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卅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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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范天格和齐一菱一起去检查身体。齐一菱并不愿意去，车上一直不说话。范天格就劝道：“顾局长这是关心你。”
“他是关心他的孩子。”齐一菱冷冷道：“如果他关心我，不会一直不闻不问，到现在才知道我怀孕。”
范天格心里想，女人真是麻烦。是她们闹分手，可是真的分手后又怪男人无情。她们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他不得不语气婉转道：“顾局长其实一直挂念你。”
“现在又不是办公，你别替他说话！”齐一菱不耐烦道。
看来她现在火气不小。范天格好声好气劝慰她：“别生气，对孩子可不好。”既然她早就知道自己怀孕却没有采取措施，可见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齐一菱叹口长气，轻轻摸着肚子，脸上的烦躁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母性的温柔。范天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顾局长打算怎么办？”
齐一菱幽幽回答：“老顾要离婚。”
尽管有所准备，听到这句话，范天格心里还是一沉：“这个时候……？”
怎么会是在这个时候？下个月过春节，顾为要带他一起入京给周亭的哥哥周部长拜年，其实是为晋升省长的进一步的铺路搭桥。如果他要离婚，那么别说晋升，就连现在的职位也一定不保。顾为这个名字会从官场里永远消失，而他范天格……大概也只能回新夏去做一辈子的教书匠了。
范天格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齐一菱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才闯了一个红灯。”齐一菱惊魂未定的看着他：“别这么忧心忡忡。我没有同意让老顾离婚。我跟他说，如果他离了婚和我结婚，方家的人不会放过我，放过他，和这个孩子。所以离婚对他对我都没有好处。再说我要留下这个孩子，只是为了我自己，和他无关。如果不是昨晚出了意外，我甚至一直不打算告诉他。如果他觉得良心上过不去，他可以给我钱，但是如果他要去闹离婚，我会马上去把孩子打掉！所以你放心，你的顾局长不会去离婚。”
话虽这么说，范天格心里却还是沉甸甸的，没有半点轻松：“那么你打算做单身母亲？你爸爸妈妈不会同意！”
齐一菱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如果他们不接受，那我也只好固执到底。反正他们一直不觉得我是个好女儿。”
“一菱啊一菱，”范天格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这又是何必？”
“别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老顾！”齐一菱伸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我说了，我是为了我自己。爱这个东西，我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父母也好，老顾也好，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都不能让我安心的依靠。那么，孩子呢？好歹算是我的一部分，应该不会让我失望了吧。”
“可是，一生还这么长……”范天格竭力劝解她：“说不定你会遇上全心保护你，陪伴你，让你有安全感的人呢。”
齐一菱笑了，带着几分苍凉：“可是，如果我总是遇不上呢？一生这么长，如果总是一个人，真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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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范天格抱着林臻的时候，又想起齐一菱这句话来。
寂寞！
他把头埋在林臻的头发里默默叹息。他和林臻还算幸运的吧，在人生最好的时候，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分享人生百味，喜乐哀愁。即使这一路低潮不断，她从来没有离开他左右，从来没有留他一个人。
如果没有她，他是不是也会寂寞呢？——他带着微微的恐惧抱紧她。
虽然人人都抱着最美好的愿望，可是人生永远不可测，因为存在太多不可预期的变故。比如齐一菱这件事。虽然顾为暂时不会让方家知道，可是这件事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会轰然爆炸，然后世界大乱！他不能坐以待毙。既然留在顾为身边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留好后路!
