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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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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嬷嬷独身一身在后门口候着,刚才的一幕一落入她的眼中。我将盒子递给她,道:“让卷耳仔细检查,要悄悄的。”
韩嬷嬷将盒子放在袖子内,道:“奴婢知道轻重。”她试探地问道:“夫人当真不在意?”
我冷冷一笑。再大的打击我都忍过来了,还在于这点小挫折。不用卷耳去验,我都猜得到是一盒催情的香料。身为贵妇人的张惠妃居然用此来揽宠,简直与市井□□无差异。当初我瞧庶出的张惠妃不过是举止轻浮,现在看来是粗鄙!张惠妃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清高不可一世的小公主,想让我因为朱棣的龌龊而厌之远之,真是做梦!我厌恶朱棣是不假,不过我可不能远着他,他可是我复仇最有利的工具。这样看来,张昭和张惠妃一定是姊妹情深了。我在那夜的惊魂之遇,张昭一定告诉过她。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地去寿宁宫来刺激我。
连日阴霾后初晴,园中道路上的积雪却未化不少,大姊想必很快要踏着余雪而来。朱棣事后一定会后悔,羞愧直接见我,大概会请大姊从中周旋。而我这位大姊是求之不得。今日张惠妃之举,大姊怕有刻意纵容之嫌,我就不信她堂堂皇后还弹压不住一个宫妃!我倒稀奇的是,大姊为何允许张惠妃得势。除非——大姊一开始就是打算用张惠妃来牵制我,难道她早料到我与朱棣旧情复燃后不好对付?朱棣迟迟未立太子,一直有传言朱棣想立高煦为储,张惠妃不用说是支持高炽的,而大姊也是从嫡长继承制出发赞同高炽。难道是这个原因大姊才对张惠妃不齿的行为默许?大姊与张惠妃的真正关系,我一定要弄清楚。
金钗早预备下了午膳,我看了一眼,懒洋洋地道:“先放着。”莺儿不明白我为何中午就要沐浴,但见我坚持,只得预备下洗澡水。
卷耳端了一个竹篮子进来,道:“夫人洗个药浴有利于治疗风湿。”
我见篮子里盛着莶草、络石藤、忍冬藤、秦艽、松节、伸筋草、木瓜、海枫藤、千年健等通经活络的药,就点点头,道:“就卷耳留下吧。莺儿,你和翡翠、环佩去陪陪淑贞说说话,她这两天一直闷闷的。韩嬷嬷和金钗、玉簪就留在屋子里吧!”我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单薄如寒风中的一张薄纸。
韩嬷嬷则是忧心忡忡地欲言又止。金钗与玉簪相互对视,金钗脱口而出,道:“夫人遇到什么事了?皇上怎么……”韩嬷嬷丢了一个眼色,她才不问了。
卷耳服侍我沐浴。在袅袅的雾气里,女子低低的话语声也是有些缥缈。我听了卷耳细细的解说后,道:“这香料很难配制吧。”
卷耳道:“有三味贡品,只有宫里的人才能配。”
张晔应该没有这么高的水平。催情的香料用多了有伤朱棣的龙体,所以道衍大师不会做,宫里的太医们更没有这个胆子。那么制此香料者会是谁呢?我极力思索。
卷耳将温水浇到我身上,道:“夫人还记得法相殿的溥洽大师吗?”
我当然记得溥洽大师,正是因为他说我是“孝贤皇后”,所以我才一步步卷入了后宫争斗的漩涡。如果……我叹了一口气,永远没有“如果”,只有“事实”,而事实是任何人都无力改变的,总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把我拉进命运的深渊,我所以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我陡然想起在太清观里,道衍仰望天空,宽大的袖袍兜了满满一袖春风,道:“溥洽大师是我同门师兄,前些日子在京城时他向我提过你。”既然溥洽与道衍是同门师兄,那么溥洽很有可能也精通医术。
果然,卷耳道:“其实卷耳曾得到过溥洽大师的指点。溥洽大师的医术当世首屈一指。”
我泠然道:“不会,我虽与大师见面不多。但大师的人品我是信得过。”思绪倏转,溥洽一直感允炆的恩情,难保他不会有暗害朱棣的念头。出家人只要涉及宫廷,都不可能四大皆空,难道溥洽是用自己的方式为允炆复仇?
