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然》白墨丹青

6、同居

　　[安然]走进教室，当他坐到自己座位上，想把一本书塞进安歌抽屉时，他的动作忽然停滞住了。
　　安歌的抽屉里放了一瓶牛奶。
　　他顿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把书放入安歌的抽屉。然后他把牛奶拿起来，笑着问教室里的一个女生:“芳姐，谁给歌歌送的牛奶？”
　　那个女生叫朱慧芳，早年得过一场大病而休学了两年。为了赶上落下的进度，她通常是最早到教室的人，也保管着教室的钥匙。
　　“其他班的一个女生帮人带过来的。到底是谁送的她也没有说。”
　　“我知道了，谢啦～”[安然]把牛奶又放了回去。
　　“你不把它扔掉吗？”[安然]的后桌戳了戳他的肩膀，“安歌有男朋友，是不会收这种东西的哦。”
　　[安然]掏出手帕，开始仔细地擦安歌和他自己的桌子:“歌歌的东西，我又不能乱动。”
　　“你给安歌带的什么书？安歌看完之后可以借我不？”
　　“森石的《琐记》。你要看吗？”[安然]转过头看他。
　　“为毛安歌会喜欢森石的作品啊？”后桌君捶桌。
　　“森石是我男神，有问题吗？”
　　安歌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坐到了座位上，在拿书的时候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她皱了皱眉，先把书翻了一下，然后对[安然]说：“谢谢，过两天就还你。要喝牛奶吗？”
　　“不了，我出门前已经喝了一瓶。”[安然]扭过头，笑吟吟问他的后桌：“郭峰，要喝牛奶吗？”
　　“不了不了。”郭峰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拒绝了。
　　[安然]叹了口气，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文具盒，然后拿着牛奶站起来：“那就只好扔掉咯。”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女生站在高二18班的门口，敲了敲门:“芳姐，可以帮我把牛奶放在安歌座位上不？”
　　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女生吓了一跳。他的眼睛好像是蓝色的，真漂亮……这是她抬头看到[安然]时的第一想法。
　　[安然]微笑着接过那盒牛奶，摸出一把圆规，朝着牛奶盒的顶端扎过去，然后拿着牛奶的手放到垃圾桶上方，慢慢地把盒子挤压变形，里面的液体也随之倾漏出来。等到盒子完全被捏扁，安然把空瘪的盒子随手扔进垃圾桶：“歌歌让我随便处理这些东西。以后你也不用白来送一趟了。歌歌不喜欢的东西，我不会让它出现在她面前的。”
　　女生怂了怂，然后鼓起勇气大声对[安然]说：“你又不是她男朋友，你凭什么这么做？”
　　[安然]歪了歪头：“大概就是自己看不到希望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看不到希望吧。”

　　顾典南拿出备用钥匙，咔嚓一声把门打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传来凄厉的尖叫声，震得顾典南头皮发麻。安歌盘腿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嘴里嚼着薯片。
　　顾典南走了过去，瞟了一眼电视里的内容。一个男人听到远方传来的尖叫，拿着一把斧头，惊恐而警惕地观测着周围的动静。夜晚林间大雾弥漫，诡异深沉。突然！一个墨绿色的怪物从上方扑了过来，扯掉了男人的头。
　　咔吱咔吱，安歌咬了一口薯片，幽幽蓝光映在她的脸上。她评价道：“有点恶心。”
　　你都知道画面那么恶心了还吃得下东西，顾典南抽了抽嘴角。他环顾四周：“安然呢？”
　　“厨房。”
　　安歌话音刚落，顾典南便看见穿着围裙的安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吃饭了。”安然对两人说。
　　顾典南的嘴张成一个“O”字。当坐在饭桌前时，他注意到安然的手上多了几个创口贴，不知道是被刀割了还是被油烫了。怀着对好友的怜悯，他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顾典南含着那口菜，面容有点扭曲。对面的安歌也开始动筷，于是顾典南眼睁睁地看着她吃了一口菜，然后平淡地说：“比上次好多了。下次盐放少点，肉再炒个三分钟也糊不了。”
　　她居然在细细地咀嚼！偷偷把菜一口吞然后猛喝凉白开的顾典南震惊了。
　　安然把自己炒的菜都试吃了一下，然后一个劲地给安歌夹糖拌西红柿：“这个能吃，多吃点。”
　　“其实都能吃，除了那道半生不熟的肉。”安歌慢条斯理地说，“把西红柿给你朋友留点吧。”
　　“谢谢……伯母。”顾典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称呼艰难地说出口。
　　“明天我没课，陪你去商场，给你买几套衣服和鞋。”安然给安歌舀了一碗汤递过去。刚刚他尝了一下，除了把糖当成盐用了，这紫菜蛋花汤还是能喝的。
　　“衣服我自己有三套啊，换洗足够了。”
　　顾典南心想，有三套衣服就够了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要是为了给安然省钱，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安然现在是个跟家里断了经济来源的穷学生。但他垂下头，看到桌上的菜肴，有荤有素三菜一汤，还是在不知道他要来的情况下做的。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愿意把食材给安然糟蹋来试手，也挺土豪的。
　　安然皱眉：“当然不够。你那些衣服颜色灰扑扑的，款式也毫无特色……”
　　“我穿成这样是工作需要，穿着打扮越不显眼越好啊。”安歌轻描淡写地说，“你不可能让我穿着碎花裙子或者鱼尾裙去工作吧。”
　　“我想带你去见我的老师。”
　　安歌喝了口汤，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你老师应该看过你的基本资料吧？你把我带过去不会吓他一跳？”
　　安然沉吟片刻：“说你是我的堂姐？”
　　“行。”安歌用纸巾擦了擦嘴。