——你可以取代齐乔正！——林学忠那句话忽然在脑海里重现。他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林臻浑然不知他的想法，趴在他胸口上问他：“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下个月初。”他收回思绪，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吸。她一边咯咯笑着躲闪，一边问道：“你帮顾局长想好要带什么礼物去见周部长了么？”
他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不说那些，我们现在做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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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范天格开始着手忙真正的“正事”。他给齐乔正打电话约吃饭。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齐乔正有些诧异，却还是答应下来。
晚上饭局上，范天格看似随意的提起顾为的北京之旅，又看似无意的提起自己正在张罗入京“进贡”的难题：“你说周部长什么珍稀东西没见过？我都想了两个月了，一点主意都没有，真是头疼的很。”
齐乔正试探的建议：“顾局长和老周应该知道周部长的喜好吧。”
“说过了，说周部长喜欢书法。”范天格唉声叹气：“可是这笔墨纸砚的东西，送的不好，显小家子气不说，只怕还送错了东西坏了事，弄巧成拙。我的品味，唉，不怕齐局长笑话，就是乡巴佬的那么点口味。玩文化玩高雅的东西，我是绝对不行的。而齐局长您对这方面一直有研究，而且有很高的造诣，所以我这次一定要向您讨教。”
齐乔正心里十分受用，笑道：“小范你说的不错，书法这东西有讲究的很，需要修养学识和气度。一般人是搞不好的。”
范天格恭谦道：“那我可要多向您学习。”
齐乔正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什么，道：“小范你别给我扣大帽子。我记得你当时给我送过一方砚，挺不错的东西，你还是挺识货的，就别跟我谦虚。”
——这老东西居然还好意思提那方砚！——范天格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脸上却笑道：“我懂什么啊？只以为最贵的就是最好的。后来跟着顾局长学了些东西，才知道，有些看起来尊贵，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而真正的好东西，也许看上去一钱不值。齐局长，您说是不是？”
齐乔正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打了个哈哈：“顾局长看人看事，那可比我通透。还是他教导有方。”心想，这是个巴结顾局长和周部长的绝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就道：“小范，你我好歹也共事一场，你有困难，我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件事我帮你看看吧。”
范天格送走齐乔正，就给范易打电话：“那方砚你买了吗？”
“买了。东西已经拿到手。”
范天格又问：“你自己没有出面吧？”
“没有。一切都是按你吩咐的。”范易好奇：“四哥你干吗？怎么忽然要去买方这么贵的砚？而且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忘了我说过什么吗？”范天格冷笑：“你花一万块买那方砚，我会让那老王八蛋还你十万！我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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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乔正的动作果然快，过了几天，范易就打电话过来：“老家伙把东西买走了。”
范天格看看厨房里的林臻，拿着电话走进书房：“什么价？”
“你说至少要比我们的买价高三倍，所以我开了个十八万八千八百八。他还真有钱，一分钱都没还，现金，一次付清。”
范天格谨慎的追问：“他不知道你是卖主吧？”
“不知道。我找了中间人！”范易赞叹：“四哥，你真行！你怎么知道他会来买这方砚？”
很简单。本省玩文物的就那么寥寥两三人，玩文房四宝的就只有一个。齐乔正要买值钱的好东西，一定会找这人。所以范天格要范易屯住这人手上的好东西，然后坐地起价。齐乔正既然要花血本来“投资”，那就干脆让他多出点血。而且，即使齐乔正不买，这东西顾为也需要。所以这是一笔稳赚的生意。
范天格笑起来，感觉十分愉悦。林臻这时探头进来：“吃饭了。”范天格正要挂电话，范易又道：“四哥，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晶晶怀孕了。我刚跟干妈报了喜，她要你和林臻也赶紧。”
范天格看看站在门口的林臻，笑道：“这事可不能我一人说了算。”招手要林臻过来：“范易要和你说话。”林臻走过来，被他揽坐在腿上，接过电话，听了两句就脸颊绯红：“……什么啊……”范天格看她着实尴尬，忙凑到电话边给她解围：“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怎么也得先等她毕业。好了不多聊了，我们要去吃饭。就这样。”挂了电话。
他刚放下电话，林臻就伸手过来掐他的脸：“谁说我毕业后就要结婚生孩子？我还要出国的！”
范天格看她有点生气似的，忙抱着她哄她：“好，出国。我们家林臻最有出息了，以后要做科学家要做女强人，做家庭主妇小妈妈那是真浪费。”看她脸色缓和了，才半开玩笑问道：“不过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内，你也舍得？小心我一寂寞，就那啥……”
林臻瞪起眼，掐住他的脖子：“你敢！你要是敢出墙，我就……我就……”眼圈一红：“我恨你一辈子，不会再见你！我说到做到！”
范天格忙抱住她宽慰：“我开玩笑的，你当什么真？”
林臻把头抵着他的肩，幽幽道：“如果你离开我，我想我从此也不会再爱了。”一生这么长，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一定很寂寞，不如早点死了。”
