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然》白墨丹青

4、相认？

　　虽然不太坚定，但安然是个无神论者没错。
　　但现在，他躺在沙发上，望着厨房里忙碌的安歌，却有几分犹豫。他掏出手机，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摄像头。
　　厨房里空无一人。
　　饭菜的香气传了过来，安然听到了咔哒一声关煤气罐的声音。他收起了自己的手机，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安歌端着菜走了出来，厚底马丁靴在地板发出哒哒的响声。
　　“宝贝儿，吃饭了。”安歌轻声说。
　　安然听到了欢快的犬吠。
　　安歌等到木木把食物吃完了，才慢悠悠地走到沙发前，撩开安然的头发，检查他的头有没有受伤。
　　点在自己额前的手指尖冰凉。
　　“妈妈。”安然轻喃，像是梦中的呓语。
　　安歌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安然的头发。
　　“睡吧，做个好梦。”
　　轻如落雪一般的叹息，像是在催眠般，让安然迅速跌入梦境。
　　所以醒来后的安然，看着自己手上已经被包扎好的绷带，深刻地反思自己为什么会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醒了？”
　　安然一抬头，看见安歌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拿着手机上打字。
　　“嗯。谢谢你把我送回来。”安然挠了挠头，突然又想起之前安歌揉自己头的事，动作不由一僵。
　　“冰箱里有饭菜，如果饿了就自己去热一下。”安歌还是没有抬头。
　　“你吃饭了吗？”安然问。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问得多余，因为他看到了安歌面前放着一袋吃了一半的吐司,和一个玻璃杯。。
　　她吃吐司的方式有些奇怪，先把吐司边撕下来吃掉，剩下的慢慢撕碎，泡进装着牛奶的杯子里。
　　安歌嗯了一声，然后一手拿着手机打字，一手拿起杯子把里面东西喝掉。
　　安然走到冰箱前，确认了安歌做了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然后他给自己倒了半杯牛奶，学着安歌那样把吐司撕碎了丢进去。
　　安歌听到包装的窸窣声，终于抬了抬眼皮：这样吃只是为了速度比较快，而且不会被噎到。”
　　“为什么不吃饭呢？”安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舔了舔嘴唇，笑了，“光吃面包之类的营养跟不上哦。”
　　“我懒得去热。”安歌又把视线放在了手机上。
　　安然把手中的杯子握了握，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你男朋友应该很幸福吧，你做饭挺好吃的。”
　　“我做饭好不好吃都和他没关系了。”安歌终于把手机放下了，“可以把你的电脑借给我用一下吗？”
　　“啊，好……”安然站起来，想给她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但想了想又停下了，把安歌带到了书房，顾典南有台台式电脑在里面，他经常用它玩游戏。
　　书房里的布置还算整洁。安歌把电脑打开，一个穿着比基尼，丰乳肥臀的女人出现在桌面上。
　　安然顿时就想把顾典南拖到小黑屋里打一顿。
　　安歌挑了挑眉：“身材不错。”
　　“你听我说，这是典南的电脑……”安然解释。
　　“嗯。”安歌对此浑不在意，打开网页开始浏览。
　　过了一会儿，安歌转过头：“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我想看着你。”安然说。
　　“那你把椅子拉过来坐啊，傻站着干什么？”
　　安然默默地把椅子搬过来，坐在安歌身边。
　　“安然。”
　　“嗯？”安然转过头。
　　咔嚓！安歌拿出一个相机，趁安然不注意，给他抓拍了一张照片。。
　　“还挺萌的。”安歌难得笑了一下，拿着相机给安然看。照片上的男子淡金色的头发微卷，幽蓝的眸子迷惘地看着镜头。虽然是金发碧眼，面部轮廓也够深邃立体，但他的五官也明显带着东方的韵味，微微上挑的眼角透出些许风情。即便是一脸懵懂的状态，也能散发出小妖精的味道。
　　安然看着照片上自己呆萌的样儿，立刻炸毛了：“太蠢了！删掉！”
　　“明明很萌啊……”安歌把相机拿回来再仔细端详了一番，肯定地下了评定。
　　安然二十多岁的小伙儿被人说萌，顿时有些受不了：“我这样子算萌！？”
　　“唔，虽然赶不上木木，但确实挺萌的……” 安歌俯下身去揉木木的头，轻轻扯了扯它两腮的皮毛，然后忽然转过头认真地对安然说，“我夸你呢你还不高兴。”
　　安然回想起小时候被七大姑八大姨外加幼儿园老师捏脸，直呼好卡哇伊的黑历史，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但是木木作为一条狗，它明显非常享受安歌给它的待遇，尾巴一直在身后欢快地摇啊摇。
　　安然看着木木那灰黄相间的毛色，和那蓝莹莹的眼睛，猜测这可能是黑背和哈士奇的杂交品种。这种狗看上去是很威风很帅气，但是哪里萌啦！？女孩子心里萌萌哒的狗狗不应该是博美和贵宾犬之类的吗？就算喜欢大一点的也该是萨摩耶啊！
　　“为什么，不养一只血统纯正的狗呢？”半晌，安然开口问。
　　“你在大街上捡到只狗，难道还能选择品种？你当菜市场买菜呢？”安歌现在专注地给木木的脖子挠痒痒。
　　安然坐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那种猜测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强烈，但好几次他张了张嘴唇，却又欲言又止。终于，他下定决心开口。
　　“妈……”
　　“嗯……嗯！？”安歌的表情一滞，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她蹙了蹙眉，“你刚刚叫我什么？”
　　“妈！”安然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安歌，抱住了这个没有影子也没有体温的女人，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下，轮到安歌懵逼了。

