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尘归尘，土归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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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过多年后，范天格仍然记得那天梁秘书的每个字，每个表情。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在梦里又重新回到那天，回到洒满晚霞暮光的豪华总统套房。他和顾为呆若木鸡的看着对面的梁秘书，笑容可掬一团和气的问他：“小范，请先告诉我，你和周亭最后说过什么。”
这个问题范天格也反复思考过多次。周亭的每句话他都记忆犹新。他老老实实回答：“老周说她和顾省长之间出了问题。她正在极力改善他们的关系。”他看看顾为：“她说她想收养个孩子。”
梁秘书问顾为：“周亭准备收养孩子这件事你知道吗？”
顾为紧抿着嘴，轻轻摇摇头，眼里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梁秘书叹气，看着顾为：“这就是她做的不对。收养孩子是夫妻俩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和你商量？”他停下来，等着顾为说话。
顾为只是沉默。
梁秘书就又问范天格：“你和周亭两人单独去香港，做什么？”
范天格又看看顾为。他还是十分平静，眼神柔和，好像什么都不知情，好像也在等待答案——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如此装模作样？——范天格心头火起，于是心下一横，回答：“顾省长要我去把他香港的个人帐号里的钱转到他和老周两人共同的帐户上。但事后他告诉我，他告诉老周的帐号其实是周部长的帐户。他想做一个行贿周部长的假象！”
顾为的脸上终于微微动容。梁秘书却好像没有看见似的，慢条斯理问道：“喔？老顾在香港有个人帐户？”
“是他当时为和齐一菱出逃加拿大做准备的。” 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范天格于是解释：“我全权负责这件事，所以细节我都知道。”
梁秘书点点头，问顾为：“老顾，你这又是何必？想走，直说就行了。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顾为的手紧紧握成拳，放在膝上。他沉默着不说话。梁秘书就继续道：“周亭早就说要和你离婚。只要你提出来，她愿意签字。可是你，不走光明磊落的那条路，非要把自己搞得见不得人，怪谁？”
“怪谁？”沉默良久的顾为终于开口：“梁松，你不要再在这里摆高姿态！你以为我不知道周启明的手段？一尸两命……一尸两命……”他忽然激动起来： “他周启明欠我的太多！”
梁秘书面容淡然的看着他：“你以为那起车祸是我们做的？”
“还能有谁？”顾为脸色狰狞：“除了他还能有谁？”
梁秘书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想要你的命真是太简单。你还不值得周部长做那些下三滥的事！”
顾为血红着眼嚷道：“别TMD跟我来这一套。那个道貌岸然的人我还不了解？周亭都跟我赔礼道歉了，你还想说什么？”
“是啊，就连周亭都以为是她哥哥下的手。”梁秘书又在叹气：“可是那的确就是个事故。”他怜悯的看着顾为：“也许老天不成全你。没办法！”
顾为全身颤抖，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很久，才镇定下来：“你不就是来跟我秋后算账的吗？别再罗罗嗦嗦了，痛快点，周启明想要我怎么死？”
梁秘书笑笑：“这个我们慢慢再说。不过，你真的不想知道周亭，你结发廿载的妻子，到底为什么自杀？”
“自杀？”范天格脱口道：“她真的是自杀？”
梁秘书斜睨他一眼：“不是自杀，你还以为是什么？”
范天格不敢接话。梁秘书就又转向顾为：“我们查过，她自杀前给你打过电话。”
顾为的脸色开始扭曲：“……是。”
梁秘书逼问：“她说了什么？”
顾为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为齐一菱和孩子替周启明向我赔礼道歉……还说，也要给我说声对不起，因为这些年没给我一个孩子，也没让我真正高兴过……她对我有愧，所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只好停了下来。
“不！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梁秘书语调平静的问顾为：“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顾为把脸埋进手里。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低低道：“说吧。”
“周亭在香港，忽然想给一个儿童慈善机关捐款。”梁秘书语调娓娓，好像在讲一个故事：“谁也不知道她怎么突发奇想，也许是和她想收养孩子有关，她想做点善事。她手上没那么多钱，想起刚往你们帐号上打过一笔巨款，所以就从那个帐号提钱。然后……“他停下来。
“然后她发现那不是所谓的夫妻共同帐号。”范天格明白了：“而是周部长的帐号。”
梁秘书点头：“所以她给周部长打电话。周部长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早听说顾为和郑大胡子暗中有来往。”郑大胡子就是前段时间逝世的周部长的政治死敌：“周部长当时就大发脾气，决定再不能纵容顾为。周亭苦苦求情，也无济于事。周部长甚至要我马上安排周亭直接回北京，不准她回家。周亭后来被逼急了，说，她用她的命，换你顾为的一条命。”梁秘书停了停，长叹口气：“周部长和我都以为她只是一说，没想到她居然……”他停下来，怔怔发了片刻呆，慢慢摘下眼镜，仔细擦拭着镜片：“她真傻，当年执着的选你，我就说她傻！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傻。即使你欺骗她，她也执迷不悟。没想到，她还一傻到底，最后居然用自己的命保你的命！你顾为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无怨无悔？顾为，你知道当时我走进房间，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什么？我想亲手杀了你！一刀一刀，剜你的肉，削你的骨！即使这样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房间里仿佛到处都是梁秘书的回声。范天格满身冷汗，瘫坐在沙发一角。顾为仍把脸埋在手里，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才抬起脸来，居然布满泪痕。
梁秘书厌恶的转过脸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为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窗边。晚霞投射在他脸上，一片血般的火红。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把什么都忘记了，只是脸色痴迷的看着满天红霞。过了很久，他回头对范天格道：“上次你我在萍湖溺水，被救起来的时候，满天就是这样的云霞。你还记不记得？”
范天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没有接话。顾为就继续道：“那时你和亭亭都来救我；现在，却是你推我落水，而再没有救我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不！”范天格纠正他：“这次其实还是老周救了你。”
“我知道。” ”顾为惨笑一下：“其实亭亭和菱菱都不该死。该死的，是我！到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是我活该。”他静静看着范天格：“尘归尘，土归土。都该各得其所。小范，再见！”话音刚落，就见他整个身子急然猛撞出去。整面落地玻璃窗顿时被撞得粉碎，无数玻璃碎屑和顾为的身体一起冲出房间，消失在二十八层高楼之外。过了片刻，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一声闷响，随即传来数声尖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范天格怔了片刻，才冲到窗前向下看去。楼下已有影影绰绰一团黑影围向顾为的尸体。从二十八层低头看去，令人恐惧的高度，让人头晕目眩。一阵疾风从破碎的窗棂里卷进来，推着他的身子轻轻一摇。他差点失去重心，吓得也不顾满地的玻璃碎片，就地坐下来。这时才觉得浑身冷汗，忍不住开始干呕。
晚霞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黑暗压住最后一点阳光。风声更紧，吹着房间的窗帘啪啪作响。梁秘书走到范天格的身边，和他并肩坐下。两人听着楼下越来越近的尖利的警车鸣笛声，都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范天格才喃喃道：“都结束了。”
梁秘书轻叹：“是啊。尘归尘，土归土。早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尘归尘，土归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