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百鬼夜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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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一次的事情过去了些时日，梁上终于也找到了把那团寄生魂塞进纸符中的方法——为此用掉了母亲留下来的一张灰符。
装了这只式神，那张原本灰扑扑的符纸像是焕然一新般变得平整坚韧，还多出了红色细线描绘的纹路。
梁上真的是挺开心的——这只“啊吼吼”叫着的寄生魂的存在，表明了她并非简简单单地回到了某个闹鬼的历史节点，而是穿进了一个游戏之中。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知道剧情啊！
她还知道这世界上最有头有脸的那些鬼怪们都是什么性格什么模样什么实力，保命的概率可是高了不少呢！
梁上这么乐滋滋地想着。
心情好，学习术法的热情自然也跟着提高了。梁上在刚猛的路子上如脱缰的野马般一去不复返，赫然是跟晴明的温和路子背道而驰……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
但过刚易折，却是没错的。
那是个雨夜。
如果梁上熟习卜筮之术，那么她肯定能卜得出，这是一个阴气极重、乃至怨气冲天的夜晚。任何家宅都应该大门紧闭、灯火通明以待天明，最好是连屋门都不要踏出。
但是梁上却对此一无所知——如此恰巧她竟在这一段时间未曾关注过日期，也没有与任何其他人交流。现在的她只是觉得心神不宁、寝卧难安，似乎门外有什么吵嚷之声，细细听去却是寂静一片。
太静了，连虫鸣声都没有。
梁上坐起来，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去瞧瞧。
如果自己有个靠谱点的式神就好了。梁上想。寄生魂这样的不行，离开自己估计就得叫同行打死。最好能找一个模样像人且强大些的，至少等真遇到危险了能给晴明递个信求个救什么的。
她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起了身，披上一件羽织，提上了纸伞，便出了门。
院子里没什么大事。
梁上拉开房门，站在廊上环顾院中——确实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她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嘈杂之感更加强烈了。
……或者是耳鸣？难道是肾虚了？
对“全民肾虚”嗤之以鼻的梁上只是略带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便把这种猜测抛之脑后。
她开了灵视，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大门外。
有什么东西站在外面。
这雨并不大，淅淅沥沥，风一吹便会飘到伞下。梁上一手裹紧了羽织，一手撑着伞，向门外走去。
总觉得，越接近门口，便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从母亲离开之后，“不祥”这个词是不是用得太多了？
梁上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放开抓着羽织的手，伸手推开了院门。
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
门口确实站着个人影。梁上看过去，皱了皱眉——那个“人”，没有头。
他的项上燃着一溜橙黄色的火焰，身着武士服、身侧还挎着一个信筒。梁上盯着他愣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首无？”
梁上是真的大意了——在她喃喃出口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绝对找死的举动。她只能是抬起手，捏了防御的诀，提心吊胆地等着。
对方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在他怀中抱着的头颅，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地盯着她。
“——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啊。”
博雅放下酒杯，向外望了望。
“是啊。”
晴明答，也随着他望向了屋外。
入夜许久，天空已经是漆黑一片，因为下雨的缘故，连星辰都不可见，唯屋中还是灯火通明。雨声淅沥，惹得人心中莫名地烦躁不安。
但是——博雅转回了脸，看了看面前的人，又觉得心中定了几分。
晴明那一直胸有成竹的模样，确实能给人不少的安慰。
“留我到深夜，并不只是为了在这饮酒吧？”博雅问，“莫不是今天有什么需要对付的妖物？你还是提前说说，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的确是有妖物啊。”晴明似有几分醉意，眯着眼，缓缓地搁下了酒盏，“她竟然还是出门了。”
“她？”博雅不解。
晴明笑而未答，却是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博雅摇摇头：“你还是直说吧。”
晴明微微笑着，晃了晃酒壶。
“——子时之后，可就是三破日了。”
梁上不知自己是怎样，竟然迷迷糊糊地走在了街上。
周围是热闹鼎沸的人声、通明的灯火，一派繁华的模样。梁上走在街上，脚下是石子路，她却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一步虚软没有实感。
她心神恍惚，只这样撑着伞慢慢地随着人群前行。周遭像是有什么店铺，她缓缓地走着，直到随心于一家店面前停了下来。
“小姑娘，买个面具吧。”这似乎是一家卖面具的店面。店主是个老妪，笑起来时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梁上看着她发愣，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慢而轻地答：“我没有供奉。”
没有……供奉？她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回答。
老妪看着她，同情似的摇了摇头。
“新来的吗？”她说，“真是可怜的小姑娘。来，这个就当是送你了吧。”
梁上木然伸出手，接过了老人递来的东西——她低头看，那是一张狐狸面具，若是戴上，能遮住她从额顶到鼻下的大半张脸。
“带上它吧，”老人家催促，“夜游就要开始了。”
……夜游？
梁上依然是茫然，却也听话地将面具戴在了脸上。她低声向老人家道谢，听到老人温和地催促着她。
“快去吧，玩得开心点。”她说，“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会找到你想见的人的。”
我……想见的人？
梁上在老人的催促下慢慢走开，再一次踏入了前行的拥挤人群之中。
——我想见的人，是谁？
“……三破日？”
听到这个词，博雅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感觉后槽牙都泛着酸。
三破日——这是六十年一次的极阴之日，无法超生又不被亲人供奉、怨气得不到宣解的鬼魂，会在这一天由阴界返回阳界，宣泄怨气。
“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是‘百鬼夜行’的日子？”
“很懂嘛。”晴明称赞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就明白我留你的意思了。”
“这么邪门的日子，有你在身边的确会感觉安心一些。”博雅嘀咕，接着又问，“那么你刚才说的那个‘她’，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啊……”晴明似是叹了口气，又为自己和博雅斟满了酒。
“……好奇心太重了，不碰些壁，怕是改不过来了啊。”
梁上恍惚地走在街上。
每个人都在各自热闹着，整条街被嘈杂声充斥。梁上听在耳中，觉得有几分熟悉。
是了，她想，自己就是被这样的声音吸引而来的。
但不知为何，她又觉得这些声音距离自己很远——像是隔着一道门扉传来，而她自己身边仍是静谧一片一般。
梁上走得很慢很吃力，有些跟不上周围人的脚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撑着一把伞——直到她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撞了一下伞面，险些没有抓住伞柄。
梁上趔趄，看到一个同样撑着伞的女人从自己身边快步扭过去。
大概是因为路不够宽阔，因此并行的时候伞与伞碰撞……
不对。
梁上面具下的眼睛渐渐睁大。
——那不是撑着伞的女人。
“她”就是一把伞。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百鬼夜行（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