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唐歌》琉璃月下雪

32、醉酒

　　清砚抱着墨儿去了子新吩咐仆人收拾好的客房，将她安置好后，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
　　“说实话，我以前真的很羡慕你们俩，两情相悦，细水长流。每次看到你们，我都在心里期盼着，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和我仰慕的女子像你们一样相濡以沫。可如今看来，我不知是该敬佩你们还是该可怜你们。”子新低声感叹道。
　　“不必可怜我们，你自己不是也心有郁结吗？我都听说了，张易之正在四处邀请洛阳城里有名的乐师进入他的随璧府。说是邀请，可依他的权势，谁人敢拒绝？你爱慕的那位梅姑娘，坊间都称她是洛阳城里最擅琵琶的女子，怕是也要成为他讨陛下欢心的棋子。”清砚说。
　　“她向来心高气傲，不愿受拘束。我与她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也不愿看到她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若她真离开了柳依楼，去了随璧府，我怕是再也难见到她了。”子新惋惜道。
　　“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清砚自嘲地笑了笑。
　　“好好珍惜你们为数不多的时间吧！”子新望了一眼床上的墨儿，然后转身离开了，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清砚低下头，看着墨儿熟睡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也许这就是墨儿所说的“缘分”，他之前并不相信的“缘分”，他心想。可是，他到现在仍不大相信缘分。离别虽然痛苦，但绝不意味着他们此生无法再见。他只是暂时离开，如同出了一趟远门一般，终会归来，而他曾经许下的承诺也终会一一兑现。想到这里，他不禁缓缓俯身，在墨儿额头落下一吻。
　　不料墨儿却忽然在这时睁开了双眼。他忙自责地问道：“吵醒你了？”
　　“未曾睡着过。”墨儿答道，目光不在他身上。
　　“还在生我的气？”清砚问，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她安好，生他的气又何妨？
　　“未曾生气过，”墨儿答道，此时的她平静了许多，“只是难过。”
　　“为何难过？”清砚想听她说说心里话。
　　“我也不知为何难过。仔细想来，也并非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的计划我早就知晓，我应该平静地接受，而不是哭哭啼啼。”墨儿似乎想开了。
　　“你是不是怕再也见不到我了？”清砚问，一针见血地说出来墨儿的心声。
　　“也许是我们缘分将尽，注定走到这里就要散了。”墨儿答。
　　“不，我们缘分未尽。这只是一次小的考验，我也只是暂时离开。你在这里等我，待我完成了该做的事，我定回来娶你，如我允诺过的一般。”清砚乐观地说。
　　“你怎知我会等你？你怎知你能回来？”墨儿却与清砚相反，甚是悲观。她瞪着他，眼神里有怒、有恨、有无奈、有悲哀。
　　清砚被驳得哑口无言，错愕地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说：“我不知道我能否回来，而你也并非必然要等我。”
　　“你说的对。”墨儿失望至极，心如死灰，只僵硬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便闭上双眼，不再与他说话了。既然你要我做无情无义之人，我便顺你的意，她心想。
　　清砚也不想再多说来挽回什么，他悄悄地起身离去。于现在的状况而言，让她恨我是最好的结果，他心里是这么认定的。
　　屋子里只留下了冰冷凝结的空气和从被子里发出的微弱的啜泣声。

　　他去找子新，子新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命下人拿来几壶好酒，两人在子新的书房开怀畅饮。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只管喝，喝醉了就倒头一睡，至少今晚你不必这么痛苦了。”子新说完，举起酒杯，敬了清砚一杯酒。
　　清砚没有说话，径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你还是第一次喝的这么爽快。我记得你不喜欢喝酒，每次喝酒都磨磨蹭蹭，然后没喝几杯就倒下了。你放心，一会儿你倒下了，我抬你回睡房。”子新笑道，又给清砚斟了一杯酒。
　　还没等子新敬他，清砚就抢先地喝光了这一杯。
　　“你别先喝了呀，等等我，咱俩一起。”子新抱怨道，又要给他斟酒，却被清砚一把抢去了酒壶。“哎哎哎！”子新忙叫道。
　　只见清砚仰起头，端着一整壶酒，只管往嘴里灌。不一会儿，一壶酒没了，他的脸上、脖子山、衣领上也洒了许多。
　　“喝吧喝吧，喝醉了睡个好觉。等醒来了，发现之前所有的不幸不过只是一场噩梦。多好啊！”子新疼惜地望着清砚，喃喃自语道。
　　他说的，正是清砚所奢望的。

　　果不其然，如子新所言，他们喝完第二壶酒时，清砚就酩酊大醉了。子新艰难地把他扶起来，他又立即瘫倒了。费了好大功夫，子新终于把他送回了客房，却发现墨儿早就在清砚的客房外等候着了。
　　“你怎么在这儿？”子新惊讶地问。但他见墨儿气色好了不少，不由地放心了些。
　　“怎么醉成这副模样？”墨儿早闻到了他们一身酒气，也猜到清砚方才干什么去了。
　　“他本不爱喝酒，也没什么酒量，今天却破天荒地喝了一壶多，”子新把清砚抬到床上，然后便准备离开，对墨儿说，“本少爷也得回去睡觉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对了，我让厨房做了醒酒汤，一会儿就送到，你记得喂他喝了。”
　　“我？”墨儿有些诧异。他怎么会知道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墨儿心里纳闷。
　　“难道要本少爷伺候他？无论是作为丫鬟还是妻子，帮他洗脸宽衣这些事都应该是你做的吧。你在这里等他不就是为了照顾他吗？”子新直言不讳。
　　“是。”墨儿羞红了脸，低声承认道。
　　“他有自己的苦衷，你不要怨恨他。”临走前，子新不忘对墨儿嘱咐道。
　　“是。”墨儿欲言又止，只答了这一个字。
　　子新走后，墨儿开始帮清砚宽衣。他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不少酒渍，她又去打来热水为他擦干净，并替他换下了满是酒味的脏衣服。不久，厨房又送来醒酒汤，她一勺一勺喂进他嘴里。忙完这些后，她疲惫不堪，轻轻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清砚昏昏沉沉睡了几个时辰，终于摆脱了酒劲，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清醒过来。他刚想起身，却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压住了不能动弹，才发现是墨儿躺在了他身上。
　　墨儿睡得迷迷糊糊，清砚方才的一动弹把她一下子弄醒了。她急忙爬了起来，看到清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立即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她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昨天她明明一副与他决绝的模样，可今早就被他发现了自己还是那么在乎他。
　　清砚望着墨儿的背影，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欣慰的是她还是放不下他的，心疼的却也是她还是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