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乱序之徒》秦落

7、第六章：玉清门（下）

　　也不知等了多久，江期邈满脸通红地跟在个玉冠青袍面冷如冰的青年身后赶来。那青年面貌虽说不上丑，但在多俊男美女的修士里只算得上普通。不过通身气势卓尔不群，如青松独立，似苍云高悬，使人望而生畏，不敢久视。他袖口两道内有暗纹相应的金边，竟是修为已臻化神境。不必多想，便知来人正是玉清门首座殊宵真人傅照云。
　　楚暮归揖道：“晚辈散修盟莫道非，见过傅真人。”
　　傅照云点头：“资质不错。”声音裹霜带雪，字字冰寒。
　　楚暮归也不以对方风马牛不相及的这句话为意，只顺着说：“谢真人。”
　　傅照云道：“随我来吧。”说罢施施然转身，挥袖间就把楚暮归与江期邈带到另一处洞府前，待二人回过神时人已不在，唯话语在耳：“此处乃灵气汇聚之地，尔可自便。”
　　这就是谢礼了。
　　楚暮归见着此间灵气之充盈，不由感慨傅照云虽然于待人接物上能力缺乏，这送上门的实打实的好处倒确实让人咂舌。旁边江期邈则更加羞窘难当。他求着自家师尊同来不过是想要挽回点方才慢待楚暮归的形象，却忘记了自家那位师尊修为顶尖道心通透偏偏是个不通人情、性子高冷的人物，于是这回也只有认了栽老实道歉：“都是我考虑不周，劳莫道友久候了。”
　　楚暮归摇头：“江道友何错之有，还要谢过江道友予我的大机缘。”
　　江期邈慌忙摇头，正待再说许话，玉清门的弟子牌忽然亮了亮，他脸色微变：“是小师叔回来了。”
　　楚暮归颔首，见江期邈又道：“这……师尊召我速去，道友……道友还请在此处歇息片刻。”
　　楚暮归笑着点点头，便见对方急匆匆地御剑而去。待到这时，他才开始观察这洞府内的布置。此处想必位于玉清门灵脉所处地，甫进来就能感觉到灵气之充裕等闲不可与之相较。不但足够金丹期修士修行，就算是出窍期的也绰绰有余。他寻了个蒲团坐下，开始不紧不慢地吸收起灵气来。待再度醒来，已是大半月过后了。
　　见他出关，外头等的人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江期邈边腹诽自家那个不靠谱的锦华师叔居然一脸高冷地递给自己一下品天阶防御法宝，边拐着弯提醒说送予他那个散修友人莫要私吞。且不待他问明因由，就被扫出洞府，简直不可理喻。好容易见着等了许久的人出来，饱受师叔摧残的玉清门首徒方发现对方居然已是半步元婴之境：“恭喜莫道友修为再上层楼。”
　　楚暮归拱手：“还要多谢傅真人与江道友这洞府。”
　　江期邈忙摆手直说愧不敢受才拿出法宝道：“此物……此物乃我偶然所得，因着已经有了师尊所赠的防御法器，想着莫道友恐怕没有趁手的。此物虽只是个下品天阶法宝，还望道友不要推辞。”
　　楚暮归一眼扫去哪里看不出江期邈遮遮掩掩打马虎的模样，尽管是个法宝，但也不是他一个金丹期随随便便机缘巧合就能拿到的，何况自来防御法宝比攻击属性的法宝金贵，这东西又为天阶属性，就算是用到元婴期也是使得的。脑海里没来由闪过那日暗中窥视的修士，也没了拒绝的意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江道友了。”
　　江期邈说：“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借花……不是，我拿这个也没什么用，道友中意就好。”
　　楚暮归勾唇而笑，青衣当风，云烟缭绕里，洒然绝俗。
　　江期邈竟有些不敢直视，只得话锋一转：“说来那日道友闭关前恰逢小师叔归来，此番又正好是我门中弟子大比之时，道友不妨与我同去观看？”
　　楚暮归道：“在下不过一介散修，何德何能。然道友相邀，就却之不恭了。”
　　江期邈听到前半段还有些七上八下的担忧，待听到后半段方释然道：“道友过谦了，道友在漓江一事过后便是我玉清门的大恩人座上宾，就算要做个供奉长老也是使得的。”后句明显是夸大的溢美之词，仙门第二派的供奉长老之位哪里是个金丹期的小辈能肖想的，好在楚暮归也并不在意，只笑笑即作罢，转而询问起宗门大比的诸多情况。正是瞌睡被送了个枕头，江期邈话一出口就意识到里头的不妥之处，好在及时来了个台阶，他立时打开话匣子，扯着楚暮归就是一长串简介。
　　原来玉清门挑人虽随大流以灵根为先，但也并不忽略心性资质，是以每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就是灵根差一截的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甚至成为长老亲传弟子的最大机会。大比分内门外门，内门表现得当指不定能为长老看中进而收作亲传，外门的可能性则更大，要么进入内门，甚至一步登天直接成为长老亲传弟子。本来亲传弟子不必参与大比，奈何修道之人终归曾是人，不然大道万千殊途同归，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哪里需要分什么名门大宗、散修小派，不过因着一句攀比罢了。更遑论那些闭世不出的长老已不知活了多少年，早已知道自家渡劫无望，是以更愿意将希望寄托在子孙徒弟身上，而检验这些的无怪乎天资修为心性，那么又用什么来评价天资修为心性？
　　自然是斗法。
　　门内大比，就是个最好的机会，无论对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裨益良多。且唯有优秀的亲传弟子，才能在真正的仙门大比里与更厉害的他派弟子同台竞技互相切磋、崭露头角。
　　正说着，江期邈与楚暮归就到了台边，见着二人过来，樊陵头一个跳下台道：“莫道友，师侄。”
　　江期邈行礼道：“小师叔。”
　　那厢楚暮归也跟着揖道：“樊前辈。”
　　樊陵笑道：“不过大半月工夫，道友竟已是半步元婴之境，想必再过不久又是位元婴修士了。”话里话外，除了真心实意的恭喜外居然没有丝毫对金丹进阶元婴时可能陨落的担忧。
　　楚暮归忙辞谢道：“也是承了诸位前辈道友相助，道非在此处多谢了。”
　　樊陵道：“我们谢你才是，是了，之前……”
　　话音未落，后方就一道眼刀袭来，下一刻樊陵身侧就站了另一个青衣道人。他面容青隽秀致，桃瓣脸，杏仁瞳，唇角自带弧度，不语亦有三分笑，乍一看去，竟与沈丹羽有几分相似，再看其袖口两道金边，正是出窍后期修为。
　　“晚辈见过沈前辈。”
　　来者正是沈丹羽生父，玉清门掌教二弟子，傅照云的二师弟和光真人沈箫。
　　沈箫一双杏眼弯起，全然不顾因着他的到来全身僵硬的樊江二人：“阿羽结丹，多赖道友了。”
　　楚暮归道：“沈道友结丹，全凭自身机缘，在下不过顺水推舟罢了，不敢当前辈谢。”
　　沈箫扬眉，笑得更加欢喜。他本就一张娃娃脸，这么笑起来倒不像个前辈，反而像几人的小师弟。见沈箫颇有要与楚暮归多多相处促膝长谈的架势，樊陵忙道：“二，二师兄，三，三师姐在看你呢……”台上那道裹雪带冰的冷眸，可不把他二人吓得背上汗毛竖立，额角大汗淋漓，亏得楚暮归还能与沈箫愉快闲聊，登时益发佩服这位天资过人的道友。
　　“湘湘。”沈箫闻言，转头朝高座台上的锦华仙子望去，林湘韵这才收回凝视樊江楚三人的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与沈箫的娃娃脸不同，林湘韵长相秾丽，性格冷傲，二人站在一处不像道侣，反倒像姐弟。可只要知道锦华仙子与和光真人的，都知道这对道侣感情甚笃，伉俪情深。
　　果然，见着自家道侣的眼刀，沈箫也顾不上闲聊了，客套几句便飞身跃起去陪道侣去了。
　　楚暮归瞧着听着沈箫说话依旧木着个脸凤目却忍不住泄出几许暖意的林湘韵，轻轻拢了拢袖子，胸膛里空空落落，带着镌刺入骨的凉意。