何尝只是她？如果没有她，他应该也会觉得寂寞。或许到最后他会找个人结婚生子，可是心里会永远缺了一块，后悔一生，疼痛一生。所以他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绝不！
“不会的。”范天格亲着她的发鬓，坚定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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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齐乔正给范天格打电话：“老顾今晚在不在家？我过去坐一下。”
范天格明白他的意思。他要亲自把砚送过去向顾为表功。幸而要齐乔正买砚这件事范天格早就禀报过顾为，否则顾为一定会怪他擅自决定，在他背后做小动作。毕竟这种准备“贡品”的事至关重要，一般不会假旁人之手。如果不是出于对齐一菱的私心，顾为也不会同意。
范天格禀报顾为齐乔正想见他，顾为答应下来。这晚他刚吃完饭，齐乔正就上门造访。两人坐下来寒暄了一会儿，齐乔正便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古朴的方盒子来：“这是我最近掏到的一点小东西，不知道好不好，还请顾局长帮我看看。”
顾为拿出眼镜戴上，打开红木紫檀盒子。一方黝黑的石砚端坐盒里，石质细腻，柔滑如肤，润泽如玉，墨池浮雕云龙纹，龙形威武，砚背刻铭：题跋：“千文人多有书者，独百家姓，余侍讲三天时始见成邸书之，其跋语犹引余所言，玉照新志为证。今孙□见拓本流传，不以□若石墉相国此书，当亦是入直上书房时所作，其道紧郁厚，深得晋人腕法，当必有好事者为摹勒上石也。嘉庆辛未八月后学吴锡麒跋。谷人款”。他不大懂文物，但也本能觉得是上等的好货。他把石砚递给旁边的周亭：“你看看。”
周亭只看了一眼就雀跃不已：“这是清乾隆刘墉吴锡麒刻端石铭文砚，有十方。可是有这题跋的只有三方。我在我哥那里看到过两方。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第三方。”
齐乔正欣喜若狂：“那可太巧了！”
顾为也很高兴，小心把砚收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齐局长收好。”
齐乔正忙把木盒朝顾为推了推：“既然这东西和周部长有缘，那就给周部长续个缘吧。”
顾为假惺惺推辞两下：“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
齐乔正道：“我不懂这些，当时买只因为觉得这砚漂亮，却不知道如何欣赏，留着也只是暴殄天物。还是给懂得欣赏它的人才是物尽其值。只要周部长不嫌弃，我就知足了。”
顾为笑笑：“那就多谢你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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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只等上京。三周后，顾为周亭带着范天格上京造访周部长。周部长家在后海附近的四合院区，坐北朝南，向阳面水，院落宽敞，外观虽低调，家里装修摆设却无处不透着锦绣富贵。周部长年长周亭八岁，现在已是五十开外。范天格常在电视上看到他，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可是现在的他却目光慈祥，也不管旁人，只拉着周亭左右端详：“怎么还是这么瘦？”
范天格听说过，□□时周部长父母双双被押去改造。那时周亭还小，周部长充当兄长和父母的双重角色。兄妹俩相依为命走过最艰难的岁月，所以情谊格外深厚。此时周亭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周部长撒娇：“哪里瘦？老顾每天炖汤给我喝。我这个月又长了两公斤。”
周部长这才回头对顾为说话：“你上次赢我一盘棋，我还一直记得呢。怎么样？吃完饭再切磋切磋？”
顾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周亭就嗔道：“哥，我们还要住好几天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老顾今天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怪累的。你要真想下棋，要小范陪你吧。他的棋艺比老顾的好。”
周部长这才朝范天格看过去。范天格连忙伸出手来：“周部长您好！”
周部长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你就是小范？我听黄秘书说起过，挺有才华，不错。”
范天格忙道：“哪里？我还要向顾局长多学习。”
周部长笑笑：“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辈有才人出。好好干，年轻人。”又看看周亭：“既然亭亭推荐你，我没有意见。不过，你有几斤几两，也要试一试才知道。年轻人，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
周部长不是只在说下棋。范天格咀嚼着他话里的深意——黄秘书是由周部长委派给顾为。而顾为擅自用他取代了黄秘书，周部长不可能没有想法。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默许了自己？最有可能的就是来自周亭的肯定。这次顾为周亭特意带他入京，除了走关系，大概也是想把他带给周部长过目，以证明他的确胜任这个职位——范天格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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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棋局摆好，周部长和范天格入座。顾为和周亭要在一边观看，却被周部长阻止：“亭亭身体不好，你们坐飞机也很劳累，早点休息去吧。”
顾为和周亭离开了。书房里只剩周部长和范天格两人。两人开棋，一时无话，只是噼啪落子。范天格反应敏捷，落子明快，棋风稳健，不论周部长如何缠斗，始终从容应对，看得出来技艺高超，胸中自有丘壑。周部长平日和人过棋，对手要么奉承迎合，要么胆小慎微，不敢大方应战，总是让他下得憋气。这次遇到范天格，大有棋逢对手之感，让他顿时抖擞精神。这盘棋两人下得酣畅淋漓，一直下了两个多小时，到最后，周部长赢半子险胜。
