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女生寝室 ...
-
百疏流根本不爱学习，只是还算守序，规矩完成上缴的作业而已，可排位雷打不动，稳定在班级上游，但她从来不是个聪明人，甚至有些蠢笨，虽说不至于让一天幼儿园都没念的村姑拐卖，也日常给坑数钱，待其终于反应想要争辩，却不懂得自己当初遮遮掩掩，怕莫名出现于口口裆内的烂黄泥被错认为屎的举措，偏偏成为她撒谎的证据，分分钟，真就遭屎糊了一脸。
比如高一开学分宿舍，十六个姑娘涌进二十几平米，竟全体爱闹，熄灯铃后连续两星期被舍管抓纪律，其中四次是同层受不了奋起举报。
直到某天晚自习结束，她盘腿坐在上铺看书听音乐，别人忙碌洗漱时舍管突然出现：“你们谁往楼下泼脏水？”说完径直穿过三排铁床间唯一那条狭窄通路，顺窗翻出去，低头查看阳台护栏下一条未干痕迹。立刻小容器内炸开了锅，各自为己喊冤。百疏流也跟着高声叫嚷道：“整个一层楼的阳台都是连通着的，为什么就说是我们宿舍人干的呀！”不忘解释句家离得不算远用不着争抢阳台晒衣服，除非值日才碰窗，还很做作地扭身向隔壁：“哪有那么彪的在自己地头儿上留证据啊，不知楼下也住人？！你说是不是呀？”
另一个上铺的姑娘靠着墙偎在被子里，好像正摆弄什么，屈起的膝盖遮挡了手中物，似对争论无兴趣，头都没抬，吭唧吭唧地：“嗯嗯……”被敷衍百疏流不爽，又故意大声问一遍。这次对面恍若没有听到，她便放弃，重回战团中。
结局这个锅扣在寝室集体头顶，舍管临走颁发通告：“你们就等着劈开重新安排吧。”
熄灯躺在床上意难平，舍长有想法儿：“我看电视剧都这么演的，弄个装满水的杯，放在手心儿托着，谁心虚谁肯定拿不平稳！”对此百疏流脑内槽得飞起，竟一时无语：如果心理素质差，怕被顶缸的也会抖好伐。接下来七嘴八舌，总之啥都没搞渐渐归于安静。
她是不能轻松地入睡，睡了又吵不醒，无论何时见周公嘦别晚于两点，几乎起床铃响前半刻自动睁眼的类型，生物钟刚的厉害。所以老老实实闭眼放飞思想，想着方才书中魔王见习生一百单八条守则的段子，想着想着想起隔壁铺姑娘的反常，那应该是个咋咋呼呼的马大哈呀……不过不一会儿就脚的自己阴暗了，将将产生点儿内疚同时，右手便抽了筋。看，报应吧。理顺好之后，又想着那水杯梗，有些好笑地让手伸出被窝儿，稳若千年狗：也许是同层嫌吵闹，来陷害……艾玛又抽。
斜对角儿某铺也没睡，便注意到月光中端着手覆着手认真瞧的她，再不小心将这事儿悄咪咪一对一吐露给好朋友，只是好朋友数量较多，姑娘得挨个儿嘱托：“她可能就是一时糊涂，平日看样子也不是太坏，你千万当没听过我说的，可别怪罪她啊～也别外传啊～”“放心吧！”
近日百疏流正反省自己的确熄灯违纪，表现略怯怯。看在所有人尤其某铺姑娘眼内，为推理成功得意。姑娘们也全都是好姑娘，忍着未曾表现，并因自己的美好倍感优越。
比如初一新生足球赛，所在班遭淘汰。百疏流相信其中有部分人源于真喜爱和投入，可集体若血亲丧礼的至痛氛围令她略不懂。也许身坐讲台下第一排毫无触动地太刺眼，一李姓男生哈腰儿站桌子前正着头水平端量她，讥诮勾嘴角。百疏流不明所以尴尬笑了笑：“……咋啦？”
“诶呀～你还能笑呢，你还笑得出来？门儿牙露得～真是好看呐——还咋啦？！”说完愤愤然回座位。
百疏流：“？？？”
