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之蜜》夏晴

42、第四十二章

　　范天格走了。林臻在家闲得发慌。偏偏齐一飞每天还打个电话过来跟她汇报自己在迪斯尼的快乐旅程。她恨恨的对电话里说：“猪，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谁叫你回去的？我就知道你会后悔。” 齐一飞洋洋得意：“跟你说，现在我站在迪斯尼Magic kingdom的城堡前。城堡呢？你就想像小时候我们看的童话书里的那个样子，没错，就是一模一样。喔，对了，等会儿马上要在城堡上空放焰火，可惜你看不到喔。”

　　林臻痛心疾首：“我要看我要看！你要摄下来！”

　　“放心，我会为你拍的。”齐一飞忽然停住了，背景里传来轰轰的声音，烟花开始了。林臻就说：“那我挂了。你好好拍。拍不好我不给你饭吃喔。”

　　“等会儿。别挂。”齐一飞叫住她：“你看不见，那我讲给你听。”他果然在电话里开始跟林臻描述起来。过了十分钟，大概是烟花show的最后了，背景里的轰鸣声格外巨大，齐一飞只说了一句：“真美啊！”就沉默了。

　　林臻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没有说话，就说：“一定很漂亮。我真希望我现在也在那边。”

　　“你一直在啊，”齐一飞轻轻地回答：“一直都在。”他沉默片刻，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正犹豫着，只听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电话就断了。

　　林臻放下电话，这才觉得自己竟然在微微的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想看看书转移情绪，可是打开书本居然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她心里只觉得烦躁，拿起电话，习惯的拨通范天格的号码。

　　还是老样子。无法接通。范天格可以打电话给她。可是她给他打电话，却永远没人接。为什么只要他不在她身边，她就觉得他十分遥远？为什么他就永远不能给她和齐一飞一样的被人牵挂被人想念的依恋感？

　　她又一次拨通他的号码。铃声一直响着，还是没有人接。他大概是在开会吧，不方便接电话。她怏怏的放下电话，坐在床上出神。

　　怎么回事？她问自己。这次回来后，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她和他分开半年，好不容易重新相聚，本来应该无比甜蜜才对，可是老是有各种各样的不愉快。难道是因为有时候的他让她觉得陌生？他的确变了太多，谈吐气质和从前都有很大的不同，更沉稳，也更世故，就连他的眼神，从前的干净清澈也被谨慎精明替代。现在的他居然会用手上的权力和人交易，居然会对别人的吹捧如此适应并且能熟练的吹捧别人，这不由得让她惊讶。有时候她会害怕，他还是原来的范天格吗？

　　——也许该和他好好谈谈——其实她一直想跟他谈。可是每次他和她单独在一起时，就只想亲热。她理解性对于感情的维系十分重要，可是只能通过性来维系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岌岌可危？她不想走到那一步去。

　　晚上范天格终于打电话来。林臻急切地说：“你能不能早点回来？我希望我回美国前我们能好好谈谈。”

　　他有些惊讶：“谈什么？”

　　“我们。”她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问题……”

　　“问题？有什么问题？”他迷惑不解：“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这真的是为了工作……”

　　她打断他：“不是因为这个。”她大脑一片空白，脱口道：“今天齐一飞打电话给我。他在迪斯尼看烟花。”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抱歉，如果我没有拉你回来，你应该也在那里和齐一飞一起看着烟花，兴高采烈。”

　　“我不是要怪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林臻有些懊悔：“你回来再说吧。”

　　范天格听着那边挂了电话，这才放下电话，怅然出神。周亭看他脸色沉重，就问道：“怎么了？林臻还在闹脾气？”

　　“有点。”他长长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越来越难让她高兴。”

　　周亭点了一根烟，却不抽，只是看着袅绕的烟雾出神。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和老顾之间也是这样。我费尽心思，他却越来越不开心。大概是心与心之间有了罅隙后，我们所做的努力就从那些罅隙里漏掉了，传达不到对方心里去。”她转过脸来看着范天格：“有时候我想，假如当时我让他和那个女人走了，他现在会不会好一点，至少比现在要愉快？”

