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刺客》舒尔脱脱兮

2、幻影如风

　　第二章幻影如风

　　哨兵森林的腹地，四季如春。
　　一条蜿蜒的小溪在这里欢快的流过，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极其悦耳的潺潺之声。从某个绿色的小山窝里奔涌而来，朝着森林东南边的翡翠河奔流而去。
　　嘉儿穿着一身似乎由红色绷带稀稀落落缠绕而成的奇怪衣服，沿着小溪快步行走，像个高挑的红色木乃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美艳之中带点诡异。面纱之后的清秀嫩脸上带着微微的怒容，一边走还一边目光犀利地左右扫视。
　　直到她来到一株粗大的猴面包树下，才停下脚步。
　　一大股浓稠鲜红的血液从树冠某处滴落，险些打湿她的丸子头。
　　“茉崔蒂!”
　　嘉儿用她的娃娃音厉声高喊，话音未落，纤细的身躯已经站在了那株猴面包树最高的枝桠上，像一束倏来倏去的红云。
　　然而她扑了个空，树冠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抹殷红的血迹仍顺着一颗饱满的面包果粘稠地滴滴答答。
　　“别眨眼，否则你就看不到我啦。”树下嘉儿原来站着的地方，现在站着一个身穿蓝黑色新月皮甲的姑娘。
　　“就是你？！为了晋升‘新月’差点杀死自己的姐妹？！”嘉儿再次大喊。
　　穿皮甲的姑娘漫不经心地仰起脸来——那是一张苍白俊俏的瓜子脸，柳叶眉纤细如锋刺，水波般的眼睛扑闪着狐媚，清爽的笑容露出八颗小巧的牙齿，还透着几分不羁和不屑。头发梳成冲天的大马尾辫，刘海稀疏而张扬，漂亮的脑门像是闪着微光的白玉。
　　“她算什么姐妹啊，我自己有姐姐啊。我姐她跟你一样，打赢了几个菜鸟就在脸上蒙一块破布，自封什么‘按月死’。哎我姐就是仙德尔莎啊，小时候是大教官的猫女学徒，你们应该认识吧。”
　　嘉儿听她把“暗月使”的称号叫得那么难听，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
　　“按月死，哈哈，是自己流血流死的吗？”茉崔蒂突然出现在嘉儿面前，几乎鼻尖对鼻尖。
　　嘉儿吓了一跳，柔韧的腰肢急忙向后一摆，倒跃落地。然而再次抬头时，茉崔蒂又已经不知去向。
　　“都是帷幕的姐妹，学艺切磋，有必要那么心狠手辣吗？！你在她腿上那一刀，几乎要了她的……”嘉儿凝神肃立，自顾自的话说到一半，这才察觉，不知何时，茉崔蒂已经在她两脚之间留下了什么东西。
　　嘉儿低下头，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感觉到一波波酥麻的凉意从脚底冲上头顶，对茉崔蒂的厌恶之情也变得无以复加——
　　嘉儿脚下安静地摆着一只幼年狞猫的尸体，应该就是那粘稠血迹的主人。头与躯干分离，身体还□□干净净地剥了皮，嫩红裸露的□□上血光莹润。嘉儿凭她那刺客的眼光很容易分辨：斩首的伤口不是利器留下的，而很可能是用石片之类的粗糙工具一点一点……
　　嘉儿不忍心再去推理，身体几乎开始颤抖。
　　茉崔蒂再次出现在嘉儿面前，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按月死长官，看您今天穿的这身绷带，好像知道自己会受不少伤呀。倒像是斧族人蜘蛛邪教的衣服。”
　　“你再敢这样，就给我永远滚出新月帷幕！”嘉儿紧握背后的匕首，对着她愤怒地吼叫。
　　“为什么，就因为我跟那小姑娘比试的时候没放水？”茉崔蒂的声音带着一种刺耳的高调，“我那是对她好，深入敌营万军丛中的时候，谁会让你？”
　　“你还算是叶海族人吗？！对哨兵森林的生灵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那个小姑娘？还是这只畜生？算了，反正都是猫崽子，没什么区别。”除了尖利刺耳，茉崔蒂的声音还带着一股让人乍一听就会觉得厌恶的自负的傲气。