　　晚饭后，安歌开始收拾碗筷，安然拿出狗粮喂木木。
　　“我家家务是分工做的。”安然摸了摸狗粮吃得正欢的木木的头。
　　我家……顾典南望了一眼厨房里的安歌，心中暗叹这个女人的厉害。以往安然从来不说“我家”这个词，提到以前的住处是“外公家”，提到现在的住处就是“房子”。现在居然……
　　“可以出门了吗？”安歌取下围裙，走了过来。
　　“汪汪汪！”木木兴奋的叫了起来。
　　安然拉了拉狗链子：“乖，我们马上就出去玩。”
　　“你不去打工了吗？”顾典南有点惊讶。
　　“我让他把大部分的兼职都辞了，除了周末的那份。”安歌淡淡地说，“他现在本来就是学生，不应该把时间过多地浪费这些地方。”

　　“所以说现在是你挣钱养他？”顾典南看着不远处被木木拉着跑的安然，问。
　　安歌双手合拢，朝掌心呵了一口气：“算不上。房租他不是已经预付到明年六月份了吗？衣食住行，他负责房租和衣服，我负责日常其他开销，还有他的学费。”
　　“哈。”顾典南笑了，“安然遇到你这样又漂亮又会挣钱的女人真幸运啊。”
　　“当妈的不就应该这样吗？”安歌幽幽地说。
　　顾典南偏着头看她：“但你真的是吗？”
　　“不是。”安歌说，“但他希望我是，我便是吧。”
　　“那你自己是以什么名义待在他身边帮助他呢？不可能是真的把他当儿子养吧？”
　　“在那个世界，安然的外公资助了我高中的学费。”安歌淡然地说完前一句，然后睨了顾典南一眼，“所以不必脑补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看向草坪上的一人一狗，安然正把一根树枝扔向远方，木木立刻蹿了出去。安然大笑着，笑声传得很远。他飘扬的金发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灿烂又耀眼。安歌恍惚了一下，继而马上恢复正常：“虽然那家伙有时候很欠揍，但终归是我欠他，而不是他欠我。”
　　“真可怜。”顾典南说。

　　翌日，安然带着安歌到了商城，一家一家地逛，看到顺眼的就放到安歌面前比划，觉得合适的就让安歌一套一套去试。衣服选好后，安然拿着卡去结账。
　　售货小姐把衣服打包好，递给安然，笑着说：“先生对你女朋友真好，我很少看到男士亲自给女朋友挑衣服的，还挑得那么有品位。不过除了这一套，刚刚那条黑色的裙子也很好看，你女朋友那么棒身材，不穿那套真的可惜了。”
　　安然也转过头看着安歌。他现在拿着的这条长裙，安歌看中的是款式和颜色，但他更喜欢黑色那条连衣裙，剪裁十分合身，性感又不失优雅。
　　安歌不为所动：“谢谢，不需要了。”
　　“现在换季，那条裙子打八折的呀！”售货小姐热情地说。
　　“正因为要换季，所以才没必要买多余的裙子。”安歌从旁边的货架上取下一件男款的驼色大衣，“这件打包吧。”
　　“接下来我们去买围巾，可以吗？”安歌问安然。
　　“噢好。”安然点了点头。

　　安歌挑了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先摸着试了下手感，掂量了一下厚度，然后套在安然的脖子上，理了理他后颈的头发，帮他系好。
　　安然微微垂下眼，低头为他系围巾的安歌，即使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让人无端地觉得温柔。安歌此刻离他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洗发水的香味，和安然自己用的是同一款。不仅是同一款洗发水，还有沐浴露，甚至牙膏也用的是同一支——她现在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相互扶持，相互照顾，甚至有了点相依为命的味道。
　　正当他出神时，安歌已经后退了一步，然后扳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去看镜子。
　　“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安歌问。
　　“嗯，很合适。”安然轻声答，然后看见镜子里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

　　终于有人陪着我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