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宦官，栗子糕》Tadashi

2、两个人一起就不孤单了

　　夏桃没想到欠许公公的债这么快就有了还的机会，对方派来了那个看门的小太监，她在看到他的当即便猜出了大概，如今她和他也算是对彼此熟悉了。
　　小太监名为于杨，看起来至少比她小了五六岁，长得很机灵，看来许公公对他还算满意。
　　“许公公说了，这眼瞧着新一批的几个内侍也到了学规矩的时候了，李冬能到何处任职，也只在他老人家一句话。”
　　言下之意，这忙她怎么也是要帮的。
　　是刘贵人摊上了事，贵妃娘娘怀疑她在新晋秀女的食盒里下了不干净的药。
　　更具体的事夏桃也没弄清楚，只知道许公公的意思是贵妃娘娘问起来的时候，她只要说从未在点心房见过刘贵人的贴身宫女，便可以了。
　　“回娘娘，奴婢从未见过此人。”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雍容华贵，听到夏桃说出这样的回复之后微微蹙眉，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懊恼之意。她也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岁数，却像是经历了很多，眼里尽是沧桑，怎奈生得倾国倾城，初见的人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多看好几眼。
　　“也罢，这事实属蹊跷，有待查明，你们都先下去吧。”
　　夏桃抿着嘴起身，没敢后退，而正如她所料，贵妃娘娘果然开了口又道：“夏桃留下。”
　　白风穗家世显赫，父亲手握户部的管理大权，入宫以来这后宫就再也没出现过比她更尊贵的妃子，她很聪明，夏桃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那老太监耍了什么伎俩，倒是买通了你。”
　　原已起身的夏桃再一次跪下，规规矩矩地道：“奴婢不敢。”
　　白风穗想了想，没有细问，她留下夏桃只是想给她提个醒，这件事她没有多计较的意向。
　　“本宫会查清楚的，若不是姓许的抓住了你的把柄，依你的性子，也说不出这么愚蠢的谎来。”
　　夏桃知道多说无益，便没解释什么，这后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贵妃娘娘想知道的事只需派几人调查一番便能出来结果。
　　离开贵妃寝宫之后许公公没再派人找夏桃，但夏桃心想这关系暂时是切不断了。
　　初雪至。
　　李冬的身体快要恢复得差不多了，说来也快。
　　同期被净身的几人都活了下来，有几个不禁自嘲起来，说果然印证了许公公的那番话，做太监的这命硬着呢，老天都不爱收这等卑贱之人的魂魄。
　　夏桃还是经常去找李冬，她原以为贵妃娘娘会找她，可帮刘贵人开脱的事都过去三日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李冬被分配到了尚衣监，也搬出了那个破屋，虽然居住的地方还是好不到哪里去，却是独居。
　　夏桃对许公公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却也看得出来李冬是不喜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李冬并不甘心屈就于这个地方，虽然对方在许公公面前表露出的样子很是乖顺懂理，可她知道那是假象。
　　李冬很擅长伪装自己，如果不是于杨确定那天和许公公当面发生冲撞的人就是李冬，只凭现在他的模样，谁都不会相信他有胆子违逆许公公。
　　他在外人面前伪装出的那些卑微与笑脸，让夏桃感到惊讶，甚至是恐慌。
　　她不知自己是否该庆幸，至少他在她面前的时候不曾虚伪。
　　这天下午，她照旧带了些吃食给他，而他在看到她之后也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查阅手里的册子。
　　夏桃不知道她带来的东西李冬有没有吃，快到新年了，她的活变得异常多，也没什么功夫多陪李冬。
　　难得李冬先开口搭了话。
　　“你在什么地方从事。”
　　“内膳房，偶尔也去御膳房帮些忙。”
　　李冬看得出来夏桃从事的地方不错，却也想不到会是内膳房，毕竟这个女子不像是有什么手段的。
　　“那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地方。”
　　夏桃眼里有了些笑意，她知道两人能就着一个话题多聊几句实属不易，所以马上就接了话。
　　“是贵妃娘娘帮了忙，我一直很感激当初她的提点。”
　　李冬似乎是真的对这事有了兴趣，又问道：“哪个贵妃。”
