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乱序之徒》秦落

3、第二章：漓江诡事（二）

　　“亓之！”站在何姓修士身边与他关系匪浅的女修反应片刻才嘶声叫道。
　　楚暮归眯细眼，只见那黑雾腾挪间就朝女修而去，不消片刻，她也步了何亓之的后尘，这回更惨，直接被腐蚀得连血肉骨渣都不剩。其余玉清门人早已吓得两股战战头冒冷汗，连江期邈也面色惨白，只努力哆嗦着嘴唇强自镇定道：“小，小师叔，这……”
　　他显然没想到，刚刚才说了让大家放心的大道理，顷刻间就能损失两名门徒，其打脸之迅捷，让他恐惧之余更有种如坐针毡的荒谬无力感。
　　樊陵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却因是在场诸人里修为最高的，故也不敢露怯：“结阵，我倒要看看，是哪路妖孽在此作怪！”
　　他声音奇大，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内里几乎要倾泻出来的不安——这和师尊说的不一样。他从进来开始甚至连敌人在哪里都感知不到，这说明对方要么修为远高于自己，要么就是此处藏有暗宝。再联系刚才莫道非所说的话，后者的可能性明显高于前者。这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损失两名弟子……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江期邈，无论如何，就算其他的保不住，眼前这个也一定要保住。想通这截，樊陵就似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连带着神色也显得平缓许多。
　　楚暮归冷眼瞧着这位玉清门掌教关门弟子眸底的风云变幻，藏在衣袖里的左手掐了个诀，平路上便陡然窜出个幼苗。那幼苗四片叶子形似鹰爪，一动就抓住了站在阵法边缘的一名玉清门弟子脚踝。那弟子离黑雾不算近，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吓破了胆，正如楚暮归所料，已经从淡淡的墨色偏向于深黑的雾气饿狼扑食般朝他涌去，幸而他就算再害怕也没有乱了阵法，在无形屏障的阻隔下，黑雾居然被撞得有些溃散。也正因为这么一撞，樊陵终于得以看到杀害自家两名弟子的真凶。
　　他左手捏诀，右手寄出柄折扇，两袖迎风鼓荡，四条火龙齐出，挟着雷霆之怒朝黑雾攻去。可惜吸取了两名筑基修士的黑雾非之前只吞吃了凡人的蠢物，此时已稍具灵性。但见它也跟着火龙分散开来，恰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四条火龙覆在里头。
　　樊陵也不慌，折扇张开，迎风一扇，被覆在黑雾里头的火龙就竞相爆裂开来，居然呈反向包围之势又把黑雾拢住。江期邈见状怎会有不明白的，也跟着拿出兵器，口里道：“师叔我来助你！”
　　楚暮归抿唇，哪里能让黑雾就这么被樊陵擒住，袖中手指张开，指缝间便显出六柄透明小剑。那小剑绕着他的手指盘桓一圈，直端端朝黑雾与火焰纠缠处飞去。只一刹，火焰就被刺成虚无，黑雾再度隐去身姿，本就看不真切的江期邈一剑刺了个空，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在场却无一人在看他。樊陵面色阴云密布：最坏的情况来了，这里不仅有暗宝，还有修为远在他之上的高人。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要折在这里了。想罢又下意识地去看从刚才起就一脸淡定立在旁边的楚暮归，明明只是个金丹期修士，这周身的不凡气度竟不知胜过自己凡几，甚至可与首座师兄相提并论。
　　“莫……道友。”面对眼前人，樊陵是喊不出‘小友'二字了。
　　敏锐地觉出师叔言语的变化，江期邈不禁有些诧异，虽不知莫道非哪里入了这位师祖的关门弟子青眼，不过毕竟是自己佩服的对象，此刻也跟着有些与有荣焉的沾沾自喜起来。
　　他毕竟未经历练，唯一一次生死之危又因莫道非的缘故毫无刺激的化险为夷，加上本又是仙门高徒，是以心性自然胜过一般内门弟子不知几何，尽管错失除掉‘凶手'的良机，他确是坚持认为山穷水尽定有路的乐天派，虽刚才女弟子被腐蚀时也跟着被吓破胆，但未知总好过已知，自师叔与黑雾交手后，他便不那么惧怕了。然后又想起两位死去的弟子的容颜，江期邈垂在身侧的双拳握得死紧。
　　指骨青白。
　　憎恨使人无畏。
　　楚暮归侧首，目带询问。
　　樊陵知道与名门大派相比，仅靠自己修炼到金丹大圆满的散修的经验之丰富怕是与自己这种元婴修士相比亦不遑多让。现下情况危急，倒也来不及端着身份了，他忙道：“不知莫道友有何高见？”
　　从一个小辈闲聊般问出的怎么看，再到一行人里无疑身份最高者的有何高见，楚暮归垂眸掩去眼底神情，不卑不亢道：“前辈客气。高见算不上，只方才借结阵那一击，晚辈似乎看到有什么黑雾散开了。”
　　樊陵道：“正是。”他因明面上的修为在楚暮归之上，故又补充，“那黑雾如有思维，若不是那一击，恐怕根本显不出形来。”他并未说出可能会有暗中相助黑雾的高人，只觉得没必要再给本来就慌张恐惧的弟子雪上加霜地增添更多心理压力。
