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妃》严凝

28、第28章 入宫侍奉

　　十三府距皇宫，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平日凝曦入宫问安，并没有觉得什么，可今日这一路却叫凝曦觉得走了好久。路上，凝曦几次揭开帘子，催促小厮再行快些。

　　若绫为凝曦着急，生怕她动了抬起，在旁轻声规劝凝曦，“奴婢知道福金心里头，着急老祖宗，可再着急也得担心自己的身子才是，莫要老祖宗那头儿不舒爽，福金这边也不好了。这样，老祖宗在病榻上也是不安生的。”

　　“我知道。”凝曦长舒气息，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抚着肚子，只盼这个时候她的孩子能争气些才好。

　　“你怎么来了？”

　　十三府的马车，到了东华门就再不能往前行了。马车一停稳，凝曦就急忙让若绫扶下了马车，她刚刚站稳，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质问的声音。

　　凝曦转头看过去，正见胤禟焦急而来，还未到她身前，又责备起她来，“身子这么重，怎么还要跑来折腾一趟？这里头有我跟老十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些回去，不许胡闹！”

　　“九阿哥。”凝曦拧着眉头福身行礼，似是没听见刚才的责备，怎的都不回胤禟的话。

　　胤禟压着火儿，垂目凝视着凝曦，他知道凝曦的性子倔，刚才一见她凝眉抿嘴的神态，就知道今儿个劝是也劝不住的，不由得软了语气，心疼起了凝曦，“你这又是何苦？”

　　“九爷为何而来？”凝曦不答，反而回问过去。

　　胤禟不免有些怔住。

　　凝曦态度坚决的又道：“九爷此番前来，为的是姑妈妈，是怕她身子不舒爽身边没有可照顾之人，也担心她的病情会不会有所延误。九爷知道十二阿哥性子急躁，遇了事情多半是热锅上的蚂蚁拿不定主意，所以九爷知道，寿康宫此时少不得九爷。九阿哥都如此担心姑妈妈，更何况凝曦自幼受姑妈妈的养育，难道九爷认为我能安心在家中静候消息吗？”

　　“我知道。可……”胤禟明白原由，可他更担心凝曦，“你这样不知珍重身子，若是有事，该如何是好？”

　　胤禟情不自禁的走近凝曦，伸手想要去扶她的肩头。

　　凝曦余光瞥见胤禟的手，适时的福了福身子，完美的躲过了胤禟的双手，“有九阿哥与十二阿哥在，自然不会有事。只是，凝曦想着自幼同长的情分，这个时候更应该相扶相持。”

　　凝曦的动作，提醒了胤禟越了界，他冷声笑了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很不自然的收了手，“也罢，总之你只管在旁看着就好，万事切勿上手，也莫叫老祖宗挂心。”

　　“是，弟媳铭记于心。”二人言语间，凝曦从未抬过头，与曾经在寿康宫的熟络截然不同，感到头顶的两处寒光，凝曦默默的沉了口气，时至如今，刻意与胤禟保持着该有的距离，这是他们做好的选择。

　　来寿康宫之前，凝曦就料到会与胤禟相遇。但相逢必是尴尬，这样的场景她也不愿看见，但事关苏麻喇，凝曦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只能做好她该做的，照顾好苏麻喇，顾全十三府，至于其他的，那些流言蜚语她也管不住别人的嘴，索性就作罢了。

　　好歹她坚信胤祥是信她的。

　　凝曦身怀有孕，自然不及胤禟的腿脚灵便，胤禟三两步便会停下等一等她，弄得凝曦十分不好意思，途中她好心劝了胤禟几次，请他先行不用等她了，可胤禟却用默声相对，全然不理会凝曦的为难。

　　见胤禟不肯先走，凝曦也只好硬着头皮，在他后头跟着，就这么一路二人保持着距离，各怀着心思，夹杂着尴尬，在漫漫长路中前行，终是到了寿康宫的门口。

　　“九阿哥，福金。”自上午芙蓉找人通知九阿哥府与十三阿哥府后，她知晓两位主子定是很快就会入宫侍奉，芙蓉也不敢怠慢，一直守在殿门口，胤禟与凝曦刚露头，芙蓉便小跑着前来问安。

　　“老祖宗的身子如何了？”胤禟一摆手，示意芙蓉不必多礼。

　　芙蓉拧着眉头满脸忧容，叹息着摇了摇头。

　　胤禟下意识的看了眼凝曦，生怕她经不住这些，好在凝曦一路上给自己做足了准备，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她也得让苏麻喇放心的离去，这是她唯一能为亲人做的。

