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之蜜》夏晴

68、第68章 骑虎难下

　　林臻回国后，在袁斌的公司里从软件工程师做起。因为工作出色，很快她就升职为项目经理，并迅速成为产品经理。随着工资的大幅度提高，她的工作强度也急剧增加。不过不管多忙，她总是尽量保证回家给范天格做晚饭。

　　“胃不好就不要在外面胡吃海喝。”她总是这样“教训”范天格：“再说外面的东西也不干净，不如我做给你吃。”她甚至还在网上找些酒店参饮黑幕之类的帖子给范天格看。范天格觉得这些都有点危言耸听，不过老婆大人的话可不能忽视，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喜欢在外面应酬，而且林臻的手艺的确不错，即使清粥小菜都吃得舒心，他也就尽量减少了出外应酬的次数。小两口下班回到家，做饭洗碗，其乐融融。如果林臻不用加班，两人还手牵手出去散散步——这才是正经过日子的样子——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范天格觉得很满足。

　　人心宽就体胖，这是自然规律。范天格体重上升，脸色红润，精力也比从前充沛许多。谁都说范局长结婚后，天天都满面春风，意气风发，和从前整天忧心忡忡耽心竭虑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连范易也常开玩笑道：“四哥越来越有官相了。”范天格总是一笑了之：“别忘了你从前总是反对我和林臻结婚的。”

　　范易脸皮一紧，嘿嘿讪笑：“我总怕林臻太年轻，照顾不好你。是我看走了眼。”

　　自范天格和林臻闪电和好后，他由衷钦佩夫人裘晶晶。林臻后来把他训她的话和裘晶晶劝她的话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范天格。范天格表面不介意，却在婚宴上半真半假要范易自罚三大杯，又敬酒给裘晶晶感谢她劝说林臻，足见他心里对这件事还是有些想法。如果裘晶晶当初不去林家走一趟，他们夫妻只怕都没有颜面出现在范天格的婚宴上。幸亏林臻并不太计较，反而还感谢范易训的有理，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范天格才对范易的态度有所改观。

　　“不过这样太危险了。”范易私下对裘晶晶说：“四哥现在什么都听林臻的，我说的话，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所以我说你现在要转换策略，哄好林臻，比哄好四哥有效。”

　　于是范易这天晚上又跑来范天格家混饭吃。小夫妻刚做好饭，看到范易来，林臻就笑道：“正好。我炖了一个气锅鸡，是昨天妈妈送来的土鸡。我们俩吃不完。你帮我们消灭掉。”

　　林臻进厨房去端汤出来。范易闻着香气扑鼻，把林臻的手艺使劲赞扬一番，又建议范天格一起喝点酒。范天格摇头：“算了。喝汤就行。”他看看走回厨房的林臻，小声对范易道：“我现在正戒烟戒酒，为生孩子做准备。”

　　范易怔了怔，忙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林臻都回来半年了，干妈前两天还唠叨怎么没动静呢。”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感伤：“如果干爹在，看到成家立业的你，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范天格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些了。来，尝尝林臻的手艺。”

　　范易喝了一口，大叫人间美味，又说要裘晶晶来取经，然后又说自己前段时间体检，血糖血压血脂都有点偏高，顺便抱怨了一番自己在外吃喝的苦处：“有什么办法？有些应酬，我就是喝死在餐桌上也必须得去。”

　　“哪有这么严重？”林臻有些不相信：“我们公司卖软件，也是做生意。我知道，做生意有时候是需要放低姿态去求人。可是只要产品好，双方满足需求达到互利，你也不需要太装孙子。”

　　“我的生意和你们公司的生意不一样。”范易笑道：“你们有产品，产品可以说话；我没有产品，只有概念；要别人相信我的概念能赚钱肯贷款给我，必须装孙子。这个世界，谁有钱，谁是大爷。”

　　范天格笑他：“你现在手上拿这么多贷款，只怕别人是孙子你是爷。”

　　“不敢不敢。”范易谦逊的一笑，又说：“昨天我和李局长吃饭，他还问起你。说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约你出来，你总说没时间。”

　　范天格看看林臻，笑笑不说话。林臻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她到一边去接电话，范易就凑到范天格身边低声道：“适当的应酬一下还是必须的。人情还是要多走动走动。”

　　范天格也压低声音：“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李一飞这人，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不要和他来往了。我听说，上面在查他。你别和任何人说。”

　　范易吓得身上冷汗一乍，半天才反应过来，唯唯诺诺道：“四哥，我记住了。”

