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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浣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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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这些衣服我都弄好了,只是我的偏头痛又犯了,疼得厉害,你帮我送一下吧。”云姐坐在凳子上,一边痛苦地揉着她的脑袋,一边指着桌上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朝墨儿喊道。云姐也是洗衣丫头,比墨儿大四岁,与墨儿同住一屋,为人温和热心,对墨儿照顾有加。
“好,云姐!不过要送到何处?”墨儿干脆地答应了。
“送到少爷房里。”云姐说。
墨儿忽然没话了,表情也变得有些犹疑。
“怎么了?”云姐问。
“没事,”墨儿讪讪地笑了,说,“原来这些都是少爷的衣服。”
“是啊,你洗了你晾了的衣服,你都不知道是谁的?”云姐笑道。
不一会儿,墨儿便捧着少爷的衣服来到了清砚的住处。事实上,她的内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忐忑。她既想见清砚,毕竟这府里的丫头有谁不想见他呢;又害怕见到他,因为总觉得亏欠了他很多。
“不,还是不要见到他为好。”墨儿喃喃自语道。
上天也如了墨儿的意,果真没有见到清砚。
一进了他的住处“义敬轩”,墨儿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人。她又喊了两声,也无人应答。她便将他的衣服放在一处干净的木桌上。
既然清砚不在,她便胆子大了些,又多看了义敬轩。这是一间不大的小木屋,前是书房后是卧室。屋内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而是被各种诗书古籍字帖纸笔摆满。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屋外成片的竹林和梅林。
“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墨儿总结了这么一句。
她刚跨出义敬轩,便看到不远处清砚抱着一把古琴款款而来。他着一身青边茶白绸衣,黑发高高束起,仿佛是纤尘不染的画中少年,仿佛是误入凡尘的天上神仙。
墨儿想躲,却又无处可躲。
“墨儿,你为何会在此?”见到是她,清砚有些高兴。
“我来将洗好的衣服拿给少爷,只是我来时,少爷不在。”墨儿谦卑地鞠了个躬。
“父亲的好友送了他一把古琴,他又把这琴送给我,我去他屋里取琴,所以没在,”清砚解释说,又问,“你来我家已有一个多月了,过的如何?”
“过得很好!这一切多亏了少爷!”墨儿时刻不忘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因为似乎除了口头说说,她也无法回报他什么。
清砚将古琴轻轻放下,又问:“你可会弹琴?”
“不会。”
“看来你只会写字,”清砚玩笑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的字是谁教你的?”
“我父亲教的,他去世后,我又看了一些名家的字帖,‘依葫芦画瓢’学了一些。”墨儿说。
“你父亲是读书人?”清砚问。
“是的,他虽家境贫寒,但自学成才,读过很多书。他一直想考取功名,但却此次落榜,最终也放弃了。他本希望有个儿子,实现他一直未能完成的志向,却又偏偏生了个女儿。无奈,只把他所学的一切交给了我,幻想着以后他的外孙能够金榜题名。”墨儿说。
“原来如此。对了,我最近在学习草书,你看看我写得如何?”清砚说着,忙翻出一本草书字帖。
“我不懂草书……”
“无妨,你随便说说。”墨儿话未说完,便被清砚微笑着打断了。
墨儿认真地看着,也认真地想着该如何评价。“少爷的草书写的也很好。”想来想去,还是言辞小心些为好。
“与我的行书比,哪一个更好?”
“都好。”
“你这话就不真心了。”清砚笑道。
“都好,”墨儿忙补充说,“但我个人还是更喜欢您的行书。”
“我懂了。”清砚合上字帖,了然地一笑。
“若少爷没有什么事,我先告退了。”墨儿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多呆,她害怕自己说错话。不是怕说错话给自己惹了麻烦,而是怕说错话伤了这个对她而言是恩人和贵人的人的心。
“我有事,”清砚说着,从卧室中拿出一件鸦青色披风,递给墨儿,“帮我把这件带回去洗了,明日送来。”
“是。我这就回去洗了。”墨儿说完,朝清砚行了告退里后便走了。
走出义敬轩,墨儿不由自主地把披风靠近自己的鼻子,偷偷吸了一口气。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兰花香味。墨儿忽然笑了。
而在义敬轩内,另一个人也做了同样的举动。清砚低下身子,把脸贴在墨儿刚送来的衣服上,仔细闻了一闻,是一股淡淡的皂荚的香味。
回到浣衣房,墨儿便拿出木盆,打水洗衣。洗衣本是一件枯燥而又辛苦的活儿,但今日的她却甘之若饴。她仔仔细细而又小心翼翼地搓洗着清砚披风的每一处。
“哎呦,洗个衣服都洗的这么开心,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云姐问。
“那有什么高兴的事?”墨儿答。
“那你为何一直满脸笑意?”云姐不解地问。
“因为,因为我洗完这一件,就把今天的衣服都洗完了。”墨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她自己心里却清楚,原来,对她而言,为他洗衣服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
第二日傍晚时,正如前一日清砚所要求的,墨儿将他已洗净的披风送来了义敬轩。少爷正在屋内与兰姨闲聊。
“你来了。”清砚见是她,笑道。
“少爷,披风已经洗好了。”她将披风毕恭毕敬地递给清砚。
“来的正及时。帮我穿上吧,我正要去见父亲。”清砚说。
听到清砚要她帮他穿衣服,她呆住了。她从未给任何一个男子穿过衣服,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过。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少爷的话吗?”见她反应迟钝,兰姨呵斥道。
“是!”墨儿立马抖开披风,将它轻轻披在清砚肩上,又站在清砚面前,系好了束带。
“我总是手笨,系不好这玩意儿,不然也不麻烦你了。”清砚的声音从墨儿头顶上传下来。
“不麻烦,这是我该做的。”墨儿这次变机灵了。
“看来你不仅字写得好,衣服也洗得好。”清砚看了看披风,笑道。
墨儿不知这话是不是夸奖,不敢多说,也只好僵硬地笑了。
“墨儿识字?”兰姨惊讶地问。
“是啊,读过不少书,而且也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呢。”清砚如数家珍。
“倒是难得!”兰姨也不禁叹道,“待在浣衣房,似乎委屈了些。”
“哪里?浣衣房挺好的。少爷不是也说我衣服洗得好吗,我待在浣衣房正合适呢。”墨儿忙说。其实,能在浣衣房,她已经很知足了。
“那以后我的衣服全交给你了。你每日清晨都过来一趟,若我有需要洗的衣物,你便拿回浣衣房洗,晾干之后再送到我的住处,你看如何?”清砚的话听着有几分玩笑的意味,但又不像玩笑。
“这……我只是个丫头,一切听从少爷和兰姨的安排。”墨儿时刻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少爷怎么说,你照做便是。”兰姨也默许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