卷耳阴寒地笑道:“若真是大师所配,那天助夫人也!”
金钗在外头高声道:“夫人,皇后娘娘驾到了!”
该来的果然来了。一炷香后,我穿着单薄的衣裳,飘到了朝云殿上,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滴着水,而泪水盈盈于睫毛,将落未落。大姊端坐在椅子上,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真红大袖衣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雍容华贵。跟随大姊而来的太监宫女虽多,但鸦雀无声。韩嬷嬷等也站在一边,只是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殿里很静。
大姊见我来了,忙下阶扶住我的手,柔声唤了一句:“妹妹!”
我梦幻一般呓语:“大姊!”骤然清醒般地扑到她怀里哇地哭出来。
大姊抱住我,道:“好妹妹,大姊来看你了。”
我嘤嘤地哭着,留神观察大姊。方才远看她时,觉得与从前相差无几,但近观久发现她憔悴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病容。做皇后本来就是劳心劳神,况且朱棣并不给她省事。
大姊扶着我坐下,接过韩嬷嬷递来的大衣,替我披上,叹道:“我们姊妹有很多时候没见了。今日终于可以乘兴长谈。不如大姊陪妹妹用午膳吧!”大姊看到我刻意摆着的没动一箸的午膳,才会这么说的。她大概以为我极度悒郁。
掷棋领着一干宫女婀娜地走进。我冷眼看去,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尤其是一盘西湖醋鱼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我一阵刺心。
大姊不知原委,笑道:“西湖醋鱼是御膳房新来厨子做的。听说他原来是杭州仙乐处酒家的名厨呢!你快尝尝看!”
我一个恍惚,仿佛允炆还在我耳边温暖地笑道:“那就去仙乐处酒家吧,那里的西湖醋鱼很是一绝呀!再来瓶绍兴女儿红!我上次去吃过,店门口的对联是别出新意,‘翘首仰仙踪,白也仙,林也仙,我今买醉湖山里,非仙也仙;及时行乐也,春亦乐,夏亦乐,秋亦乐,冬来寻诗风雪中,不乐亦乐。’……真是快活似神仙!”我与他本来是西湖上的神仙眷侣呐!
我默默出神,冷不防被人拉住了手,才发觉大姊在说话。她道:“若是菜不合口味,大姊让他们重做便是。”
我回过神来,但面上还是恍恍惚惚的。言多必失,在不清楚大姊的真正意图前,我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开口。但大姊是皇后,她的问话不答是失礼,因此我唯有装成失魂落魄的样子,方可瞒天过海。但今日我在大姊的眼里,只看到深深的关怀与浓浓的感慨,仿佛她真是纯粹关心妹妹的姊姊。
大姊一直没有放开我的手,只是一味地絮絮说些闲话,让我越发困惑。她此行不是来和我谈条件的吗?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就要走,道:“妹妹不必送了。”复又叹道:“保安夫人的葬礼定在下月初七,皇上的意思是办得隆重些。可惜高炽还在北平,赶不过来了。”
心中一动,高炽在北平,那么张昭一定也在,所以张昭与张晔就不可能常有来往。我跟着她到了殿门外,才站住,目送着她的离开。
卷耳怪道:“怪了,照理说皇后娘娘不该只说这些话的。”
我没有回答,也许是我想复杂了,大姊待我真有姊妹之情。可我又想起她在北平时有意无意的一些流露……