　　夏去秋来。
　　红叶掩径，猗蔚日颓；寒烟耸翠，苍云高垂。
　　楚暮归金丹既成，整个人就又恢复了惫懒模样，为能与师尊相处，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不思进取，只维持金丹初期模样。他一门心思唯担心若修习到金丹圆满，再次被赶出山门去寻结婴机缘而已。
　　可惜从来怕什么来什么，这日，楚暮归又在偷懒却被自家师尊逮了个正着，于是连人带嘴里来不及吐出的枯叶倒做了对难兄难弟一同被行渊踹下了无为山。
　　行渊这一脚因着愤怒用了几丝真力，他本就为雷系天灵根，平日里虽一副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内里却实打实是个火爆性子。一言不合就是揍这句话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是故身为这位无道魔君座下大弟子，整个‘魔宫'又长期只有这么两个人丁的楚暮归，自小便练就一身粗糙皮肉，甚至后来选择剑修，也有几分剑修比起法修毕竟更重煅体，简言之，更加耐揍的缘由在里头。
　　可惜就算耐揍强于法修，如今在化神后期的‘法修'行渊面前，初入金丹期的某剑修不过是个比蝼蚁还渺小的沙子，随手一弹就不知道被弹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楚暮归从地上爬起来，瞪着掉在街上状似无辜的枯叶道：“尔等害我啊！”
　　接着又是一道气劲穿空而来，楚暮归还没站稳再次摔了个狗啃泥，而那人如同玉珠落盘的声音还未在耳边淡去：“不到金丹圆满，勿归。”
　　这下楚暮归不由面如死灰，以头抢地，山呼难受了。
　　不过是想与师尊多些相处时间，难道就这么难吗！还什么不到金丹圆满勿归，他现在不过金丹入门。连中期都还未入，且想必到了圆满后待不了几日，又要被迫去寻找结婴机缘，想来师尊如意算盘早已打好，就等着他入套。
　　楚暮归叹出口气，然而技不如人只能隐忍不发，他遂从地上站起来，用了几颗易容丹将过于明显的容貌遮掩几番后，方才再度站起身往前走。
　　好在行渊素来刀子嘴豆腐心，这降落点自然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岭杀人地，而是处颇为繁华的凡人城镇。楚暮归心里边脑补着自家师尊的模样，边拿着手里的枯叶把玩：
　　——这大概是他短时间来能拿在手里的，属于这个秋天无为山最后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