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13、回忆

　　看着太后步履匆忙的离去，穆云卿心中失落的厉害，脑袋十分的晕乎，此刻身在哪里她也不知晓，躺在冰冷的地上，直视着黑色的房顶，此毒非她所下，她知晓解法，只因她也中了这毒，柳婉音的剑上竟带了毒……

　　太后虽给了药解了她周身的疼痛，然而莫名的窒息感如惊涛骇浪向她袭来，呼吸越发困难。曾几何时，她也曾解释过，然而皆是徒劳无功。

　　‘滴答，滴答’几滴水缓缓掉落在石板上，在寂静阴森地牢房显得格外显眼。狭小地空间只余一盏孤灯，灰暗地色彩使得人心中惶恐不安。

　　“你该知哀家这里有很多法子让你把事实说出来地法子，你以前试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而已”太后惯常清冷地声音回荡在地牢中，如幽灵般刻在穆云卿脑中，更是附之入骨，挥之不去。

　　云卿低头不语，浓密的羽睫下映出一团阴影，既然不信何必再言，穆云卿的一千句话始终抵不上穆静萱的一个字。或许血缘这个东西在她心中不值一文。

　　暗令出现在穆云卿房中，明晃晃地陷害，可太后相信眼见为实，穆云卿更是百口莫辩。辩，挨打；不辩；还是挨打，不如省点力气。

　　太后厌恶的目光地扫了一眼穆云卿，白玉无瑕的手翻动着火盆里的东西，气质清冷。

　　然而穆云卿无法如太后那般冷静，看着铁钩一步步靠近自己，心中恐惧化为悲凉。两双手毫无征兆的出现，全身被桎梏，动弹不得。滚烫地铁器慢慢地进入她身体，烫红了肌肤，烫红了血肉，更烫红了她的心。尖锐地疼痛自身体生起，渐渐扩散，蔓延至全身。

　　穆云卿疼的双眼发黑，额上冷汗沁出，肩膀疼得快炸开了，嘴唇因缺水而泛白。亲眼看着铁链穿了进去，带着几丝血肉出来，能感觉出血液顺着身体往下流，染红了地牢地石板。如果不是别人压着自己，恐怕早已倒地。穆云卿疼得有些迷茫了，低着声音解释道：“暗令不是我所偷，不是……”

　　“现在解释晚了”清冷地声音打破了穆云卿最后一点希望。

　　当铁链再次穿过身体地时候，穆云卿早已麻木了，这一切残忍而现实，疼痛早已超过自身所能承受的，可意识却无比清晰。清晰到能看见太后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切都变了。

　　穆云卿仍就那般躺于地上，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眼前被一片白茫茫取代，定睛一看，那是雪，对，是雪，天与地皆是同一色。

　　幼小的孩子撒着欢在雪中奔跑，粉色的棉袄与白色的雪中最是明显，一旁宫人立在那里，眼睛却紧紧的看着雪中玩的忘乎所以的小公主穆云卿，一身粉色小夹袄，颈间一圈雪白色的绒毛，忖的一张小脸愈发雪白可爱。

　　梨园本就在未央宫中，而未央宫鲜有外人进入。皇后萧瑾华不在宫中，不知去了何处。

　　偌大的雪地中只余她一人，一旁的梨树上满是垂挂着的梨花，当真如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此美妙的雪景，穆云卿自是玩的不知今日为何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手中的雪球砸向一旁的宫人，宫人也只是笑的闪躲。

　　忽而闯进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跑着跑着黑影愈发清晰，原是四皇子。穆云卿未料到突然出现的一人，手中雪球朝着人影砸过去，巧不巧的是，刚好砸在四皇子的额头上，被砸的小孩因痛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声音几乎传至整个深宫。

　　穆云卿吓的立在了原地，一旁的宫人都围了上去，四皇子的哭声更是大了些许。缓过神来的小云卿赶忙跑过去，不安的捏着衣角，道歉：“四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四皇子哭的捂着额头，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哭声越发剧烈，上气不接下气，云卿的道歉也是置若罔闻，随他而来的宫人哄都哄不住。

