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百汇记》玄记茶楼说书人

3、丰饶祭祀

　　当江川旅行到郑家汇的时候，正是这里一年一度的祭祀时刻。

　　这原本就是个丰收的年成。稻香从数十里外遥遥就能闻到，金色一浪浪袭人，其间插着各色人。

　　无论是谁，脸上都挂着浓得化不掉的笑，于是凡人用刀镰，玄人使术法。成片的熟稻被一茬茬割下来，然后在御风术的作用下一粒粒划过太阳，镀上一层金边。雨一般落在田垄上放好的筐里。

　　而稻米脱离稻穗扬起一点点尘埃，亦沾染了太阳的金，夹带着稻香形成一股金风散播而去。好似传递喜悦一般。

　　江川看着这景象，不由竟痴了起来。仿佛这刷拉拉的稻海就是他澎湃的心一般，拥有着前所未有的奇妙率动。

　　走过了很多地方，或者是杏林汇的恬静安逸，或者是百器汇的铁骨铮铮，或者是天下汇的从容大气，但是这种别样的喜悦，却是在任何地方都没能感觉到的。

　　这也是生命的喜悦，不似自然温和的包容生命的喜悦，不同久经战阵沙场得返的生命的喜悦，而是一种得以继续过活，没有后顾之忧的生命的喜悦。

　　这么说来可能有些抽象，不过江川手中的刀没有震荡，虽然在他一直认为刀震荡的时候才是自己最喜悦的时候。然而此时周围喧闹，而刀却静静偎依在他手中，喜悦像一点露水一样荡在心中。

　　信步走在满是丰饶之气的田垄边，远处是一片傍湖而生的集市。时值日暮，夕阳微弱却仍然有穿透力的光线刺破阻挡的最后的云，刚毅地激射过来，这让人一时觉得眼前的集市好似海市蜃楼般虚幻飘渺。

　　这，就是郑家汇。

　　丰收的时候自然是要祭祀天地的。无天不收，少地无成。所谓收成，自然是要上天眷顾，惠泽雨露，大地恩情，万物凭依。而得天地恩泽，自然是要祭祀天地的了。

　　所以九玄的祭祀早早的就来了，由修家的人迎了住着。就待那祭祀的日子行那祭祀之礼了。

　　郑家汇中飘着煮桂香米的独特香气。行商们远远赶到汇来住下，贪婪的闻着这香气，好似这香气不是饭香，而竟然是什么仙灵之气了。

　　就待这半月之市一开，汇集在这里用于贩售的各类特产谷物，便会被一抢而空吧。

　　不过首先呢，就是这祭祀天地，感谢丰收的丰饶祭祀了吧。

　　而明天，好象就是祭祀之期了吧……也是，开市之日……

　　天空渐渐高了起来，出现了一轮淡淡的月。月白色皎，圆润若盘，明亮似灯，光彩如练。

　　莳薇踏月色外出，月下绮丽，淡风无云。夜里稻香如故，清香缭绕若胧烟。

　　她，就是受命主持这次丰饶祭祀的九玄祭祀。

　　莳薇笑，双手作持物状。练习了多久的吹号角动作呵，在明天的祭典上，就要让别人一睹风采。

　　当江川挤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莳薇已经站在岸边，准备往熙丹岛上去了。她赤裸双足，一身珠白裳衣，手中持一稻穗。端是飘逸非常。

　　阳光轻微洒落，琴熙湖水映日成金，湖面一片灿烂，只见莳薇身形姿态。

　　深吸气，莳薇玉足微伸，踏于波上。湖水微漪，荡漾环延。风沿水过，衣袂翩翩，竟似欲登仙而去。是时阳光璀璨，江川眼为波光所眩，只觉得眼前繁华，胜似仙境。

　　漫步湖面，气凝于足，至于弗溺。莳薇面带微笑走向彼岸。江川恍惚觉得，若是莳薇踏了岛岸，便会有霞云托举而去般。而莳薇离水，登同胜台，其间举手投足，仪态万千。

　　台上有踏水牛王等候，莳薇微笑，递以稻穗。牛王欣然食之，搔首弄姿，角上红绫飘扬。

　　莳薇手捏红绫，轻轻拉扯，红绫脱角。遂从一旁拿起一物，将红绫系其上。

　　这是一只牛角号，未多作修饰，仅角身雕五谷以饰。

　　这物便是丰饶祭祀的核心--丰饶之角了。

　　此刻阳光暗淡，周围人群紧盯湖心高台。风也停了，水鸟也停止了吟鸣。鸦雀无声，直待那厚重浑实的一声--------

　　于是莳薇启朱唇，发皓齿，气聚于内，吹动号角。

　　“嘟~~~~~~~~~~~~~~~~~~”

　　号声浑厚，循湖面滚滚而来去向八方。四周人群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幸福一般，爆发出热烈的呼喊。

　　一时间飞鸟惊鸣而去，琴熙湖水波光粼粼，万众呼喝声压制了一切。

　　江川处于人群之中，亦为此情所感。欲高声随喝，然而他却发现，同胜台上衣袂翩翩的祭祀，摇头晃脑的踏水牛王，一齐不见了。

　　这便开市了。

　　江川漫步在郑家汇上，四周买卖还价之声不绝于耳。贩售稻米的人不住地捧起一把来，让米粒自指间滑落。乳白的米雨，商贩的笑声，满汇充盈的稻香。很是市侩，却自然得让人不觉得难受。

　　郑家汇此时的热闹，如火。

　　而丰饶祭祀，不过是这丰收欢乐的开始罢了。

　　然而旅人终归是旅人，有资格分享喜悦，却没有资格真正融入喜悦。

　　江川从汇西走到汇东，一路微笑着，继续着自己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