　　“有谁不是从猫女时代走过来的？心狠手辣赢了一招半式，很了不起吗？”
　　“我已经是新月了呀，看我这身锃光瓦亮的新皮，帅不帅气？”茉崔蒂试着模仿嘉儿的娃娃音，还像小姑娘展示新裙子那样转了个身，把身后的锃新而齐整的黑披风扬起在半空中。
　　“阿雅她是我妹妹！你差点杀了她！”
　　“那小女孩儿叫阿雅？看来你这个暗月……按月死姐姐不是很爱她啊，也不传授她几招绝活。就凭她那死板的身手，恐怕连只狞猫都弄不死，更别提杀什么膀大腰圆的斧族人了。想当新月，再练一年刀去——哦，怪我太笨，我这才刚刚听懂，你这是姐姐替妹妹撑场面来了？公报私仇？”
　　“小小新月，别太过分了！”
　　“怎么？想用你脸上那块破布压我吗？人家可也是有姐姐在月亮壁垒上当按月，啊，暗月使的人呢。”话音刚落，茉崔蒂似乎被自己逗得忍不住了似的，弯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嘉儿再也不能忍受，瞬步闪到茉崔蒂身后，双手两支匕首出鞘，舞成幻影，迅捷无伦地接连刺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嘉儿永生难忘。
　　暗月使是新月帷幕中——乃至整个中洲大陆上技艺最高超的刺客。现任的七名暗月各怀绝技，嘉儿是其他六人所公认的出刀第一快：杀人只一瞬，伤口七八道。她甚至还能在出招的间隙中再扔出一柄柄飞刀，接连毙敌十步之外，颇有帷幕宗师、古代女刺客玛雅的遗风。
　　如此恐怖的手速刺向茉崔蒂时，她竟然不逃走，不还手，只是身上发生了些许奇怪的变化——
　　嘉儿出招的瞬间，茉崔蒂全身都像蒙上了一层黑烟似的，变得模糊不清，像个黑色的幽灵。
　　眨眼之间，嘉儿左右开弓，接连刺出十刀，简直比月亮游侠的迅矢连击还要凶猛！
　　然而她的每一刀，明明都直挺挺地刺中了茉崔蒂那似隐非隐的身体，却又都像刺中空气一样，直挺挺地透穿而过。
　　仿佛这一刻，茉崔蒂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茉崔蒂分毫未动，暗月使刀刀落空。
　　时间仅仅过去短短一瞬，这场比拼却已经高下立判。嘉儿汗透衣襟，呼吸微促。茉崔蒂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抱着自己胳膊，下巴高扬，一脸得意。
　　“小小暗月，别太过分了。”茉崔蒂像天真的小姑娘那样咯咯笑着，“嘉儿姐你太差啦，一般别人捅我十刀，我大概只能躲开五刀的，没想到我这一定气凝神，你居然一下都摸不到我，哎哎，真给帷幕丢人呐。”
　　“这是……风行之术？怎么可能。”嘉儿表情惨淡，怔怔地伸手想要解下脸上的面纱。
　　“什么这术那术的……哟，面纱可别扯，否则我就跟你们这些假正经的暗月没有区别了。我喜欢这身新月的皮。”茉崔蒂用手指弹了弹头上坚韧的硬皮盔，头盔的额部装饰着一个小巧的天鹰浮雕，硬喙如刀锋，“我们这叫新月帷幕，而不是暗月帷幕，所以你打不过我也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嘉儿想起当年叶海之王初次远征督战时，自己在王座前飞刀秒杀六个虎狼卫才赢得这一幅暗月面纱，心中不由得泛起浓浓的苦涩。
　　“嘉儿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嘉儿喃喃说道，突然觉得胸前一凉，猛一抬头，茉崔蒂又不见了踪影。
　　嘉儿再一低头，只见一支细长的猫女匕首正静静地停在自己的双乳之间。
　　有时候，手下留情比狠下杀手更加可怕。
　　（第二章——幻影如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