班主任淡定从容进入教室总结了一番：“通过本次比赛，我看见大家的努力和汗水！输一场不算什么！我们应该把这样的劲头，用到钻研学习上面！考出好成绩！将今天赢过我们的，全都给比下去！这才是真正赢！”语罢几个姑娘放开哭泣，男生们也泪光闪闪。
陈老师是位三十多岁飒爽稳重的精英女性，常年短碎发，宽大及腰夹克儿修身长裤足蹬皮靴显得更高，体型不胖不瘦刚刚好镇得住场子，讲课时自带一股昂扬激励的气魄，偏甜的音线意外铿锵有力。
夏末晾着门窗，隔壁班晋级的师生们：“……”似乎预备快乐联欢愣是没敢动静儿，缩头踮脚去自习。
百疏流确实被感染到，不由鼻腔冒酸，潜意识往斜后扭头看一眼那李姓男生，被对方发现并狠狠瞪视。
课间班主任集会走开，李姓男生过来：“诶～呀呀，你不惜装吧！”丢下一句嫌恶。
所以这次拆寝，别人痛苦分离，留恋不舍未知几分真情的时候儿，她表演很是生硬。
比如新宿舍竟有双数以上姑娘打呼噜。她的睁眼时刻仍然刚得很，相当于天天仅睡四小时连续月满勤。所以某次午休班里七八个姑娘嘻嘻哈哈，讨论该话题，一个说就喜欢酱式儿的肉团子，一个说自家长辈谁谁似响雷，一个说报纸上科普严重是病，要赶紧治疗。这她有经验，便插嘴某某和某某每晚打呼噜某某和某某偶尔打呼噜某某症状略像专家示例，得早早注意。最怕空气突然沉吟两秒。
“你是不是听错了呀，你确定？”“确定。”这功夫她还没领悟对方是在给她台阶。
“俺可从来不打呼噜～俺妈说俺不会！”天天打呼噜一姑娘反驳，“你撒谎！”
如果真撒谎也就罢了，虽不保证真撒谎会不会嘴犟，但事实如此百疏流当然坚持着。耍赖与不看眼色，三五句完自习铃声响起，运动的男生回来了，教室中话题戛然而止。她随后又再提起，对方仍旧不认账。
两天里，闲暇时姑娘们几几聚做一团，比往日频繁，只要瞅见她靠拢领域内，便散。
终于吃过午饭进教室屁股落座，某同寝姑娘凑跟前，手指捅捅她后背待转身，劈头盖脸一句：“我晚上睡觉，听见你打呼噜了。”百疏流怔住。对方接着说：“内音量啊，老～高了！”顿时现场同学目光汇集于此。百疏流疑惑片刻，寻思若真自己有这毛病至少能被亲爹哈哈哈个十六年，宣扬得邻居单位全知晓，不确定道：“不可能吧，我——”她脑闪起耍赖姑娘，将后半句的‘全家都没跟我说’咽下去。恰巧此时那正做作业的耍赖姑娘抬头发声：“嗯，你打呼噜了。”后再低头，语气里透着肯定，及不想再搭理她。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一看热闹的憨厚的姑娘，憨厚姑娘认真点点头：“那谁专门拉我去你床边，你确实打呼噜。”说话时憨厚姑娘错开她的眼睛。
“哦。”百疏流不置可否，心虚地摸摸鼻子转回身。
第二天晚她当众寻觅原寝分配一处的姑娘，拜托对方听听自己夜间究竟打不打呼噜，对方爽快地应下。
次日顶着俩儿熊猫眼去问，对方直击她心灵的窗口：“我听到了。”很诚恳。
“哦，谢谢。”“不客气。”
其实昨天中午她把亲爹泡的一整壶浓茶包括茶叶子全嚼进肚子里，为防下午犯困这个月每天吃饭都会蹭两口，怕有抗性遂加大剂量。被亲爹轰出去，警告不准再靠近他的保温壶三米。
其实熄灯铃响她便后悔了：要验证自己打不打呼噜，那姑娘就得整夜不入睡，是她没想周全。忽然发散联系，原寝是锅超级大杂烩，属于八个班的落单成员，一朝被劈开，那抽签替换掉的新宿舍的原配姑娘，会不会埋怨啊，毕竟初次接触住校生活，才将放开来，成为小姐妹——同班级的总比大杂烩归属感更强。接着又跳跃至应该跟拜托的姑娘道个歉，让她不用听她的好好睡觉，便听见对方沉稳的呼吸声。
