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槿年》蒙溱

84、害怕

　　周二早上将近12点，李琤忽然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学校没。
　　她说在的。
　　李琤说他来这边谈点事，刚下飞机，约她中午一块吃个饭。
　　她心情变得雀跃，忙说好啊，正巧中午没课，又问他住哪儿，李琤说他那地方在南六环，远着呢，跑来跑去费事。
　　最后两人约了前门烤鸭店吃饭，见到面时已经快两点了。

　　“过得不错啊”，李琤笑，上来揽她，“气色挺好”，她弯着眼说还行。
　　“你行李呢？”
　　“让小董先拎回酒店了。”小董是他助理。
　　餐厅在二楼，毕竟是上班时间，人不算多。菜上的慢，李琤要了壶茶，就着点心盘先吃。她从包里摸出几小包零嘴递给李琤，“最近发现的，味道很好。”
　　“这是什么，辣条？”李琤失笑。
　　“毛肚”
　　“哈哈好”，他特别捧场的将东西拆了，又问，“准备什么时候调回来？”
　　她抬头，眨眼，说可能明年年底或者后年吧。
　　“还跟着郁建达？”
　　“嗯”
　　“唉”，李琤见她杯子空了，顺手蓄上，“有没有想过往别的方向发展？”
　　她一愣，有些不明白，却还是实诚摇头，“没，现在挺好的”。
　　李琤说听爷爷奶奶说你常加班，挺累的。
　　她笑说你记错了，那是以前，现在基本就没加过班了。
　　李琤扶额说好吧，问了些别的事，过一会话题又转回来。
　　她坐直身子，问他，“怎么了哥？”
　　李琤说没有，就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做这工作挺不容易，现在人心都黑，要不你来哥公司上班吧，哥罩着你。又说之前叔叔婶婶不是想让你去瑞士念书吗，我有个好朋友在苏黎世，你过去那边也有人照顾着。
　　李琤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前言不搭后语，她端着茶杯抿了口，轻声问。
　　“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琤一顿，摆手，说没事没事。
　　她点头，不再问，只说现在挺好的。
　　李琤也便作罢，后直到吃完饭，他也没再提这事，大大的食厅只有几桌游客模样的在吃饭，空荡荡的。独他们二人要了壶茶，隔十几分钟便让服务员蓄水，饭店的茶就那几种，还被李琤嫌弃，说忘了拿茶包出来。她笑，说你当在茶楼吃饭呢。也是好久没见，家长里短的唠嗑，一餐饭便拖拖拉拉吃了近俩小时。
　　再出来太阳斜了不少，又是九月，也没那么晒了，走几步路到长安街，沿着树荫走，长安街向来风大，这会也便凉快的很。
　　“咱们当时一块来这，我想想啊，有十几年了吧”，李琤看了眼周围，忽而叹道。
　　她说是啊，那时候还读小学，一家人连着爷爷奶奶一起过来的。
　　一时唏嘘。
　　“大二的时候”，她走在里侧，往外看，“一个阿姨跟我说，长安街最美的时候，要等晚上，坐公交车，沿着走一圈。”
　　李琤笑，问她试过没，她轻轻摇头。
　　“没来得及”，想起一趣事，又笑，“当时老师带队去参观国博”，她往右前方远处那一片建筑楼指给他看，“就在那块，当时特别冷，团日活动跟班里一块去，去了在门口照个相便解散了。”
　　李琤笑他们面子工程。
　　她笑说是，又说其实自己还是有认真进去逛一下的，还在楼上卖纪念品的地方买了一对什么檀的手玩核桃给爷爷，回去跟他说是在天/安门对面国旗下买的，爷爷听了特喜欢，到现在没事还拿那个小物件活络手骨。
　　李琤又是笑，说原来那玩意是你买的，又说你傻不傻，他说是什么檀你就信了啊。
　　她莞尔，“好歹也是个纪念品，国旗下的纪念品呀”。
　　李琤嘴角翘了下，没再说话，偏头往外看。
　　过了安检区，再走一会便是广场了。
　　两人寻了个地方靠着。
　　“哥”
　　“嗯？”
　　“其实我”，她抬左手往五星红旗的方向比了比，“想成为一个有点用的人。”
　　李琤手肘搁在护栏上，偏头看她。
　　她又是低头一笑，“可是好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太弱了，没有能力，也做不到。”
　　她从小便是这样，说话跳得快，别人都不知她想表达什么。
　　李琤默了会，也顺着她的视线往远处看。
　　“年年”，他说，“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
　　她轻声说知道。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罪恶凌驾于信仰之上，该怎么办？”
　　她抬眼看他，“我不会的”，她说。
　　他偏头笑了下，她分明看出点讽刺。
　　“你还小”，他如是说。

　　李琤没有再提让她辞职的事，直到两日后送他上飞机也只是叫她好好学习，即便如此，她也开始有点不安，心里头沉甸甸的总觉很不对劲。
　　隔天晚上成淮槿给她打电话，好几天没和人打电话了，联系都是发信息，电话那边有点听不清像带着回声。
　　“你在外面吗？”
　　他说没，她说那可能是我这边有点吵了，你等会，我回宿舍再打给你。回了宿舍，通电话，还是这样，听不太清略带回声。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呼吸沉沉，她心也一沉。
　　“队长”，她轻声叫他。
　　“在”
　　“我手机可能出了点问题，下次再聊”
　　他轻声说好。
　　挂断电话，她立刻随便找个人打了电话，是任小旗。
　　任小旗很惊讶，又笑，声音隔着空空的回响传过来，“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她的指尖攥出了印，呐呐说没有，不小心打错了。
　　一时惊惧。
　　她靠在墙上深呼吸，脚有点软，走出去敲隔壁同事的门。
　　她找一个同事借了手机，心跳得飞快，给他发短信，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
　　“队长，我的手机好像被监听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意，耳麦里他的呼吸声无比清晰，隔一会才听他轻声说，
　　“别多想，可能只是通讯不好。”
　　她没说话，良久，低低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年年”
　　“我哥前几日来找过我”
　　他不说话了，没法说话。
　　她喃喃，“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又轻声叫了下她的名字。
　　难怪她才没来多久，郁建达就让她跟着出来培训。她隐约能猜到什么，可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为什么突然就...
　　“是我爸爸吗？”她声音细细。
　　好一会，他才低低说是。
　　“为什么？”
　　他说你别担心，没什么，只是普通的走流程罢了。
　　电话里就没声了，他一颗心都能提起来，试探性轻轻叫她名字。
　　隔一会，才听见小小的声音传过来。
　　她说，队长，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