　　楚暮归又岂会不知他想法，此时倒也懒得点破只说：“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战况确有些不利。晚辈随江道友而来，沿途也只知漓江城内似乎有怪事发生，倒没料到会是如此。”
　　樊陵闻言不禁有些赧然，毕竟对方分明是个与此无关的局外人，被强行入局不说，现在又是这等万般不利的状况。而在尴尬的同时，他又对宗门随便的任务指派多出几丝怨怼。不过面上自然情态不显：“我派下达任务的执事堂也并未说出现今这情况的缘由……”若能提前知晓，必定不会让他一个元婴中期的带领这么群金丹筑基的炮灰来此送人头。
　　想到这里，樊陵不由叹出口气。
　　他这口气叹得颇是时候，本来就一触即发的空气陡然像拉得过满而断开的弓弦般，碰的一声断裂开来。第一个发出尖叫的是站在法阵外围的一名筑基后期的男修。他一面大吼一面像将要沉塘的旱鸭子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从怀里摸出张符纸，可惜还不待用法力催动，整个人已经化作黑雾的养分。
　　楚暮归见那黑雾又涨大了一圈，心里明镜似的抓住了它的喜好。
　　这黑雾喜好吞噬恐惧。
　　越是恐惧，越是死得快。
　　这么想着，他嘴角不免露出丝讽刺的弧纹，本来温雅的面容就显得诡异的阴鸷了。若没有猜错，方才那修士拿出来的正是枚传送符，尽管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刹那之间，可那法力确确实实是催动出去了的，只是那符咒非但没有半点反应，还因法阵内灵力波动变换而被黑雾钻了空子，吃了顿送上门的肥鸭子。
　　假设传送符无法使用，那么毫无疑问，这里……
　　联想到走在街上如何都看不到的影子，以及空无一人的十里长街，仿佛隔着层纱帐照进来的毫无温度的日头，楚暮归倏然福至心灵，顿悟了。
　　——这里只怕，根本不是真正的漓江城，而是根据暗宝而自成的一方小世界。能撕裂空间自造一方小世界的灵宝……楚暮归面具般覆在脸上的温雅几近崩溃：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前故意靠近这位仙门高徒，果然是靠对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发生的一切，他定了定心神，开始用神识四下探看。这么一反应过来，之前所见景象自然如拨云见月般不再扑朔迷离的实际起来。没有怨灵冤魂，万物亦照不出影子，连日头也像个高悬于上的金色圆点，至于那些紧闭的大门里，此刻想来，只怕也什么都没有。那么惟一的突破口……他看向绕在旁侧阴魂不散的黑雾。
　　看来想要得到灵宝，还需仰仗这团黑雾。
　　吞食了那个企图用传送符遁逃的玉清门人过后，黑雾的灵智明显又开了些许。此刻感觉到有人在拿神识乱扫，黑雾便无所顾忌地朝那人晃去，于是乍被黑雾盖眼的楚暮归颇有些哭笑不得：这黑雾莫不是以为自己的隐身之法无人可破天下无敌，竟就这么大刺刺地贴过来了。
　　虽这么想着，手下动作倒也不停地抬掌往离得最近的民居大门打去，门扉粉碎的巨响吓得本就惊惶不安的玉清门人几声惊呼，更有胆小者直接坐到了地上。本来围在楚暮归身边的黑雾当机立断放弃这个‘有些感兴趣'的家伙径自朝地上的香饽饽奔去。其动作之迅猛，刹那就将那少年修士吞噬一空。
　　这已经是第四个牺牲者了，樊陵脸色乍白复青，各路色彩轮番上阵，简直比六月的晴雨不定天还多姿多彩。他手腕一翻就从乾坤袋中摸出个形似龟壳的天阶中品真宝，正是驮龙归元罩！须知此间世界器物统共分为法器、宝器、灵器、法宝、灵宝、真宝、半仙器、仙器、神器九种，又从法宝开始细化为天地玄黄四品，最后从这四品中分出上中下三个等。而眼前的这个天阶中品真宝，自然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宝物，樊陵不过元婴修为却能得到这样的东西，不愧为玉清门现任掌教的关门弟子。
　　见此物出现，江期邈大喜道：“小师叔！”
　　樊陵将驮龙归元罩抛至半空，法诀掐动间就见半空中的真宝爆出阵强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些微暖意的强光化作光幕将诸人罩在里面。楚暮归状似艳羡道：“竟是防御至宝驮龙归元罩，不愧是玉清高徒。”
　　登时就有几个与之前死去的四人关系亲密者表情变了，江期邈忙道：“没成想师祖竟将这个给了小师叔，不过小师叔身怀秘宝，怎现在才拿出来？”
　　樊陵回过味来，迅速答：“师侄不知，若能拿出来，我肯定早就拿出来了。只这真宝如今我不过元婴修为，并未来得及炼化，是以无法将他用的得心应手，且此宝甚是消耗真元……”这话不仅是对江期邈说的，更是对坐在地上受他护卫的诸多弟子说的，先时心里有些埋怨的弟子听到此言只觉面上臊得慌，忙低头蹑喏着感谢师叔的话语。见诸事安定，樊陵这才转首看向刚刚莫名动手的楚暮归：“不知莫道友刚才……？”
　　楚暮归道：“晚辈不过想验证一个事，请诸位随我来。”
　　说罢一马当先，径自朝大门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