　　未央宫大宫女红蕖见状使了个眼色给一旁小宫女，那人立即退身走出去。红蕖上前跪在四皇子跟前，劝道：“四皇子这里寒冷，先随奴婢等人回殿吧”。

　　话语间细碎的雪花飘了下来，红蕖牵起云卿的小手想带她回去。可云卿摇摇头，小眼睛直直的看着哭泣的四皇子，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甜糯的嗓音道：“四哥哥，你别哭了，我们回去可好”。

　　四皇子一身紫红色锦袍站在那里，红彤彤的眼睛瞪着穆云卿，恶狠狠回应她道：“你竟敢砸我”。

　　穆云卿被瞪的心里害怕，往后退了几步，抬头仰视着红蕖，母后不在，只有她才能给自己安全感。红蕖也是面露难为，朝着云卿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几步远的四皇子心中不平，孩子心性的报复，快速弯腰捏起一个大雪球砸向穆云卿。

　　宫人一众惊呼，却不敢上前阻拦他。穆云卿听到喊声，转首看去，一枚雪球直直砸向她的脑门。

　　小脸吓的煞白，一个呼吸间，未待她反应，雪球竟在眼前几尺处停下来，簌簌地掉下去，耳畔是宫人的呼唤声：“奴婢参见皇后”。

　　云卿低头看向地面，地上摆着一枚玉佩，原是母后用玉佩砸落了向她袭来的雪球，好强的力道。

　　皇后的出现，使得未央宫的宫人有了主心骨，都说四皇子纨绔任性，今日所为更是印证了传言。一个皇子所为，做奴婢的更是无法置喙，亦是无法阻拦。

　　皇后面目清冷，双眸无波无澜，淡淡的扫了一眼仍是气呼呼，双目圆瞪的四皇子，淡不可闻的语调：“四皇子此刻不是该在国子监上课吗”。

　　皇子四五岁就可入学，四皇子已然七岁了，大了穆云卿三岁。

　　一语掷地，只是询问并未有半分责怪的意味，但四皇子脸色变了又变，几欲开口都被皇后淡淡的眼神给吓住了，此刻反倒感觉不到额头的痛意了，随他而来的宫人亦是吓的不敢言语。

　　凝脂似的双手交叠置于腹前，清冷的面貌上仍是那般神色，对着一旁的宫人吩咐道：“好生将四皇子送回去，嘱咐他母妃细心管教，若他再揪着不放，就将他送至承明殿”。

　　承明殿是当今陛下处理政务之所，四皇子逃课再先，又擅闯未央宫。就算穆云卿砸伤了他，他也险些砸了穆云卿，如此这般，闹到陛下那里怕是不好过。

　　一句话当真吓住了四皇子，乖乖的跟随宫人而去。

　　细碎的雪花抬头望去如蝴蝶般初翻帘绣，如万千玉女齐回舞袖，更是如飞絮迷蒙，皇后长身立于飞雪中，清冷的面貌现了丝温和，俯身将吓得脸色白了的云卿抱起，揉揉她的小脑袋，眉眼柔软了几分，温声道：“不用怕，我们回去”，从红蕖手中接过伞，撑在了云卿头顶，替她遮去风雪。

　　一路上云卿耷拉着脑袋不言语，许是知道自己犯错的缘故，只是抓紧了皇后的衣裳，眼角酸涩不已，莫名的委屈更是涌上心头，低低唤道：“母后，云卿不是故意的”。

　　“嗯，母后知道”，皇后仍是那般回应着。

　　听此，云卿心中委屈更甚，白嫩的双手搂上皇后的脖子，双眸染上淡淡的雾水，看着皇后颈间白皙肌肤下清晰可见的青筋，带了一丝哭音：“可是四哥为何还是那般不饶人”。

　　须臾间，入了廊下，红蕖上前接过皇后手中的伞。皇后腾出手来揉揉云卿的鬓发，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眉眼柔似山间叮咚泉水，细语柔声：“今日是母后不对，不该让你一人去那里，下次母后再陪你去可好，乖”。

　　回忆美好，然而现实确是无比的残忍，阖上眼帘，乌黑的眼睫仍在轻轻颤动，两行泪水滑过，宫内雕栏玉砌犹在，然而那座梨园早已改去面貌，不复存在。

　　都说回忆越是美好，后面越是虐，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