　　“白贵妃。”
　　“白风穗？”
　　夏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正是白贵妃的大名，想李冬毕竟是初入后宫，有些规矩许公公还没教导。
　　“不能如此直呼贵妃娘娘。”
　　李冬像是没听进去，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不说出去，又有谁知道我这么叫她。”
　　他眼里的戾气较前几日而言已经减去了不少，可夏桃仍旧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气息。
　　“李冬，你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
　　李冬把手上的册子合上，应该是看完了，他知道夏桃识的字寥寥无几，这宫里又能挑出几个读过书的奴才。
　　有人敲门而入，正打算离开的夏桃见是几个眼生的侍卫，一时间没弄清他们的来由。
　　为首的人像是撞见了什么天大的趣事，指着李冬大笑起来。
　　“我还当是传闻，原来是货真价实的啊。你可就好了啊，成了太监还有女人愿意伺候着。”
　　几人当着夏桃和李冬的面嘲讽起来。
　　“听说这家伙的玉米管还是她给插进去的呢，怎么样啊，被割掉的那地方好不好看啊。”
　　夏桃明白了，他们几个只是觉得这宫里的日子太无趣了，正逢她和李冬的事情被传开了些，便想过来看看他们两个的笑话。若是入宫有些年的侍卫，定是不会如此莽撞，只怕是前不久刚进来的。
　　她知道李冬是介意的，自他恢复自理能力之后她便再也没看过那个伤疤，这种东西换作是谁都会藏得严实。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去掀起那些曾经，却不料被几个混账就这么戳破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桃很少与人争辩，瞥见李冬难看的神色之后却是异常坚定地开了口。
　　“夏桃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为人妻的应当好好伺候郎君，我虽然没嫁给李冬，婚约却是有了的。”
　　“听听啊，这有个想找太监对食的。”
　　许公公的声音这时候传了过来。
　　“管好你们几个的嘴！”
　　没过多时，人也跟着进了屋子。
　　几个侍卫自然知道这老太监惹不得，登时没了话，马上走了人。
　　夏桃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李冬先开了口。
　　“多谢许公公。”
　　许公公没看李冬，只是盯着夏桃看。这宫里知道白贵妃在私下提点夏桃的人并不多，但夏桃进宫这些年，凭着资历也显少有人敢如此欺辱她，果真还是跟了太监的缘故，找太监对食的宫女在外人看来最为低贱。
　　他虽然对李冬没什么好感，却真是觉得他好命，都成太监了还能让小时候的未婚娘子守在身边伺候着。
　　“夏桃，你倒是讨人喜欢，于杨那小子跑过来说你被为难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夏桃这才开了口。
　　“要多谢于公公了。”
　　许公公没多停留，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夏桃松了口气，回头要与李冬道别，只见他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许公公在场时的那份低眉顺眼之意。
　　“李冬，我知你心里不好受。”
　　李冬抓住夏桃的手腕，速度极快，夏桃根本来不及躲开。
　　他终于看向她，像是恨不得当场活剥了她。
　　“你不知道。”
　　夏桃动摇了，是啊，她又怎么会知道他有多痛，有多恨。
　　她现在才明白过来，李冬其实一直恨她的存在，他想杀了她，却因诸多顾忌无法动手。
　　又过了会，李冬恢复了冷静，也放开了夏桃。他坐回到了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似乎不想再继续为了刚才的那件事浪费精力了。
　　夏桃揉了揉手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离开，走到了李冬面前蹲下。
　　“只要你还能接受让我陪着你，我会对你好的。”
　　这是她第二次说自己会对他好，虽然知道对方大概听不进去，也不在乎她这些，可心里想的她还是要说出来。
　　她觉得李冬很孤单，和她一样孤单，她想他不会排斥有个人陪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