正月清冷的风吹动我额前的几缕细发,我抬头看看云。薄云似轻纱一般覆着太阳,日光有些朦胧。建文元年我从悲痛中醒来时看到的天空也是这样,有阳光,但是没有温暖。
那时,我与允炆肝肠寸断。我们的两个孩子,腹中的一个成了一滩污血,咿呀学语的一个成了江中鱼食。凄凉的笑容弥漫开去,文圭是尸骨无存,侍卫们只在江边找到了叶容断成三截的遗体。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因为允炆不能彻查。允炆悲伤地道:“有理由下狠手的有琬仁太后和浙东士子派的齐泰、黄子澄。”单凭他们任何一方之力都难以成功。最有可能的是两方联手。前者因为嫉妒,后者为了权势,一拍即合。而琬仁太后背后的吕家和整个浙东士子派恰恰是允炆的支持者。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允炆投鼠忌器。
为了允炆的江山,我不得不笑颜迎接新人的入宫。
建文元年元月十八日,我拖着孱弱的身躯坐在坤宁宫的清宁殿上接受新人的参拜。齐舞雩封为柔妃居景仁宫疏影殿,方淑贞封为贞贵嫔居衍庆宫的弘徽殿。在此前几日,黄采薇由允炆做主嫁给了李景隆,而薛蟾凌则指给景清的独子为妻。本来允炆也要为舞雩和淑贞安排亲事,但被齐泰与方孝孺以儒家礼制为由委婉拒绝了。
那日,我脸上的笑容美若春花,心底打翻了五味瓶,就看着两位新人一步步走进,带着青春的明丽与高傲。那一刻,我悲哀地想二十年后的我,是否湮灭于后宫中一个空有名分的女子,就像父皇的许多嫔妃一样。
好在允炆待我如故,仿佛我们只是一对伉俪,夫妻之间没有掺上政治的异色。身在其位怎么可能摆脱得了政治的阴影。几年之后,大姊就妻随夫贵坐那个高贵但辛苦的位置上,而身为孝贤皇帝允炆皇后的我则成了无人问津的人。
我轻笑,母仪天下的大姊也有她的无奈,朱棣夜夜新郎。没有夫君的真心,大姊要那场面上的礼遇优渥又有何用?
站在风口上久了,膝盖有些酸,回到屋里来,我更觉得难以忍受的酸痛。卷耳忙不迭地帮我针灸。取阳陵泉、犊鼻、伏兔、足三里四个穴位。我闭着眼躺在贵妃榻上,忽然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响起:“如铃,你不舒服!”
我听出是朱棣,睁开了眼,就要行礼,被他按住了。他道:“召所有太医来承乾宫!”
金钗应了一声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我原以为朱棣还要和张惠妃缠绵一阵子,没承望他这时候会来。我根本就没有梳妆打扮,让他看到我的病态,多少有些难堪。就揉着膝盖小声道:“没什么事,一点小毛病!不用麻烦太医。真的,皇上。”
朱棣一脸不信。
卷耳将针收起,道:“皇上,夫人的风湿时好时坏。一定要根治才行。可以请刘融太医主治吗?一直以来都是刘太医担任夫人的主治医官的。”
我低头,抚着膝盖不语。卷耳一番言语直指太医院的弊端,太医们其实是各为其主。若是不小心错信了人,也许糊里糊涂就会丧命。凭借医术的暗杀往往不留痕迹。以前的吕秋水就是很好的例子。
朱棣挨着我坐下,干脆道:“朕召道衍大师来京城吧!他来治,朕才真正放心。”
针灸后,疼痛缓和些。我勉强笑道:“真的不用。臣妾——”我忽然嗅到他身上的白芷的香味,原来他换了一身衣裳。他对我还算是有情,若是带着张惠妃的异香坐到我身边,那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金钗喘吁吁地飞奔进来道:“太医都来了。”
太医院的太医大多是旧面孔,他们跪下,齐声道:“臣等拜见皇上,拜见——”他们在此顿住了,因为不知如何称呼我。
朱棣白了他们一眼道:“还不给夫人诊治。”
大医院的太医们把完脉后退到偏殿去商量方子了。朱棣皱眉,道:“这帮子太医没用的很。如铃,还疼吗?”