　　听芙蓉这样说，凝曦心里也明白苏麻喇的状况怕是不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看向胤禟，“进去看看吧。”

　　这次她没有闪躲，她必须坚强。

　　凝曦的坚强又一次展现在胤禟的面前，仿若将他带回到了当初，初见凝曦的那一刻，那个时候的她眼里分明是害怕的，却如风中的松柏，沉着屹立在众人面前，让人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掉，怕是一辈子他都要摆在她的双眸之下。

　　“好。”如今的凝曦，眼里淡去了怯色，嫣然是当家主母的做派，让人心中顿生敬佩之意，可这丝敬佩落在胤禟的心中，也是苦涩的。

　　因为，凝曦的主母身份，不是他给的……

　　“九阿哥？”凝曦行至一半，见胤禟还愣在原地未动，小眉一簇轻声唤了唤他。

　　“来了。”胤禟回过神，快步走到凝曦身侧，将一众心思都掩在了最深之处，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苏麻喇的病情。

　　“还不带路？”胤禟挥手吩咐守在门口的芙蓉，他素来脾气不好，宫里头大小奴才都怕他，芙蓉虽是久在苏麻喇身边伺候的人，与胤禟也算是相熟，但也是不敢招惹他这火爆的脾气。

　　听他语气不耐，芙蓉赶紧福身应下，小步快走的到了前头，将胤禟与凝曦带着进了大殿。

　　苏麻喇折腾了一个上午，因体力不支，眼下在床榻上昏睡。凝曦与胤禟还未进内间儿，远远的看见胤裪与菱鸢正在里头伺候，凝曦紧着走了两步，不等他二人察觉，就已焦急的询问起来，“怎么样了？”

　　“你怎么来了？”见凝曦进了来，胤裪与菱鸢皆是一惊。凝曦月份大了，走路都有些吃力，菱鸢连忙起身去扶凝曦，嗔怪她，“好好的做什么？有事我自然会派人去找你，不好好的在家，让人着急吗？”

　　凝曦歉疚的笑了笑，“我来这里更踏实些，只是苦了你们还要多照顾我一份。”

　　“这是什么话？照顾你有什么苦的？早就该料到你这么不听话。”菱鸢往后瞅了眼胤禟，见他朝着自己摇头，就知道胤禟已经劝过了没用，只好叹了口气，扶着凝曦坐到榻上，“妈妈现下睡着了。”

　　凝曦往榻上看了一眼，这几日的折腾消磨让苏麻喇原本富态的身子，转眼就消瘦得不行，尽显虚弱。只这一眼，凝曦皱了眉头，心头有千万说不出的酸楚。

　　她忍了忍，见胤裪与胤禟无奈叹息，知道这一遭，苏麻喇怕是挺不过去了。

　　“太医呢？”凝曦压着情绪，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今儿早上苏府来报，怕是苏太医也不大好。如今正是太医院的冯太医在外伺候着。”冯太医在太医院与苏太医齐名，皆是有资质的太医了，只是没想到苏太医竟会……

　　凝曦紧蹙眉头，这么多苏太医对她多有照顾，听到苏太医也不大好，凝曦的心空落落的，凉透了。

　　“你也是，都快要生了，还赶过来做什么？不怕妈妈再给你操心吗？”八个多月的身孕，凝曦竟还是纤细的身量，菱鸢看着不免心疼。她嘴上责备凝曦，却又忙吩咐芙蓉，“去给十三福金将别间儿收拾出来，先让福金去休息会儿。”

　　“不用。”凝曦伸手拦下芙蓉，转头央求菱鸢，“姐姐就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如若不然，我心里更是不踏实。”

　　“你别管她了，她会照顾自己。”凝曦与苏麻喇的情分，胤裪最为了解，都说凝曦是因苏麻喇的照看，才有了如今的尊贵身份，可胤裪也知，若不是凝曦的细心陪伴，苏麻喇也不会如此顺心，能在这宫中颐养天年。凝曦与苏麻喇早已不是主仆之份，胤裪知道凝曦是将苏麻喇看做至亲对待，这个时候他如何能否决凝曦的意愿？

　　“多谢。”还是胤裪了解她，凝曦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眶，毕竟是多年一同长大的情分，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她的这份心思，怕也只有胤裪能感受的最为真切。