　　“你都知道了？“范天格无比震惊，哑口无言。周亭自嘲的笑笑：“有时候我想，做人真难。做个糊涂人，什么都不知道，会被人骗；可是做个聪明人吧，知道的太多，又觉得痛苦；装糊涂，那是骗别人，骗不了自己。心里那份苦，也是只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

　　“老周，你想太多了。”范天格努力安慰她：“老顾这次把钱全部转到你帐户下，就是表明今后要夫妻同心的决心。他再没有什么瞒你的。你再给他一个机会。”

　　“但愿是这样。”周亭拿起烟抽了一口：“如果是这样，我为那个女孩觉得悲哀。什么都赔进去了，最后却连个惦记她的人都没有。人死就象灯灭，什么都没有留下，真是可怕。”

　　——是啊，如果当时他也跟着齐一菱一起去了，现在会是怎样？今后又会如何？漫长的岁月里，会不会有某个时刻，林臻会在别人的怀抱里偶尔的想起他呢？

　　范天格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连忙也点着一根烟。周亭悠长的吐出一口烟雾，好像在喃喃自语：“我准备领养个孩子。”

　　“你不打算……？”范天格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怀孕。

　　“不抱希望了。”周亭轻轻叹了口气：“本来不想抱养，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现在看来，要有个孩子。他/她是我生命的延续。以后如果某天我不在了，别人看到他/她，会想起我。”她拍拍他的手：“我们都是贪心的，即使离开这人世了，也还希望有人记得我们，不想被人忘记，对不对？”

　　范天格心里只觉得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周亭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笑道：“这边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你明天就回去吧。 “

　　“那你呢？“范天格有些吃惊。周亭今早说还要在香港再住两天。

　　“我一个人没事。”周亭摆摆手：“再说每天看到你这样的苦瓜脸，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早点回去吧，多陪陪林臻。”

　　范天格喜出望外：“谢谢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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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吃完饭，林臻一个人在家看书，电话准时在八点钟响了。这是齐一飞每天早上“请示”的固定时间（时差关系，美国的早上是中国的晚上，解释一下）。她拿起电话来，懒洋洋道：“猪，今天又准备去哪里玩？”

　　电话那边的人怔了一下，然后笑道：“是我。”竟然是范天格：“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吧。”

　　林臻惊喜交加，丢下电话冲下楼去。范天格站在楼下。林臻飞扑到他怀里：“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这样效果更好。”范天格抱住她：“而且今天是圣诞节。我不想你一个人过。”他和她缠绵了一会儿，这才放开她：“我们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

　　他只说你等会就知道，开车带她到了省教育局。林臻奇怪：“干什么来这里？”他不回答，带着她去坐电梯，去了最高一层。

　　省教育局办公大楼共有十八层，最高一层是个360度视角的会议室，落地玻璃窗，窗外是露天的平台。范天格安排林臻坐在窗边：“你等着。”然后走到平台上。林臻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正要问，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千万点星光骤然在眼前跳跃起来，和背景里都市的霓虹灯火相互辉映，流光溢彩，极致美丽。她顿时呆住了。

　　他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身边：“喜欢吗？”话音未落，烟花忽然就停了，从开始到结束，还不到一分钟。他尴尬的解释：“我怕私放烟花被抓，所以只买了两个小型的幻彩流星。不好意思，太简陋，和迪斯尼的烟花实在没法比。你别介意。”

　　她却回身抱住他，把脸深深埋在他怀里：“不，这个很好，比迪斯尼的烟花好一万倍。”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了。

　　——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在他怀里无声的流泪——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再怎么变，只要我在他心里最牵挂的地方，他就永远是我的范天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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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后两人的感情更加融洽。眼看林臻的离期将近，范天格为了多陪她，干脆住在她家。这天下午范天格刚到林家，门口就有人敲门。来人自称是省公安厅的刑警：“范处长，能不能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调查一些情况？“

　　范天格倒还沉着：“我想你们找错人了吧。“

　　来人问道：“你是不是和周亭女士本月二十日到二十四日期间同游香港？“

　　范天格迟疑片刻，才回答：“……是！“

　　“那就没有找错人。“来人上前要拉范天格出门。他和林学忠都顿时急了：“这是为什么？同游香港犯了什么罪？”

　　来人冷冰冰道：“今天中午在酒店房间里发现周亭女士的遗体。房间是以你的名字登记。范处长，请配合我们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