人身上，瞳孔间顷刻睁大，这幅画面如此和煦，如此温馨，如此感人。她此刻脑海中还在记挂着穆云卿，那日随着太后出去后就不见她回来，也无法联系到秦雨，心中怎能安定。

　　好一个母慈子孝的场面。

　　眼前的景象着实刺激到她了，目光久久无法移开，心中着实替着某人不平，实在无法看下去，敛袖转身对着苏彤行礼告罪：“太后此时怕是不得闲，奴婢换个时间再来”，说罢抬脚走了出去，留着苏彤在那里茫然站着。

　　麻麻继续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