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百汇记》玄记茶楼说书人

4、杏林成荫

　　如果说哪里有整个玄界最动容的树，那么就非杏林汇莫数了。

　　这一点江川毫不怀疑，记得那次行到杏林汇，便看见那一山的杏林。
　　杏树的植株并不算很高大雄伟，但是那样一大片的杏林所展现的无穷的活力却是相当的惊人。
　　尤其这每株杏树，便是代表了在药师手中活下来的一个人。
　　这一片杏林，真的可以说就是历代杏林汇医者的碑林。
　　每每风吹过的时候，杏林沙沙的吟唱，是在歌颂这里世世代代悬葫济世的医者吗？

　　年节才过，杏树开花，白茫茫一片，落英无数。

　　“后生，可否让老夫先过，再观风景？”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川见一青衣老者立于背后。苍老的面容，飘扬的须发，手中居然是一柄斧子。老者眼睛微凹，但是精芒内敛，颇有威严。
　　江川赶忙让开，老者略一点头，缓缓前去。
　　杏林摇曳，伴老者前行。老者肃穆若林。

　　杏林汇不愧是号称最天人合一的汇集。苍翠的竹林间，隐隐露出竹屋的一角。
　　杏林汇共三集。一集买卖生活品，一集买卖药材，一集却是只挂了个名，实际是散乱地分布在这杏林汇方圆百里地的数百名医。
　　自然气息的竹制阁楼，充满药材芬芳的道路。路边是买卖草药的人们。杏林汇本不大，是以采药人都是摆着地铺等待别人采买。

　　江川到这里来，既不是采买药材，也不是寻访名医。不过是出于旅者的意志，想要踏足这玄界的每一分土地罢了。
　　随手买了几份旅途中合用的药材，细细一品，确是灵气十足。比及外面购买的药材，是强上许多。
　　在这里，即使是最普通的药材，怕是也比其他地方所产药材的药效，要高个七八分吧。

　　由于杏林汇本不大，所以江川很快就到了尽头。
　　这里有一间草庐，和杏林汇竹制楼比起来，看上去的确另类。然而这草庐外面却候着十数人。

　　“青囊药庐”江川轻轻念草庐上的一块牌匾。
　　药庐内是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大夫在诊脉。看上去似乎不是名医的样子，然而这外面候着的许多人，又说明了这位大夫的确有过人之处。而这间药庐，看上去也古朴之极。想来是家族行医吧。

　　“华大夫果然厉害啊。”旁边一老者对一病患说，“华家医术的名头，自打入玄界之前那就是鼎鼎大名。这一代的华家传人华和，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华家呢。”
　　“对啊，我家口子前年进山被凶兕重伤，亏得小华大夫才保了命来。”旁边一中年妇女也夸赞道，“小华大夫年纪轻轻，就有了百杏名医的称号了呢。”

　　快速地搜索了一下脑中的记忆，江川大概知道了，这就是华佗的传人所开的药庐。这小华大夫，既然能得病患植百杏，想来确实不凡。不仅有了兴趣驻足观望。

　　这一会，小华大夫似乎有了结果。见他右手离开病人的手腕，手中一点白光闪烁。右手轻轻按在病人的腹部，指间略微有白光泄露。而他左手也没闲着。手指不知从什么地方捻着一枚药丸，捏开蜡封送入病人口中。

　　未几，病人站起来，向小华大夫鞠躬。大概这就是诊治完毕了吧。小华大夫扶住病人，让他坐下。然后转身取了些许药材，细细称过后包起来，递给病人，交代了几句。病人恩谢后离去，然后下一个病人走进去。

　　江川微微一笑，这里看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医馆。

　　突然一个小厮匆匆由外奔至，附小华大夫耳畔细细数语。但见小华大夫面色陡变，倏然起立，竟全然不顾周围有待诊病患，急急而去。

　　江川紧跟上，见小华大夫行色匆匆，竟是完全没有风度往城外冲去。

　　江川不禁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他急成这样？

　　行出集市外四五里地，进入杏林，便听树摇斧斫声。地下倒着数十株杏，赫然是方才出声要江川让路的老者。

　　“爹，爹……”小华大夫看着满地的树，喉咙里挤出这一个字。

　　“喀”，杏树倒地。老人倚斧而立，峨然问道：“和，你可知我为何伐你杏树？”

　　“这……不知。”

　　老人手指脚下杏树说：“年前，汇西周家家主患腿疾。明明以针刺足少阳胆经诸穴，数次即可痊愈。为何你竟拖了近半月，伺腿疾加深后才予正法医治？此杏应伐。”

　　又指另一树：“百器汇宁某，炼器受火毒之伤。医治无法，慕名就医。此疾以冬刺草拔之，然后服承气饮调理即可。为何你竟先以燥热补剂加重他火毒，方才给他治愈？此杏应伐。”

　　老人列举种种，皆是小华大夫故意延误病情，然后医治“重症”的事情。

　　“医者所为，小如风寒，大如头风。轻者针石汤药，重者麻沸劈颅。皆以减轻病患痛苦为要旨。而今你为了显示医术，故意给他人制造病痛，不该。医者不需此为显其名。你的百余杏，去其三十，尚余六七十。望你好生精研医术才是……”

　　江川在杏林汇的停留不过几天。药香盈袖，赞声如潮。他回想着那天杏林中倚斧而立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禁想起了流传了很久的一首诗，正是有了华老那样的医者，杏林才会密林成荫的吧。

　　风吹杏林白花开，
　　汇中诊者一字排。
　　欲问医者术如何，
　　杏林成荫谁人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