　　范天格看他脸色不对，皱眉问道：“你和他……没有什么不正当往来吧？我以前问过你，你说没有。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范易忙否认：“我和他就是吃吃饭而已。”他看范天格并没有多问什么，便道：“我听说，陈局长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陈局长自从几个月前和儿子闹到住院后，健康状况急剧下降，今年一年，大概有大半年时间是住在医院里。省局的几位副局长都盼着他早日归天，自己可以取而代之。

　　“四哥，其实你机会也不小。”范易提醒范天格：“只要陈局长提名你。”

　　范天格笑笑不接话，只是催范易喝汤。范易就有点着急：“四哥——人往高处走，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下次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心里有数。”范天格把话题转开去，范易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想什么，闷闷的喝汤，吃完饭就说有事，匆匆走了。

　　林臻看出范易的不对，问范天格发生了什么事。范天格答道：“范易想让我去找老陈提名省局局长。”

　　“可是你不是已经探过陈局长口气，说希望很小？”

　　范天格点头：“是啊。所以我也没接他的话。”

　　林臻不解：“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告诉他？”

　　范天格只是笑笑：“我做决定，不需要向谁交待原因。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他。”

　　尤其是经过林臻和自己婚前闹矛盾这件事后。他和林臻沟通，再把来龙去脉仔细一想，诸多端倪陡然明朗。比如说向公安局举报范易这件事，根本不是林臻做的，也不可能是他，那么还能是谁？他并不想当面质问范易，毕竟问了他也不会承认。他只希望，范易这么做，只是为了要他和林臻分手这么简单，而不是还有其他什么目的。

　　尽管他并没有和范易撕破脸皮，但他还是很生气——没想到范易居然对他玩这种手脚！枉他对他一片兄弟挚诚！——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开始对范易戒备，凡话藏三分，任何范易对他表露出来的意图和建议，他都要仔细考虑，到底范易背后的企图是什么。

　　他寻思着，必须要找个机会让范易知道，他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聪明人。

　　不过这些都没有必要让林臻知道。他对她说：“不过范易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望老陈了。咱们今晚去医院看看他。”

　　陈局长住的高级病房，病榻整洁，床边摆满了鲜花和探望者送来的礼品。陈局长看到范天格来，着实高兴，嘴上却说：“小范啊，叫你不要总来，你怎么老是不听？”

　　范天格笑道：“我不来，谁陪您下棋呢？”又对陈局长的妻子说：“李阿姨天天守在病房里，太辛苦了。要林臻送你回家换个衣服洗个澡吧，顺便帮您查查小迪有没有写电子邮件来。这里老陈有我呢，你尽管放心。”

　　陈夫人跟着林臻回家去了。范天格摆好棋盘，扶起陈局长，开始和他下棋。陈局长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每步棋都要思考很久，范天格就耐心等着，顺便找些话题和他随便聊。两人说了两句，就说到陈迪身上。

　　陈局长一提起儿子脸色就不好：“听说简家那小子已经回国了，小迪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哪有儿子和父亲这么置气的？太过分了！”

　　“也只有在父亲面前，儿子才敢这么随心所欲。小迪只是一时气头上，很快就会想开了。年轻人嘛，总有钻到牛角尖里去的时候。”范天格劝道：“您别担心。林臻已经联系了小迪的学校和系里。他们会通知他马上和家里联系。”

　　“我老了，不知道这些孩子心里都想些什么。我们家长的心情，他们了解多少呢？”陈局长叹气：“每天挂在嘴上就一个爱字，搞得死去活来天崩地裂的，可是那个东西能让他有衣穿有饭吃，能给他工作给他住处？”

　　“是啊。世上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范天格附和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父母就一个。”

　　陈局长赞同的点头，推开棋盘，靠在枕上沉思，脸色凝重。

　　“小范啊，”他叫范天格，却又欲言又止。

　　范天格应着：“老陈，有什么事，尽管说。”

　　“小范，我和你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我很清楚你的为人。别人说你做事不择手段，我倒不同意。不说别的，就说老齐家的孤儿寡妻，这几年你怎么一如既往地照顾他们，我都知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老齐他家怎么对你，我心里明白。现在能真正做到以德报怨的人，世上有几个？”

　　范天格不好意思地笑笑：“老陈你别这么说，我担当不起。”

　　“我说真的。”陈局长口气十分郑重：“我的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清楚。我别的不怕，就怕我一闭眼，有人欺负我家孤儿寡母。小范，和你说实话，局长名单上的几个人选，都和我有点过节。不管他们谁当选，我们家后面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也知道，我们家老李身体不好，幸亏在省局挂名，这么多年看病，都没花什么钱。万一以后有人和她过不去，她连医药费都出不起。小迪如果懂事还好，可是他却又……”

