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歌》不是悲秋

7、第 7 章

　　忧歌（六）
　　
　　皇甫家，暖阁。
　　屋外飞舞的春碟款款交织起一片绚烂的彩，阳光之下，暖风之中，洋溢着春日特有的和睦温馨。
　　只是这样的美丽却没有在百里涟漪脸上留下一丁点的颜色。
　　她跪在那里，足足已经一个时辰，面色如土。
　　如在平日，她是决计不会放过每一分向萧隐岚示好的机会，即便是在九夫人面前，她也全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但是今天，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的好日子，久不见音讯的她跌跌撞撞的出现在暖阁的时候，那种惊恐的神色就不曾褪下。
　　即便是从前遇到大变故的时候，百里涟漪也从未如此失色。
　　萧隐岚心下料知，恐怕是出大事故了。
　　那日抚琴的女子依旧是一身的白衣，神情自若，幽雅的在那一方凝视着香炉里消散的袅袅烟云，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而九夫人只是淡淡的，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眯着一双慵懒的凤眼，长长的蔻丹指甲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香炉盖子。
　　空旷的暖阁里头原本和暖的气氛掺杂上了道不明白的冷。
　　
　　
　　“予儿……”
　　百里涟漪偷偷看了看萧隐岚的面色，终于忍受不了这样冷入心扉的眼，利刃一般几乎把她的灵魂撕裂。
　　萧隐岚色变。
　　“予儿如何？”
　　急不可待的问，他几乎忍不住扑上前。瞧那百里涟漪的神色，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做什么好事情。
　　百里涟漪心中有愧，被萧隐岚这么一吼，又见他身上脸上没有一处不是怒火，没有哪里不在生气，越发委屈惊骇，越是害怕，越是说不出话，唯唯诺诺的眼见就要掉下泪来。
　　“予儿也该醒了。”
　　九夫人动了动身子，站起来，生生把萧隐岚眼看要爆发的火气压了下去。
　　百里涟漪一听这话，那眼泪就跟下雨似的，白白沾湿了一张花一样的脸，真真是雨打梨花，楚楚动人。
　　九夫人叹口气，微微扬了扬衣摆，瞥见萧隐岚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头。
　　“涟漪，你说！”
　　百里涟漪垂着头，胸上闷闷的，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断了气。
　　“醒了！”
　　若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决不会把这消息瞒到现在。不敢抬头，自然也没有瞧见那厢瞬间展露的狂喜。
　　
　　
　　萧隐岚的眼灼灼的闪着光。
　　他生性冷淡，即便是养育他十余年的“她”死去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过半点情绪。只是对萧非予，绝对的狠不下心肠，每每远远的看着他笑，看着他难过，心里也跟着时上时下，悸动反复。虽然那予儿从不知晓他这号人物，他也从不介意，只愿一生静静的瞧着他，守着他。
　　哪里知道，就在他以为予儿的生活尚且安全的时候，那个“她”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就这样大白天下，他心里誓要保护一辈子的予儿，就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受到那样毁灭的伤害……
　　幸好上天眷顾……
　　幸好他尚且来得及挽救他！
　　好不容易，他终于醒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九夫人的声音有些不稳，呼吸也似乎有些喜悦起来。
　　“上月！”
　　理亏，百里涟漪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上月？”
　　那白衣女子眼睛眨了眨，水灵灵的。
　　“上月醒来，你如今才说？”
　　似笑非笑中，有慑人的威严。
　　“我想，待他调理好些再送过来。”
　　呐呐的道。
　　九夫人缓缓地踱着步，慢慢悠悠的顺了顺有些发白的鬓角，久久不语。白衣女子又回复方才迷离的神态，也不再说话了。萧隐岚的脸色更阴沉起来，仍旧是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有些噬血的味道。
　　百里涟漪暗地用眼角一瞟，不由地想起予儿昨夜里欢喜的神态，真是道不尽的可喜可爱。
　　好半晌，九夫人终于长长吁了口气。
　　“你……你说！他如今在那里？”
　　瞬时，三个人，六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神态各异。
　　“落虹谷！”
　　咬牙切齿的出口，百里涟漪几乎没有疯掉。
　　平地惊雷！
　　
　　
　　“啪！”的一声闷响，尚且让人来不及回应，百里涟漪轻飘飘的身子已经如厉风刮断的春枝，狠狠的摔了出去。
　　萧隐岚的眼里满是暴怒。
　　“你带他下山？”
　　百里涟漪几乎没有背过气去。
　　“他……不是我，是他……他说要玩……寂寞……”
　　翻涌的心肺血气，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全。
　　痛！委屈！
　　萧隐岚沉着脸道：“那里玩去？落虹谷？”
　　她知道他不相信，她知道他以为她不安好心，但是……
　　她不明白，她待萧非予实在不薄，如今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失误，他萧隐岚何必小题大做，何必要这样干净的抹杀她的辛苦？
　　“我没有！”
　　她哭，恨！
　　“你凭什么怀疑我？他段寻难道就不能有脚，天下这么小，我们难道就不能这么巧遇上？”
　　他不相信！他的眼睛里写的是不屑。
　　她的心冷了。
　　“萧迎却！”
　　她大吼：“你……你凭什么那样看待我？若不是……若不是……我根本不甘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我，你的宝贝儿能醒么？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以为你是谁？萧隐岚死了，你就可以替代他？呸！”
　　她粗鄙的啐了口，快意的看着他的面色发青。
　　“我告诉你，予儿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大哥，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你。即便他忘却了，即便他一辈子再想不起来，他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嘴里喊的也永远不会是你萧迎却！”
　　萧隐岚的发微微飞浮，刚劲的内力扬起沉重的风刃。
　　她有些害怕，她知道他起了杀心，但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你跟我一样，不过是他母亲养的狗，不过是那毒妇人为了保住自个儿的孩子准备的棋子！装什么清高！”
　　又是一掌击来。
　　这一次，扬起漫天的血花。
　　
　　
　　九夫人神色阴冷，丰腴的掌缓缓收起。
　　百里涟漪伏在地上，几近昏迷，只倔强的撑着一口气，死死盯着她。
　　里屋的白衣女子这时候也走了出来，瞧见她的样子，心中可怜，正要过去扶她起来，却生生被九夫人拦了下来。
　　“这种话也是你说的？”
　　九夫人傲气的扬起下巴，微怒，眼下沧寒，只叫人不寒而栗。
　　“你能活到今日，全赖的百毒公主当年随手把你拣了来，不论她要你做什么，那也是你的命，那里轮到你在这里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白衣女子见她真脑了，更不敢动，原本有些懒散的表情也全数褪去，正起神色仔细的听，连头也不敢抬了。
　　再看萧隐岚，却恢复了原本不冷不热的神态，只是再没有看那躺倒在地上的可怜女子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匆匆而去。临行前，甚至没有尽一个侍卫该有的礼仪，对九夫人居然也没有一点恭敬。
　　百里涟漪看他决然远去，连一点点精神也不愿放在她身上，不禁更是心神暗伤，气血攻心之下，原本强撑的一口气涣散，猛的吐了一地的殷红桃花，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