我笑道:“现在不疼了。”
朱棣自责道:“朕不晓得风湿会这么厉害!朕过于相信卷耳的医术了。”
卷耳讪讪地道:“皇上,奴婢惭愧。没能治好夫人的病。”
刘融出首呈上一个方子,说是太医们商议的结果。卷耳接过看了一遍,就道:“奴婢去抓药了。”
殿里终于只剩下朱棣与我。白芷淡淡的香环绕着我,曾几何是允炆与我这样安静地坐着。朱棣只知我喜欢白芷的味道,不晓得其实我是因为允炆才爱屋及乌。我理了理云鬓,觑眼瞧着他。朱棣极力装着满不在乎,道:“你大姊来过了?”
朱棣肯定已从大姊口中得知了我的反应,见他有些惭愧,我微微点了个头,换了个话题,道:“道衍大师一直不在京城吗?”
朱棣见我不提张惠妃的事,自然是乐意,道:“哦,道衍执意留下来助高炽驻守北平。”
我微微叹气,道:“那昭姐姐一定也在北平了。本来还想抱抱瞻基呢!长命金锁、玉如意早就备下了,可惜没机会亲手给瞻基戴上。”祖父一般都偏爱孙子,我出言试探朱棣到底喜欢那个孙子,又笑道:“瞻坦臣妾也预备了一份。”
朱棣喜道:“你没见过阿圭,不知他有多么聪明伶俐!”他比划了一下,道:“北平上回有信来,说阿圭长长到这么高了。”
“阿圭是瞻基的小名吧!”我微笑着,但心如刀割,我的文圭要是活着,也是活蹦乱跳的好孩子吧!本来文圭与瞻基就是同日生的。我忘不了文圭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与父皇同出一辙,用允炆的话说,文圭的眼里有玄铁的坚冷。溥洽大师甚至预言文圭会是大明的“太平天子”。如果上苍允许,我愿意折寿三十年,换回文圭的命。
朱棣笑道:“在阿圭抓周的前一夜,朕做了个梦。梦见父皇授予朕大圭,上面写着‘传之子孙,永世同昌’。圭是帝王典礼时用的玉器!这梦可是吉兆呀!”
我笑道:“那阿圭抓周一定抓了大圭了!”
朱棣把头一摇,喜滋滋道:“不对!那日朕命人摆了一桌子的东西,有小刀小剑、有笔墨纸砚,世上所有之物能摆的,朕都摆了。谁想那小子都一脚脚踹开。还是道衍的建议,朕才亲手把燕王玺印放到桌上。那小子居然立即抱着不放,还大喊‘父王’!阿圭果然是朕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哈哈!”朱棣快活地大笑起来。
我笑吟吟,但心中有疑惑,朱棣既然如此钟爱阿圭,为何不立高炽为太子,那样阿圭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孙。
朱棣迫视着我的眼眸,笑道:“想见阿圭吗?”
我点点头,笑道:“不知道昭姐姐肯不肯放,阿圭是她的命根子,她不会放心阿圭一个人来京城的。”
朱棣居然哂笑道:“他们有了瞻墡后才顾得上阿圭吗?”他有些气愤道:“大冷天下了三尺厚的雪,居然放阿圭一个人出去射狼!”
我不解了,张昭在京城时照顾阿圭可谓是无微不至,听刘太医说,阿圭犯病时,张昭就陪在一边悉心照料。我想了想,笑道:“世上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有道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也许他们是为了锻炼阿圭的体魄和胆量吧!”余下的话,我没说出口,我还记得刘太医告诉我,这个孩子是先天不足。那年刘太医曾断言他活不过元宵。阿圭到现在还活着,真是个奇迹,也许是张昭的爱子之心感动了天地吧。
朱棣轻轻地拍着我的手欣慰地道:“是呀,世上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这几年北方边境比较安宁,朕让高炽他们都回来吧!永平和李让也回来。一家人好好聚聚!”