　　很多年前的一天，在一个幼稚园里，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趴在课桌上抽泣。
　　“你在哭什么呀？”有人问他。
　　“老师……让我们在母亲节那天给妈妈送礼物……但是我没有妈妈呜呜呜……”小男孩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他已经哭到抽噎了，“我礼物送不出去了嗝……”
　　旁边传来窃笑和私语。
　　“你把礼物给我吧。”有个女孩走到他面前，把手伸了出来，“你把母亲节的礼物给我，我儿童节也替你妈妈送你礼物好了。”
　　“安然，她就想骗你东西罢了！”旁边有小朋友在起哄。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我才不会骗人呢！要不是我妈妈也姓安，我才懒得管你的事。”
　　小男孩想起上次家长会见到的安阿姨，然后怯生生地把礼物递过去：“给你……”
　　小女孩把粉红色的盒子接过来，一边拆一边问：“这是什么啊？”
　　“巧克力。”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女孩把外面的那层金色的锡纸剥开，然后放在嘴巴里：“为什么要送这个啊？”
　　“虽然我没见过我妈妈，但她是我最喜欢的女生。听说送喜欢女生就要用巧克力！”小男孩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珠，幽蓝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十二万分真挚地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含着一大块黑巧克力想吐！巧克力不应该是甜甜甜吗？为什么这么苦！她强压着把东西吐出来的冲动，像喝中药一样努力把它咽下去。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勇敢的孩子。难道女孩子接受心上人的告白，都要忍受这么难吃的东西？
　　“那些女生，好坚强啊。”
　　说完这句让小男孩摸不着头脑的话，小女孩抱着剩下的黑巧克力回座位了。

　　十六岁时，安歌拿着一个用蓝色包装纸包装的礼物，把它甩到自己同桌的抽屉里，然后趴在自己的桌子上补觉。
　　“又有人托你给安然送东西吗？”安歌的后桌凑了过来，“不知道这次又送了什么。”
　　“糖。”安歌的眼皮抬也不抬。
　　“诶诶你怎么知道？”后桌惊奇地问。
　　一个高挑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趴在桌子上的安歌，又看了看自己的抽屉，然后坐下来把礼物拿出来，笑容明媚：“谢啦。”
　　“节日快乐。”安歌的声音依旧听起来懒洋洋的。
　　后桌爆笑：“哈哈哈安歌你给他送儿童节的礼物啊？”
　　“在母亲的眼里，宝贝儿永远都是孩子。”安歌还是趴在桌子上，语气却像在念一首抒情诗。
　　“谢谢妈咪。”[安然]一脸餍足地把糖剥开，然后心满意足地放进嘴里。
　　“哇，柠檬糖我也要！”后桌直接扑了过来。
　　“我妈送我的糖才不要给你！”[安然]牢牢地护住了盒子，满是戒备地看着抢食者。
　　“太小气了吧你！兄弟平时你可不这样的！”后桌直叫唤。
　　[安然]丢给他一包软糖：“这个给你，别嚷嚷，歌歌要睡觉呢。”
　　“哇，安然你好孝顺。”后桌接住糖，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安歌真像一对——母子，母慈子孝的那种。”
　　“哼，母慈子孝。”安歌终于直起了身子，从书包里拿出家庭作业，准备交给学习委员，“我要有这种儿子，你觉得我慈祥得起来吗？”
　　“就算歌歌家暴我，我也觉得很开心～”[安然]笑着，眼睛闪闪发亮。
　　啪！安歌把作业本加练习册甩到了[安然]的脸上。
　　后桌再次深深地肯定了自己以前下的结论：安然是个超级抖M，所以，他要把安歌逼成个抖S。

　　时间回到现在，一个大型人形犬科动物趴在自己身上哭着认母，安歌内心一点也不想笑，甚至还有点波动。
　　以前允许你叫妈是闹着玩的，现在你还特么的认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