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弯不折[系统]》碧秀心

25、基佬下山

　　老和尚眼皮子一跳，顿时觉得手上几张粉钞烫手起来。

　　自古以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现在的情侣闹腾起来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不相干的和尚。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的人写的剧本，反正有那么几年，电视剧里公子王孙一失恋就出家的剧情蔚然成风，主角个个都把寺庙当成避风的港湾心灵的归宿，一些年轻人也有样学样，害得他们云归寺不安生了好几年。

　　回忆起七八年前，每过个把月就有年轻男女半夜站在庙门外拍门的光景，老和尚气不打一处来。

　　吵架就吵架，闹着出家做什么？六根不净，情缘未断，出什么家？胡闹，真是胡闹！

　　如何才能让眼前的孩子放弃胡闹的念头呢？老和尚捻着佛珠，嘴唇紧闭，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老和尚一言不发垂眼捻佛珠的模样落在唐一卓眼里，高深莫测极了。

　　“老师父，您为什么不说话？”他低声道：“我吃住可以自理，每月上交香火钱，您就给个准话吧。”

　　“……”老和尚有些无言以对，从未听过当和尚还得按月上交香火钱的道理，他这里是寺庙，又不是黑丨社丨会，成何体统！

　　“你，不行。”老和尚缓缓摇头，语气沉痛：“我们云归寺的和尚，要求至少大学本科学历，英语过六级——施主应该没有大学毕业吧？”

　　的确不行的唐一卓：“……您说啥？”

　　老和尚见他一脸呆滞，继续道：“这还只是其一，小施主可知道如今的和尚都得有政府颁发的证件？没有，那就是假和尚。”

　　“还要有证？”唐一卓瞬间惊恐，“当和尚还得考试？？？”

　　“读经考试倒是次要的，毕竟这是入了寺门后才该愁的事情。”老和尚慢吞吞道，“出家岂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得自身身心健康五官端正，无不良嗜好，其次得父母同意，再次得没有任何债务、法律纠纷、婚姻关系。做到以上三点后，还需要向寺庙出示父母同意出家的证明书，医院开出的体检证明，以及派出所开具的户籍证明。等这些材料都到位了，寺庙才肯接纳你，等一年考验期过后，方有机会正式为僧。”

　　听完老和尚这通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话，唐一卓心如死灰。他从不知道，剃个光头竟也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

　　“阿弥陀佛，贫僧这里说句不中听的，还望施主莫怪。”

　　老和尚深深望了唐一卓背后一眼，叹息道：“施主何苦？既非诚心向佛，就不该来这里。万事万物自有缘法，一草一木皆蕴奥妙，病急乱投医只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唐一卓：“……”虽然老师父你浑身上下都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但您能先把手里的钱先放下来再和我讲禅不？

　　“罢了罢了，有些事情需用时间来参悟，急不得，急不得。”

　　老和尚一边念叨，一边脚步蹒跚地走到窗前，用力推开木窗。

　　刹那间，一阵大风顺着窗户疯狂涌进大殿里，将木桌上的花名册吹得呼啦啦响。

　　老和尚站在窗户旁，土黄色的僧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瘦巴巴的身体越发显得单薄。他望着唐一卓，右手遥指窗外，不急不缓道：“施主请看，此树名为如意木，甚是灵验。”

　　唐一卓来到窗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一株高耸入云却交不出名字的大树立在大雄宝殿后头，枝叶丰茂甚至雄伟。低处的树枝上稀稀拉拉地系着几根红色的绸缎，颜色深浅不一，在风中轻盈的飘荡。

　　……这特么不就是姻缘树的高配版吗？从道观到寺庙到庵堂，神州大地随处可见，并不稀奇，最重要的是收费贼贵！

　　老和尚可不知唐一卓内心的吐槽几乎能化为实质性的弹幕了，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鲜红的绸缎，转手塞到唐一卓手里。

　　“施主，您拿着。”

　　唐一卓捧哈达似的捧着那根细细的绸缎，下意识拿大拇指摩挲了两把——诶，这种质感似乎是真丝？

　　“在上头写下施主你的名字，然后亲手挂到如意木上，可保佑你心想事成。”老和尚乐呵呵地递来一只黑色记号笔，“施主放心，这种祈福不收钱。”

　　那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唐一卓脸上一热，连忙低下头就着桌子在绸缎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冷不丁地响起。

　　“老师父，真那么灵验吗？”

　　是陆淼！唐一卓一哆嗦，手里的记号笔直接飞出去，咕噜噜的滚到陆淼的脚边。

　　完了完了！自己的反应太做贼心虚了！他眼前一黑，深觉药丸。

　　“怎么这么不小心？”未等老和尚作答，陆淼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离家出走的记号笔攥在手里，大步走到唐一卓身边，“现在到后面把东西挂起来吗？”

　　如此和颜悦色，看来是没有听到了。唐一卓摸了摸砰砰直跳的心脏，挤出一抹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对的，淼哥。我们动作快点好了，爸爸还在等我们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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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陆淼的帮助，在树上挂红绸带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系完红绸带，陆淼带着唐一卓与老和尚在树下道别，沿原路返回。

　　山风烈烈，鸟雀啁啾，一路上两人谁都没开口，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走了几百米路，眼看都快走出山门了，陆淼却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你拉东西了？”唐一卓微微侧首，关切问道。

　　“……不是，”陆淼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心里赫然托着一只黑色记号笔，“这个，我忘记还了。”

　　“平时粗心的都是我，难得轮到一回你。”唐一卓笑了起来，歪头看着陆淼，“感觉还挺新鲜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记号笔还了。”

　　唐一卓点点头，迅速在树荫下找了张石凳坐下去，冲陆淼挥挥手道：“速去速回，淼哥！”

　　……

　　再看另一头。

　　陆淼二人离开后，老和尚站在树下悠悠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只便宜的智能手机来开始网购。

　　世间哪有什么清净之地？禅修不止诗和远方，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庙里的米面快吃完了，他得先团购三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备着。回头再打个电话给营业厅，这年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庙不在深有网则灵，得让工作人员给他们庙里装个WIFI，要全庙覆盖的那种，不然香客都不爱往他们云归寺这里跑。

　　老和尚一边盘算着钱该如何花，一边举着手机原地踱步意图寻找到一个信号较好的位置。

　　走着走着，老和尚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一个刚才已经打道回府现在却又原路返回的男人，一个能将成年男人轻松抱在怀里任其挣扎却不动如山的男人。

　　莫不是来讨要香火钱的吧？老和尚抿了抿干瘪发紫的嘴唇，转身欲走。

　　“大师，且慢。”

　　老和尚当即不敢动了，脚粘在原地和生了根似的。

　　“刚才我忘了捐香火钱。”

　　老和尚：“！！！”

　　“还有这只记号笔，我也忘记还回来。”

　　“不碍事不碍事！”老和尚秒秒钟换上真诚热烈的笑容转过身来，只见那个身量高大的黑衣男人此时正静静立在他的身后，一手拿钱一手握笔的架势堪比千手观音，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

　　“那施主随我进殿里登记？”老和尚眼光灼灼的盯着男人，这时的陆淼在他眼里和送网童子也不差多少了。

　　“不了。”陆淼将几张粉钞塞进他手里，视线越过老和尚的僧帽，落在那株红绸招摇的如意木上。

　　他薄唇微动，不急不缓地说：“我只要加个名字。”

　　老和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施主，稍等片刻，待贫僧为你取一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