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然》白墨丹青

5、将错就错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你妈？”
　　“你知道我讨厌吃胡萝卜！但今天做的菜都是我最爱吃的！”
　　“废话！你冰箱里只有你爱吃的食材，我还能再给你做胡萝卜不成？”
　　“那么你是知道我讨厌胡萝卜了？”安然咄咄逼人地看着安歌。
　　安歌耸了一下肩：“那又如何呢？这种事情，随便问一下你的熟人都可以知道。”
　　“张家现在没有姓安的亲戚，我查过的。”安然目光灼灼。
　　“唔……”安歌也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的话，张家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安然又开口了：“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手上的那条手链是哪里来的？”
　　安歌把手袖挽起来，露出了一条银色树叶衔接，上面镶着绿色水晶的链子：“十八岁收到的生日礼物。”
　　“谁送的？”
　　安歌沉默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无意间被老爷子坑了一回：“你外公。”
　　“我叫妈的时候你应了！而且之后的反应就是一脸秘密被发现的表情！”
　　安歌也炸了：“那是条件反射！”
　　“为什么……你就不肯认我呢？”安然的表情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那种泪眼汪汪却又想扑上去撕咬你的眼神，哀凄里又带着点倔强的凶狠。
　　因为我不是你亲妈啊，连后妈都不是啊……安歌懊丧地捂住脸，她是怎么造的孽啊，遇到安然这个小冤家。
　　“你，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吧？”安然突兀地冒出这一句话。
　　安歌：“……”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安歌叹了口气，拍了拍安然的背。

　　安歌对安然说，她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在那个世界，她活得相对比这个世界长一点。安歌知道安然的母亲是难产而亡，不过在这个世界，她自己也是因为难产死的——因为她的母亲难产，安歌的父亲选择保大人。所以这里的小安歌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真是干脆利落的死法啊，安歌从网上翻出陈年新闻的时候，这么感慨。
　　安然：“那么你是……？”
　　“被车撞死的。”安歌托腮道。
　　安然笑了：“那个世界的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摁死那司机。”
　　“喂喂，”安歌一脸忧伤的表情，“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穿着宽大校服，一脸傻笑的普通学生身上。别用这样的表情说这话来吓我啊。”
　　从她的描述来看，那个世界的安然，和自己似乎完全是两个样子。性格似乎活泼许多。但一中的校服是西式的，完全和宽大沾不上边。安然想起安歌曾经问自己的学校，难道……
　　“那个安然，不在一中读书？”安然有些疑惑。
　　“啊，他初二转到青沙了。”
　　安然皱了皱眉，作为D市万年排行第三的学校，青沙中学和一中和七中这两所贵族学校完全不能比。且不说升学率如何，光是那肥大的运动装校服就够让安然嫌弃了。但是，外公怎么会让自己转学去青沙呢？青沙校规不够严，离外公家又远……
　　“我为什么会转到青沙？”
　　安歌愣了一下，她还真没问过安然这个问题。当初安然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她那时没心思理他。后来安然和她相熟之后，她也习惯了他的陪伴。一切似乎都那么理所当然。现在想想，安然到青沙读书明显不是一件合理的事。
　　安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当年我没问你和你外公原因。不过，也许是因为青沙的校花很漂亮？”
　　安然无语了一下，然后缓缓道：“说实在，我真的很难想象外公会让我到一个二流的学校去读书。”
　　“啊……”但确实去读了。
　　“而且青沙的校服真的好丑。”安然特意把“丑”字咬得特别重。
　　“噗！”安歌忍俊不禁。如果这两个安然的审美是一样的话，穿那么久的青沙校服还真是为难[安然]了。
　　“怎么了？”安然侧目，他还第一次看她笑得那么高兴。
　　“没什么。”安歌把脸颊边的发丝撩到耳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看来，未来大设计师的眼光还真是高啊～”
　　安然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觉得脸颊居然有点发热，他扭开头：“你对我不按外公安排，非要出国学服装设计是什么看法？”
　　“你外公的看法并不重要，我的看法也不重要。你都成年了，未来规划还要别人来安排？”
　　安歌站起来：“只要还有命享受，你喜欢就好。”
　　虽然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她其实对自己的死亡还是在意的……她对自己也是在意的……安然动了动嘴唇，在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稍微合适点的问题来打破沉默：“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他言下之意是指安歌变了个样子，和照片上的模样不一样。不过安然可以理解，借尸还魂或者穿越到别人身上什么的，电视剧常见的套路。问题的关键是，这具身体是谁的？
　　安歌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怎么知道。”
　　自己前两天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好像年轻许多，怪不得其他人都说自己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安歌确定身体是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会变年轻，安歌也不清楚。
　　安歌早有预感，她在这边待不了多久。所以，与其让安然接受一个朋友（如果安歌对他来说还算重要的话）的惨死，还不如给他一场亡母和他相见的美梦。毕竟，他知道这场梦会有醒的那天。

　　当初安然疑心安歌是外公派来的人，于是顾典南叫人去跟踪安歌。但跟踪的人一脸见鬼的表情回来了，说真的见鬼了。
　　他们拍不到安歌。
　　明明人就在那里，可照片里就是没有她。直到安歌去买了新衣服，照片里就出现了空荡荡的衣服在半空中飘的景象。光天化日之下，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和惊悚。
　　安然和顾典南不得不考虑那个女人是鬼怪的可能。
　　但安歌又毫不畏惧阳光，也能像正常人那样进食和睡眠。虽然他们的相机拍不到她，但她自己带着个相机，巴掌大小，却异常轻薄。然而安然搜不到那个相机的款式。他查到了那个相机的商标，结果发现那家公司刚刚上市，商品种类不仅不多，而且看上去都不是高端的产品。和安歌手上的那个根本就不能比。安然又想起了当时安歌用的电击棒，当时没注意，但现在回忆起来，那个东西形状大小就如一只笔一样，所以自己才那么的猝不及防。
　　她来自未来。安然这么想。

　　有什么人会来自未来，又拥有自己母亲的手链呢？安然第一反应是自己以后的爱人。
　　但安然不是傻瓜。如果他们是恩爱的情侣，那么那个女人看着他的眼神应该是缠绵又暧昧的。如果他们是一对怨偶，那么那双眼睛应该充满着歇斯底里的哀怨与憎恨。但那个女人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与挣扎，看他的眼神都一如既往的平静。
　　安然也曾调查过张家，但张家并没有姓安的亲戚。与此同时，安歌流浪得越来越远，看样子对安然毫无留恋。
　　所以安然想试探她。
　　在安然装晕的期间，安歌把他扶上车后，坐在他身边。他顺势靠在她的肩上，安歌把他的头托起来，然后放在自己的膝上。
　　“小姐，你对你男朋友真好。”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调侃安歌。
　　“他不是我男朋友。”安然听到那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只是照顾他……是我的本能。”
　　“但是，这个世界的我走得那么早，你好像长成了我不熟悉的样子呢。”安歌用母语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