周部长心情十分愉悦，赞道：“好棋！”这才觉得口渴，端起茶杯来，才发现里面早已喝干。范天格伸过手来，他便十分自然的把杯子递给他让他续水,随口问道：“平时你和小顾常下？”
范天格一边倒水一边回答：“顾局长太忙。我们只下过一局。”把茶杯递回给周部长：“顾局长输了，所以就再没有和我下过。”
周部长接过茶杯，哈哈大笑：“他是怕继续输下去，没有面子。他就是这样，凡是有风险的事情，他就尽量不做，十足小心。”
范天格不好接话，只是垂手而笑。周部长捧着茶杯叹道：“所以但凡他去做有风险的事，那么这事一定对他意义重大。”他呷了一口水，把茶杯放下，手指轻轻敲着棋盘，过了片刻，看着范天格，缓缓开口：“那个女孩子，是不是还在和他来往？”
范天格只觉耳边轰然一响，犹如被雷击中，瞪着周部长，头脑一片空白。周部长笑笑：“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个女孩子，姓什么来着？喔，姓齐。是你老上司的女儿。你不会不认识。”
周部长没有再说话。书房里静极了，静得范天格都有些耳鸣。他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不得不把背脊紧紧贴着椅背，让自己尽量坐直保持仪态。头脑里还是一片空白，大脑好像都不会思考了，只是麻木的听着周部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棋盘嗒嗒作响。
周部长在等待他的回答。而他的回答，直接影响到周部长是否信任他，是否同意把他继续留在顾为身边。
他紧张的思索。
——要不要说真话？
他不知道周部长到底知道多少。如果承认顾为和齐一菱还在交往，结果肯定不堪设想；可是如果否认，周部长也许是在测试他，他就要冒欺骗的风险。
——承认，是百分之百的死路一条！可是，如果否认，他还有百分十五十的可能性扳回全局！
范天格作了决定，清清喉咙：“顾局长早就和那女孩子一刀两断。他们一直没有联系。”
周部长没有说话，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喝茶。范天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顾局长对这件事一直十分内疚，觉得自己愧对了老周。所以他和那个女孩子断的十分干净，并且不希望以后和她还有什么牵连。”
周部长还是没有说话。范天格心想，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于是他说：“其实这件事不能怪顾局长，也不能怪那个女孩子。这都是那个女孩的爸爸，也就是我的老上司齐乔正齐局长的主意。他一心要巴结顾局长，想尽各种办法，制造各种机会让他的女儿和顾局长认识。他说，老周身体不好……只怕不能长寿……到时候，他不介意他女儿做续弦……”
“够了！”周部长把茶杯重重拍在桌上，脸色铁青，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希望亭亭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顾局长早就没有和那女孩联系。”范天格忙道：“所以老周绝对不会知道。”
周部长哼了一声：“我也不希望顾为知道我和你的这番谈话。”他把棋子一个一个捡进棋盒，语调慢慢平静下来：“人总有犯错的时候。这次我既往不咎。不过，如果再犯，我不会再给机会！”
“多谢周部长教诲。我一定牢记在心。”范天格知道自己已经逃过大劫，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帮周部长收拾棋子。
周部长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从今以后，你是顾为的左膀右臂，也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范天格微微颌首：“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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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为把带来的“贡品”呈给周部长。周部长一直都没有兴趣，直到那方古砚他才微微直了直身子。
顾为注意到了，便介绍道：“这是……”
“我知道这是什么。”周部长打断他，拿过砚来仔细端看，不时赞叹：“是真品。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话说来就长了。”顾为笑道：“我对这个东西是一窍不通。不过，我有个朋友正好玩这个，觉得这方砚好，就送给了我。”
“喔？什么朋友这么舍得？”周部长随意问道。
顾为一看机会正好，就回答道：“是我市的教育局长老齐齐乔正。”
周部长的动作顿时僵住了：“齐乔正？”
“是啊。在教育战线工作了三十年，是老同志了。喔对了，小范原来就在他手下做秘书……”顾为话没说完，就听蓬的一声脆响，那方古砚被周部长狠狠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周部长看着愕然的顾为，冷冷道：“他既然什么都舍得，那我想他也不会心疼这方砚！”
顾为只愕然了片刻，就明白了周部长的失态背后的原因。震惊的同时他更觉得惶恐。周部长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知道多少？他会怎么处置齐一菱，和那个孩子？
他万分担心齐一菱，想找个人保护她，至少要通知她一声要她小心，可是又不知道现在能信任谁。范天格？说不定就是他告诉周部长一切。他偷偷找机会给齐一菱打电话，没想到她一直关机。她不会已经出了什么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恨不得干脆向周部长坦白——是，我爱那个女孩子。如果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但请放过她——可是每次他看到周部长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就不敢开口。他怕这个人，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对他有种莫名的敬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敬畏并没有慢慢消弱，反而逐渐堆积，到最后，甚至让他连逃脱的勇气都彻底失去。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顾为正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周部长终于跟他单独谈话，很简短，就十分钟，大意是说黄秘书早就告诉了他和齐一菱交往的事情。但是既然他现在和她已经分了手，他也不想追究。一切都是为了周亭。他不希望还有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周部长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范天格。