　　范天格大概明白他的意图了：“把老李的档案转到我们市局来吧。将来陈迪回国，如果有兴趣来我们局，只要我还在，我亲自给他安排职位。只要有我一天，我把他们当家人。”

　　陈局长欣慰的点头：“把人交给你，我放心。可是小范，我的本意不是这个。你对那个提名，现在还有没有兴趣？”

　　范天格有些惊愕，这和陈局长从前的口气完全不同：“可是我和那几个人比起来，胜算太小。他们的后台……太硬。我又没有任何背景。”

　　“有我呢！”陈局长冷笑：“他们都以为我是大势已去的人，那就错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难道是白坐的？”

　　范天格有些惶恐：“如果我能进入提名，那当然是最好。可是，我的资历……？”

　　“资历浅不是问题。”陈局长把手按在他的肩上：“关键的是，要有政绩！小范，这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很务实，这是好事。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做实事，而是要做让大家都知道的事。埋头默默做苦力的人，只能一辈子做苦力；要让更多人知道你能干，你就要把事情做得风光。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

　　“做人别太老实，要学会包装宣传自己。”陈局长叹道：“生活，不就是做戏嘛！反正都是做戏，那就干脆演得好看点，做就做个名角。”

　　范天格由衷感谢老领导对他的教诲。陈局长笑道：“别谢我。要说谢的，是我才对。我们家老李和小迪，将来还请你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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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天格和林臻一起回家。路上他把陈局长准备提名自己的事情告诉林臻，又问她：“你觉得呢？”

　　“有些出乎意料。”林臻想想：“不过，既然陈局长说那几个和他都有过节，要你入选，如果把握不大的话，不是好事吧？这不是给你将来树敌吗？”

　　范天格赞许的点点头：“我也有这样的考虑。但是已经不可能拒绝老陈了，他把话都说到托孤的份上了，我要是不答应，岂不是得罪他？希望真的如他所说，他尽一切可能帮我。我现在头疼的，是政绩啊！”

　　“我不懂。”林臻问他：“你做了那么多工作，把市局办的有声有色，都不能称为政绩吗？”

　　“可是这些谁都会做。况且，把市局办好，那叫完成本职工作，不能作为优秀成绩。”范天格沉吟：“有什么工作能让我在短时间内做到，而且和大家不同呢？”

　　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过两天范易再来家里吃饭，他才告诉他自己被提名的消息。范易欣喜若狂：“我就说四哥你能行！”

　　范天格告诉他自己的顾虑。范易一听，十分不以为然：“想搞政绩？太简单了！用钱堆呗！”他看看露出质疑表情的林臻，笑道：“比如说吧，搞市容市貌建设，这是最好的一个攒政绩的例子。效果一般都很好，因为上面的和老百姓都看到得，咱们的城市变漂亮了，政府的确做了事。所以每任市长省长来，第一件事，就是搞市容市貌。今天Ａ说铺条路、种棵树，明天Ｂ上台，说路挖掉重铺，树拔掉重种。这都是花的谁的钱？公家的钱，政府的钱，老百姓的钱！用钱堆政绩，谁都会！关键是，你是用公家的钱堆，还是自己的钱堆。外国人傻，竞选总统议员，买选票买人心，都用自己的钱；咱们中国国情不同，只用公家的钱……”

　　范天格打断他：“越说越不像话了！你的眼里，难道就一个钱字？”

　　范易察觉到他的不悦，赶紧收敛了一下，笑道：“四哥这个有点难办，时间这么短，就是有钱来堆，也来不及啊。”

　　林臻就道：“天格，不如退出提名吧。你这么年轻，以后机会多着呢。等过几年下一次省局长提名，你政绩资历都比现在丰富很多，不是更有胜算？”

　　“可是下一次就没有陈局长这样的后台了。”范易摇头反对：“这种谁上谁下的事，不取决于自己才华能力，主要是领导意图。谁知道如果四哥放弃这次机会，到下一次之间这几年，会发生什么事呢？说不定新上任的省局长早就把他当“陈党”给肃清了。”

　　林臻看着范天格不说话，表情十分为难。他抚抚她的肩：“范易说得有道理。我现在是骑虎难下，干脆破釜沉舟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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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忙得鸡飞狗跳。抱歉更新缓慢。而且我每次一想更新，晋江就抽了……
大家应该发现了，老范现在对林臻还是挺坦白的，什么都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