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乱序之徒》秦落

4、第三章：漓江诡事（三）

　　门口满是白幡的大门甫一打开，内里光景就掩盖不住的展露出来。徒有四壁，除了散乱着摆放的旧桌椅外，空无一物，乍看去，仿佛久未有人居住似的，处处透露出股破败萧瑟之感。
　　樊陵眼底厉色一闪即逝，联想到之前发生的处处怪异，刹时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江期邈也本能地觉出几许不对劲，楚暮归道：“果然如此。怕是自入城，我们已经入套。”
　　樊陵：“确实。”
　　其余弟子自然听不懂二人打的哑谜，有性急者已然脱口而出：“还请莫前辈言明。”
　　楚暮归：“诸位可是察觉到此地的奇异之处？”
　　玉清门弟子面面相觑，努力从早被吓得晕头转向的大脑里拾掇出些许名为理智的余韵，可惜本来便没经过些风浪，又是宗门看中从小加以培养的子弟，遇到前所未有的生死一线，被师长娇惯出来的毛病就体现出来了。他们本可以在引导下一步步走上巅峰，却过早地面对了凋零。
　　江期邈接口：“未入城时分明看到城内白幡高挂，可沿途走来，莫说死者魂魄，连活人都没看到半个。天上的太阳亦如此，况且诸位请往周围仔细看看，便可发现其怪异之处。”
　　玉清门诸人听罢才四下望去，这么一看，就有反应快地惊恐万分地嚎道：“没，没有影子！”
　　一时间众人被吓得面如金纸，眼含惊惧。
　　樊陵窥见诸人情态，不由幽幽一叹，看来玉清门还是对自家好苗子保护太过，以至于一个个都长成了温室中的娇花，稍有变故，就仓皇失措。便连首座之徒江期邈，虽在本门乃至于其他仙门同辈里称得上佼佼者，但与旁边同是金丹大圆满修为的散修莫道非比，差距岂止毫厘。若这回侥幸捡回条命，他回到门派中后一定要向师尊申请以后对待徒子徒孙，决不可再像这般娇惯。思及此他嘴角掠过丝苦笑：“我这驮龙归元罩亦撑不了多长时间，不过现在我们比之毫无头绪的瞎子过河，已经知道自己的境况了。这处恐怕自成个小秘境，真正的漓江城，别有洞天。是以……”
　　楚暮归道：“只需寻得两地相通处，我们就可离开。”
　　话音方落，就有人问：“这……敢问莫前辈，要如何寻找那相通之处？”
　　楚暮归不言，只拿眼睛去看江期邈，江期邈会意：“如今此处还剩下筑基期弟子一十三人，金丹期以上的则有我与莫道友还有樊师叔。依我愚见，不如兵分三路，各自查探？”
　　樊陵蹙眉：“有些不妥，那黑雾尚不明实态，贸然分头行事，恐怕不太/安全……”
　　楚暮归：“确有不妥，不若兵分两路，樊前辈与江道友同玉清门诸位一路，在下一路。”
　　樊陵抿唇，还未说话江期邈就道：“莫道友，这……”
　　“可。”樊陵打断他的话，瞧见江期邈还欲说什么就听楚暮归说：“在下若是一个人，自保还是有些把握的。”言外之意，若还有需要照料的，那就腾不出手来了。
　　江期邈皱眉思索片刻，也明白过来。楚暮归与自个儿不同，从小就是一个人闯荡到大的，其间保命手段，经历的艰险难况，哪里能与自己这个仙门高徒相比。是以与其让他所谓的人多好办事来拖累楚暮归，不如兵分两路，自己这边有一个金丹修士一个元婴修士，从黑雾手下护卫筑基期的几名同门，再加上各类门下阵法，自也是无碍的。
　　樊陵见身边人想通了，就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黑色令牌递给楚暮归：“如若莫道友发现什么，或者事有不妙，此物可作联系。”
　　楚暮归将黑色令牌揣入袖中，拱手道：“晚辈知道了，多谢樊前辈。”言罢往后一退，片刻功夫就不见了踪影。唯余原地江期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情愫闪过。
　　樊陵道：“我们也走吧。”语毕率先往和楚暮归离开方向相反的位置走去。