顾为心里大是欣慰——原来范天格对他还是忠诚的！——他赶紧找到范天格，要他马上回市里去：“菱菱一直没接电话，我怕她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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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臻从来没有觉得过年原来是这么无聊。范天格已经三天没有打电话来了。她知道这次入京对他很重要，他得全心以赴，不能分心。算算时间，他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她在家里无所事事，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正百无聊赖的时候，电话响了。她飞奔去接电话。
可是并不是范天格。“是我。”齐一飞在电话里欲言又止：“你现在有没有空？”
齐一飞听起来十分阴沉。林臻就问他：“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嗯，有点事……”齐一飞低低道：“你要是不想出来，就算了。”
林臻连忙答应：“你在楼下等我。”
她跑下楼，齐一飞已经到了，正靠在一边抽烟，看到她，就灭了烟站起来。他的脸藏在楼道的阴影里，全然没有了从前的阳光气质，好像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忧郁的让人觉得陌生的人。林臻担心的问他：“你没事吧？”
齐一飞不回答，只是往前走。林臻从没见过他这么寡言，只好默默跟在他后面。两人走到角落里，齐一飞才道：“我姐姐……怀孕了！”
林臻大惊：“什么？孩子的爸爸是谁？”
“不知道。她不说！”齐一飞又点着一根烟：“爸妈要她去做手术。她不愿意，和他们大吵一架。爸爸说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同意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除夕晚上。”齐一飞狠狠地吸烟：“姐姐她什么都没拿就走了。我给她打电话，她关了手机。也不知道大过年的，她有没有拦到出租车。下那么大的雪……”他呆呆的看着林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人不和她结婚，可见不是个好人，可是她为什么会为这种人去付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惜断绝亲情？”他越说越激动，不顾地上的积雪，一屁股坐下去，大口大口的抽烟：“要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扁死他！”
林臻无言以对，只好把他的烟从手里拿走：“别抽这么多的烟，对身体不好。”又拉着他站起来：“别坐在这里，太冷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喝点热的。”
齐一飞沉默着，任她牵着手臂往前走。两人走到小区门口，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我想去看看她。”
“好，”林臻看着他的眼睛点头：“我陪你去。”
两人倒了两趟公共汽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齐一菱的楼下。冬天天黑得早，现在已是夜幕低垂。齐一菱家亮着灯，她应该在家。
两人站在齐一菱家门口。齐一飞刚要按门铃，忽然又停住了：“里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他忽然激动起来：“肯定是那个人！正好！”拼命拍着防盗门：“开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有人来开门。林臻怕齐一飞冲动，偷偷拉住他的手臂。
门哗然从里打开，一室灯光猛然泻了出来，照得人有些恍惚。齐一飞看着开门的人，整个人都怔住了：“范天格……怎么会是你？”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林臻。看来她也不知情，和他一样满面震惊。
——他应该在北京，可是怎么会在齐一菱家出现？
她看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套头毛衣，胸前围着画满草莓的围裙，脚上随意伋着一双居家拖鞋，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只觉得这一切就像个梦，滑稽可笑的不可置信。她听到自己喃喃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她没有听到范天格的回答，只有齐一飞一声怒吼：“禽兽！”她的手里随即一空。齐一飞已经挣脱了她，一拳重重击在范天格的脸上。
一切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范天格满脸是血倒了下去。然后齐一菱冲了出来，抱着他的头。他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齐一菱的手和衣服。而她，只在一边呆呆的看着，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是谁说过如果两人分开就只会独身走完一生？即使没有她，他还是会有人陪伴。或者，其实一直就是这样，即便和她在一起，他身边还有别人？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第卅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