一家人,朱棣言下之意,我也算是他的家人。藕断丝连,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与他有不止一层的亲戚关系。
道衍五日后就赶到京城,暂时住在暎清馆。他治病的老规矩,不让人知道药方,从配药、熬药到药渣的处理从不假手与人。他妙手回春,一个月后,我感觉好多了。
只是道衍再三强调我需要绝对静养。朱棣屡屡前来,但被道衍屡屡拒之门外。偶尔朱棣被允许进来,说不上几句话就被道衍客客气气地请走。我隐隐觉得道衍似乎在刻意拉远我与朱棣的距离。
已是二月里了,永乐四年的春天到处弥漫了青草新鲜的气息。我款步踏于嫩黄的小草上,只带了端着一盒礼品的卷耳,去清馨园幽竹深处的暎清馆。到时穿着茶褐常服,披着青绦玉色袈裟的道衍正瞑着双目在蒲团上打坐。我走进,他悠然道:“来者自空来,问答如瞬风。孽缘生欲念,万念皆是空。”
我笑道:“来者来处来,飘然红尘风。身在修罗道,云空未必空。”
道衍缓缓地睁开眼,却不看我一眼,道:“贫僧已嗅到浓烈的红尘味。”
看到道衍故作姿态,我心里有些厌恶。道衍自称超脱凡尘,不在庙宇里好好念经,却做了朱棣最得力的谋士,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我轻笑道:“我本深陷红尘,比不得大师清高,超出三界,脱离五行。禅心朗朗如青天,真性清清若明月。”
听到我的反语讽刺,道衍拈花一笑道:“人心生一念,天地尽可知。善恶皆是缘,乾坤永无私。”
我晓得道衍是借禅机来劝我收手,等待自然发展的结局,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是身为劝人为善的佛门弟子的道衍自己就是刽子手。我自然是不服气,道:“依大师所言,凶场恶海亦是空,既然是虚境,就不妨走一遭了。”
道衍低低地叹了一句,道:“有些事果然是命中注定。”站起身来,从我身边走过,走到门榄处驻足回首道:“能为的,贫僧都尽力了。好自为之吧!”说罢,竟甩袖而去。
我怔住了,他的离去飞扬起岁月的灰尘。很多年前,也是一个春日,在太清观里,道衍叹了一句“有些事果然是命中注定”,然后交给我莲月膏,治好了我的脸伤。他曾阻拦过我,说我若与允炆隐于山林将是一世的逍遥,可是我没有听,结果看着允炆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然后被人推下万丈深壑,与我永诀。现在他借治病之便,阻止我与朱棣的频频见面是否是因为他预先知道了什么呢?我越来越不明白,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虽是朱棣的座上宾,但也不是凡事都以朱棣为尊为上,做事都是任性而为,因为与我相遇结缘,所以在事情未发生前,给我一个警示。他一定话中有话!
走在回房的路上,隐约听到礼炮声。我停下了脚步,伸手折下一个桃花蕾,侧耳细听。
卷耳道:“还没来得及禀告夫人。今日皇上册封大皇子高炽为皇太子,二皇子高煦为汉王,三皇子高燧为赵王,皇长孙瞻基为皇太孙,皇次孙瞻坦为汉王世子,皇三孙瞻墡为襄王。”
按照祖制,朱棣这样的安排是最合适的。只是平心而论,高炽过于爱文,高煦过于尚武,都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难道说朱棣也抗不过儒生的清议?
卷耳冷笑道:“本来还指望他们兄弟相争,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好了,名分已定,一场大战才开了个头,就偃旗息鼓了。”
卷耳这话不对。太子,皇帝可以立也可以废。历朝历代就不乏下场凄凉的废太子。洪武一朝,太子太孙的位置也是早早定下,可围绕着储君之位的争夺却没有一天停止过。我相信高煦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即使肯让,他的夫人丘霁也会吹枕头风动员她夫君拼死力博。兄弟妯娌间的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在清馨园散了会步,才慢慢地走回去。风波才真正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