　　自与玉清门诸人分作两路，楚暮归就懒得再作诸多掩饰。他五指伸出，凭空一抓，十数柄透明的短剑便出现在前方，接着衣袖一拂，短剑剑刃处就冒出几许青色。他薄唇吐出个去字，短剑即化作道道厉芒直奔妄图尾随江期邈等人伺机而动的黑雾飞去。刚刚觉醒了些许灵智的黑雾显然被对方这扮猪吃老虎的行径骇得一愣，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整坨雾便被缠成了粽子，带到了短剑主人身边。
　　楚暮归炸雷般的声音透过神识直接传到黑雾意识海：“我知你已有些许灵智，如今便给你的机会，本座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被本座发现你编造谎言……”
　　后面的话并未说出，那黑雾却像本能地察觉危险似的，用不太熟悉的发音道：“是……是……”
　　楚暮归：“此处可有另一座漓江城？”
　　“有……有的……”
　　“你可知二者勾连处在哪？”
　　“啊……”
　　楚暮归手指一弹，短剑就往里一戳，也不知那剑是用什么怪法形成的，没有实体的黑雾在这一戳之下居然显出几许溃散之态。黑雾被吓得慌忙回复：“在……在城门……”
　　楚暮归道：“你可知这两座漓江城是何时形成的？”
　　黑雾老老实实答：“不……不知……”
　　他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便徘徊在此，就连灵智也是今日吞了几个筑基修士方开，是以对之前混混沌沌的时候记得也不大清晰。可怜这黑雾虽灵智不高，然在此处也算是近乎无敌，如若没有楚暮归的存在，这几个玉清门人尽皆被他吃入腹中后，其修为自然能得大进。可惜阴差阳错江期邈邀了楚暮归同来，不然这回过后，假设楚暮归是从别人口中听到漓江城之名后再寻过来，那时候的黑雾自然没这么好相与。
　　楚暮归冷哼：“莫耍花招。”
　　黑雾慌忙扭动着身体，表示自己哪里敢耍花招就见那青衣人已化作剑光朝城门掠去，俯仰即至。楚暮归凝视着城门，神识一遍遍扫过青砖砌筑的城墙，良久，果然发现了几处怪异。他左臂稍抬，随手掐了个诀，十根藤条凭空而出，接着各自探入墙内，霎时便透过城墙里的物什勾勒出了个圆形阵盘。
　　楚暮归眼底寒芒掠过，唇齿翕动间不带丝毫波动地吐出句：“十煞聚灵阵。”
　　这十煞聚灵阵阵如其名，凶险万分。据闻乃是上古魔修阵法大师研究出来的大作，可惜从未有人能成功施行过，无他，此阵要成须得一物。那物必须具有撕裂空间之能，然世间仅存的具有这种能力的神器便是‘两界镜’，此镜能撕裂法则，破除空间，沟通两界，故得名两界镜。但两界镜从未有人看过实物，关于它的传说也仅限于书本，更有人传说两界镜早在上古就破碎湮灭无存。是以十煞聚灵阵虽说其能耐通天，但因没有凭依，故而只是个名字听上去唬唬人，书本上看看，心里想想便罢的可望而不可得的高岭之花罢了。而如今，竟在这里……看这模样，阵已成多时，只是吞噬了漓江城一城性命还不足以使其效果完全发挥，假设完全发挥出来，就连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十煞聚灵阵，正是借助撕裂空间之物以达到将该地活物尽皆吞食殆尽，继而开辟出另一方世界，引得不知者进入持续吞食最终借这般怨力造出一方世界的阵法。且若是坐拥一方世界，那作为此阵的主人白日飞升亦不是幻想，如此想来，黑雾的身份便显而易见了。
　　他正是‘漓江城’内怨力在此地的集结体，而两界镜的本体在哪里。
　　楚暮归勾唇而笑：他已然知晓。
　　挥手将束缚黑雾的短剑撤去，楚暮归信步朝黑雾走去：“送我过去。”
　　黑雾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惊得大喜，听到对方骤然在识海里头说话还没反应过来。
　　“送我过去。”楚暮归重复。
　　黑雾磕磕绊绊地道：“这……只有……”
　　“只有死人才能过去？”
　　“是……是……”
　　楚暮归两手一张，周围便绕了一圈黑色利剑，细看去，利剑与利剑之间以藤蔓相连，密密匝匝兜头以下将楚暮归整个人罩在其中。接着他又随手甩出个隐匿气息的符文，就往胸口一捅。明明是极痛的，但他整个人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痛苦，反倒连嘴角都带着丝愉悦的弧纹。紧接着五指猛力一抓，似有什么噗的声音传出，整个人便生息全无了。
　　神识里传来楚暮归的声音：“现在，送我过去。”
　　黑雾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颜色都比之前浅淡，当然以他的灵智自然看不出内里乾坤，只傻乎乎地冲过去吞噬了从壳子里逸散出来的神魂，正待吸收，就见他体内的神魂以极快的速度汇聚到一起，居然凝成了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模样。
　　长发浸墨，凤目含霜，剑眉入鬓，削唇轻扬。清雅兮比临风玉树，傲然兮如经雪松菊。遥望之，若初升之霞光，华彩万丈；近窥之，如蔽日之浮云，似真还假。无珠玉而自耀，无披饰以尤明，转眄流粹，飘忽若神。见而忘俗，不敢久视之。
　　楚暮归身周凝成柄巨剑，他整个人便为剑刃，缩地成寸，顷刻走出了黑雾躯体。
　　如他所料，这黑雾即通道，唯有死人可入，可解释为唯有意识可进。是以被黑雾吞噬的其实只有躯体与修为，不出意外，在‘另一个漓江城’，他还将遇到那几个被吞吃掉的玉清门人。
　　不过这与他何干，他所求，九天十地，唯一事而已。
　　方想毕，眼前就天光大亮，烈日高悬，周遭人流攒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万人空巷的盛世之景，可见一斑。
　　楚暮归闲庭散步也似的往前走去，也不知是气势太过迫人还是样貌过于华美，肩踵相接的人群居然自发让出条道来，使得他一路畅通无阻。还有偷眼看来的小娘子，手里拿着丝帕饰物，却无一人敢朝这人掷来，仿佛只是这般举动，就是种亵渎，然后看得久了，又觉双目发疼，很快只能别开眼去，再待要回想那人形貌，只依稀记得身形颀长，俊美如神而已。
　　无论从哪里看，都与凡人街市无异。
　　楚暮归终于走到城门口，果不其然，漆黑牌匾上，从左往右写着。
　　‘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