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歌》不是悲秋

8、第 8 章

　　忧歌（七）
　　
　　
　　紧盯着萧隐岚远去的背影，九夫人神色深沉。
　　一旁的白衣女子眼见百里涟漪的惨况，心中不忍，赶忙前去看视。
　　“如何？”
　　九夫人姿态不变，乌黑的眼珠望那边瞟了瞟，问道。
　　“还好，萧迎却下手不重，到是夫人火气大了些，休养休养就是了。”
　　白衣女子泰然一笑，正待招人过来把她扶到厢房小憩，九夫人身型一动，不知用的什么手法，一下擒住她的手腕。
　　白衣女子一惊，道：“夫人？”
　　九夫人眉眼间弥漫着阴郁的雾，急迫而诡异。
　　“怜儿，只怕不能再等了！”
　　
　　
　　白衣女子嘴边一抿，长睫毛下的盈盈秋水满布疑虑。
　　九夫人那使力的手指一根一根，缓缓松开，眼角曲折的细纹骤然加深，油然升起一抹阴郁的算计。
　　“原本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瞒上几年，如今段寻这一出来搅和，咱们的太平日子就过不久了。”
　　长长叹口气，象是惆怅，又象是失望。
　　“萧迎却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但比之段寻，只怕还要差一些。早晚……不，不！只怕过不了多少时候，愈儿免不得就会知道一切！”
　　白衣女子只觉头皮猛然的一阵发麻发凉，抖动着浓重的寒意。
　　“夫人说的极是！”
　　垂目，悄悄试图缓和心下的战栗，她微微深吸了口气。
　　“夫人的意思是……”
　　九夫人还是笑，不只是得意还是有着别的意思。她深深的看着她，慈爱而和蔼。
　　“你不想么？”
　　白衣女子不语，眉间的忧虑愈发加深。
　　“夫人……只怕七爷……不会答应的！”
　　九夫人冷冷一瞥，她便不在支声了。
　　“皇甫家的七爷，如今是响当当的人物，手腕儿高，将来也是要担当重任的。娶妻生子也是早晚的事情……”
　　长长的蔻丹指甲轻轻的伸出，点水般掠过白衣女子光洁的额间。
　　“至于什么时候，要娶谁，现在还容不得他做主，该叫他安定下来的时候，就容不得他想别的事儿！你貉怜能嫁他，也是你的服气。懂了么？”
　　貉怜那里敢再说半句话，九夫人的主意她不是不知道。
　　在皇甫家，她手腕高，但是也渐渐压不住雷厉风行的皇甫七少了……
　　而皇甫愈……
　　只怕他自个儿还未曾察觉，“已死”的萧非予之于他，是怎样一个重要的人物。
　　萧非予若真死了，也就罢了，偏生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如若一日，皇甫愈知道了，发现了他……皇甫家会有怎样的地动天摇，谁知道？
　　九夫人是最好声名的。为了皇甫家第一的声誉，自然容不得他二人有什么牵扯瓜葛，如今她顾虑着萧非予还有“用处”，顾虑着与“她”的约定，尚且暗中对萧非予施之援手。
　　但是倘若事情走到意料之外……
　　
　　
　　九夫人见她动摇，凝神瞅了她一阵，满意的谲起了温柔的笑，轻轻的顺了顺貉怜肩旁的青丝。
　　“你没有见过那萧非予，自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厉害人物。当下，要你二人早早完婚，也是担心往后愈儿为他生了变故，真真那样，咱皇甫家可就是全天下的笑柄了。”
　　貉怜怔怔的，用力瞅着地面，只感觉一个头昏眼花！
　　
　　
　　这二人各有心事，却都没有发现，伏在地上的人儿微微挑起的眼角透着一闪而逝的光。
　　
　　
　　落虹谷，锁园。
　　
　　
　　锁园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是打自四个余月前，落虹谷发生了一件几乎没有人知晓内情的大事以后，谷主心灰意冷，断然而改的名字。
　　据说这个地方从前曾经住过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落虹谷主对他是宠爱异常，只要他开口了，没有要不到的东西，达不成的愿望，最奇怪的是，这个人非但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男子。
　　这样的关系，岂不是很奇怪？
　　有人于是怀疑，这个闻名天下的神医段谷主，莫非是个……
　　自然，这样的话没有人敢问出口。
　　谁都知道段谷主有个要好的未婚妻，只是生了怪病，就待她病一好，要成亲的！何况传言终究是传言，谁也没有见过那个住在锁园的人，直到四个月前，他消失了，不见了，谷主突然失了心魄，把它更名“锁园”……
　　这里头放着什么，留着什么，锁着什么……天知道！
　　
　　
　　但是如今，这里头居然又开始有了生气。
　　“锁园”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锁”园。
　　它果真锁了样“东西”——一个人！
　　
　　
　　段寻痴痴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没有动弹。
　　予儿！
　　他的予儿就在眼前。
　　那双眼还是那样灵动，他看他的目光还是那样悠远，那头他最爱的发还是那样垂坠润泽……
　　唯一不一样的……他忘却他了！
　　萧非予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只有天天对着他说话，为他解闷的涟漪。可是这个陌生人却从涟漪手里把他抢了来。
　　他讨厌他！
　　
　　
　　萧非予揉了揉眼——本想“恶狠狠”的盯着他，让他知道他有多不满，谁知道眼睛都发酸了，他居然还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段寻轻轻一笑。
　　予儿还是那样！
　　伸手，凑上前去温柔的拉开他的手，道：“莫动！当心揉坏了。”
　　萧非予那里理会他，越是说他越揉的厉害，直把眼睛揉得发红生疼，心下暗道：你越是不让我揉，我偏不听你的。
　　段寻无奈，硬是把他的双手强拉了开，见他眼里周围一片通红，不由心疼。
　　算算，予儿也将二十了，年纪不小，心性却是半个孩童，但凡大事谋略，从来是心有七窍，对于生活琐碎，却比八岁小儿还不如。从前如此，现在看来是变本加厉。
　　叹口气，是满足，又觉有幸福！
　　一日来，予儿就没有与他说过半句话。他知道他怪他莫名的把他劫了来，也知道他全不记得他，也根本忘记了自己的旧事。但他仍觉得庆幸，幸好他忘记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从前他对待他的种种卑鄙残忍，他也一并忘记了。只要他在他身边一日，他就有机会，或许他们还可以如同从前一样。
　　不！
　　比从前还要来得快乐！
　　
　　
　　“锁园”，本是为了锁住他不堪的记忆……
　　如今，是为了锁住一个人……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