　　胤裪无声摆手，转身回到苏麻喇身边，静静地陪着。

　　其实，此刻的他又与凝曦有何不同？他的这声妈妈，叫的难道不是至亲的家人吗？

　　…………………………

　　苏麻喇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期间又折腾了几次，也都是迷迷糊糊的，看着并不清醒的模样。一屋子无论主子还是奴才，看了苏麻喇的情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都是到怕是真的不好了。到了晚饭后，胤禩也赶了过来，与胤禟、胤裪商议要不要禀告康熙爷。

　　凝曦有身子，照顾起来颇为费力，多半都是菱鸢上手，她在旁看着。折腾了这一日，她面色也有些疲倦。趁着空挡，芙蓉从小厨房里给她端了碗参茶来，“福金用些参茶吧，这还是老祖宗让奴婢日常送去的方子，对身子多有益处的。”

　　“是呀，妹妹去歇会儿吧。”菱鸢点头也劝她。

　　凝曦不好推脱，只得点点头，与芙蓉到了一旁的榻上。

　　“福金，多喝些。身子好些，才能陪着老祖宗呀。”芙蓉将参茶放在凝曦的手边，凝曦侧头看着，想起自她有孕以来，苏麻喇时常派人给她送上补药，让她调养身子。她一时感触红了眼圈，芙蓉与若绫见了，忙在旁又劝了几句，凝曦不想再让她们多挂一份心，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不必担心。”

　　“外头可是凝丫头？”苏麻喇躺在床上，看着是睡着的样子，耳朵里却是听得见声响的，这些响声渐渐让她的思绪清晰了些，苏麻喇虚弱的睁开眼，努力的往外寻凝曦，“凝丫头，凝丫头？”

　　“姑妈妈。”听到苏麻喇的呼唤，凝曦赶紧放下玉碗，扶着若绫疾步到了苏麻喇的身前，“姑妈妈……”到了病榻之前，凝曦再是忍不住了，许是人灯枯油尽之时，都是这般的虚弱无助，凝曦看着苏麻喇憔悴的面容，与以往那个慈悲善目的老祖宗有着天壤之别，心头疼痛难忍，连呼吸都跟着局促了。

　　“傻丫头，别哭。”可苏麻喇却是露出笑容，“你能来看我，真好。”

　　“凝儿一直都在，姑妈妈好生调理身子，等过几日好了，凝曦陪着姑妈妈到园子里转转。”凝曦握着苏麻喇的手，强忍着泪水劝慰苏麻喇。

　　菱鸢在旁也跟着应和了几声，“是呀，妈妈先安心养好身子。”

　　苏麻喇恩了一声，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你们不用瞒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的……”

　　“妈妈……”

　　菱鸢忍不住回身去抹眼泪，苏麻喇倒是释然，笑着劝慰二人，“这是我的福气，临走时有你们这些孝顺的孩子在旁陪着，不枉……不枉我这一生辛劳。你们不要替我难过，我这是去陪主子，她一个人在那边太寂寞了，没我作伴，恐怕又要不高兴了……”

　　凝曦与菱鸢说不出话，生怕惹了苏麻喇耗费精力，只身边静静的听着。

　　“凝儿，我有话与你说。”苏麻喇招凝曦靠近些，“胤祥这孩子的性子好，可和你一样执拗，往后夫妻间……多少，多少会有些磕绊，你得多让着他些。他再懂事，也是阿哥出身，自然傲气些……”

　　“是……”

　　“还有，你性子乖巧，讨人喜欢，如今又是十三府的主母，姑妈妈放心。只是你以后万事都要多想开些，切勿沉溺其中，好好教养府中的孩子，相夫教子才是最好的。”

　　“是……凝儿明白。”

　　“还有……还有胤禟……”说到胤禟，苏麻喇突然有些激动，引得又是一阵的急咳。

　　菱鸢忙上前照看，苏麻喇欣慰的拍拍她的手，“你也是个好孩子。”

　　菱鸢不忍见苏麻喇劳神，低声劝她，“妈妈歇歇吧，身子还虚呢。”

　　苏麻喇摇摇头，有些话她再不说，往后怕是没机会了。

　　她拉过凝曦的手，轻声嘱咐道：“胤禟也是个好孩子，情深意重。可却不是与胤祥一路的，往后若是……若是他有何大难，你定要替我保下他，可记得了？”

　　“九阿哥乃福气之人，定不会出事的。”凝曦劝慰苏麻喇，不想她再为旁人多虑，耗费精力了。

　　“答应我。”苏麻喇摇头不一，非要凝曦给她承诺，凝曦心中疑惑，可她见苏麻喇如此执意，也忙点头应了下，“凝儿答应姑妈妈，定会保九阿哥周全。”

　　“好。”听到凝曦的承诺，苏麻喇才安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