整晚没睡的百疏流现在处于一种困倦极致又清醒亢奋的叠加状态。
比如那耍赖姑娘感染疹子。洗漱欢闹的气氛中百疏流看她独坐旁边铺精神萎靡不振，碰巧有课业疑惑，便凑近了询问，二人都是不特意屏鼻捏嗓吼的情况下，讲话声音说不大，调动丹田就胃往上涌的品种儿。耍赖姑娘柔软温和告知老师的具体要求。
隔天下午空闲有姑娘路过突然怔住仔细瞧：“你脸……好像开始起红点儿了——赶紧赶紧告诉你爹妈！可不能留疤呀，留疤就害了！”吓得她左右寻借镜子。《春光灿烂猪八戒》里后羿的女版瘦款，同型眉眼与色号儿，得亏那姑娘目明。
幸是没黑成她亲爹内样儿，尚能勉强分辨。某次亲爹弯腰儿铲煤，不小心用力过猛：“哎麦呀差点儿拱进去！”百疏流在现场：“完喽，那可扒拉不出来咯。”十几秒后亲爹又铲了两锨才反应：“你找揍啊！”
还有某次市里新闻栏目采访亲爹所属公司，录制完每日重播十遍，连续一个月那种，通知员工早准备。把亲爹兴奋地专门儿穿好最白的短袖的确凉，上电视。
首映当晚全家老少排排坐，看领导先逐句念完策论，镜头缓缓扫过沙发一行四只假装翻查比对资料的会计组，到边角处她亲爹的半拉儿胳膊和袖子，立即切换成闪亮摆满五金工具的柜台们，销售小妹锅炉岗哨大爷都有特写。老丈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之中，百疏流亲爹气得不行。然后这胳膊被全单位笑到公司破产。
当年因为他们盖了本镇最有名的商业大厦，迄今也是道标的存在——虽然跟她亲爹没啥关系。真小学生百疏流脚的摄像应该录全了，但装备太落伍，剪辑时发现此人上镜整个儿一坨白加黑，死亡打光白的晃眼黑的浓厚，遂给掐掉喽……怕亲爹揍她，默默憋住嘴。
放学后晚自习前会面，被下班掌勺忙碌端碗的夫妻喷得狗血淋头：死也得死在学校！说她故意算计偷奸耍滑：还不知你内点儿心思？！亲妈一指头将她戳在厨房门口摞叠的啤酒箱棱：“滚！别挡道！”后迅速变脸，迎上刚来点餐的同学：“你想吃什么？”和蔼可亲细声细气，像方才听她说感染疹子前的模样儿。
“小碗…炒、小盘肉炒面。”略显无措的陌生大男孩儿本要说小碗面，不知是受宠若惊感动还是同情，好奇又迅速看了百疏流一眼，歉疚挪开视线去抢空位。
百疏流站立在门边儿，瞅着地砖缝隙内积累的脏污，身后满堂谈笑声，和哧溜呱唧。小碗面三块小肉炒六块……让人家破费了。可能得平白无妄勒紧一顿啊，顺而捋捋班级生活拮据的同学，竟不少。
熬到挂钟分针行至固定点，抬腿往教室走。她的肠胃早这么日积月累，已经慢起来。
第二天，班主任老姚注意百疏流遍脸红疹。“这么严重咋不赶紧请假？”得知原因，“你没事儿跟人瞎说什么话！那谁你也是！自己得病会传染不知道吗啊？！”“我——”“闭嘴！”老姚调回头继续批评百疏流：“你就想回家睡懒觉！你以为没人能看出来吗？！算了，我找其他同学跑一趟，把你爹妈给叫来！”
刚好痊愈返校的耍赖姑娘一口气被阻胸口，这半生没缓过来，从此习惯无视百疏流，而后者似乎也记住没事儿跟人瞎说什么话，床位毗邻形同互隐。有心怀七窍的姑娘暗地合理推论百疏流伺机膈应对方添堵，同时孩子套狼。
人会无意识往自己的欲望获取，而做出非有主观谋划的长期逻辑行为，贼老天像故意扭曲许愿的神灯。这是初中租借的勇者漫画教她的。如数学卷压轴大题杂乱目眩一堆图形，仅为掩耳盗铃那肉眼可测的角度长短，学习去利用辅助线的伎俩，只要定律不崩，路径万千条，全部指向目标。
她确实困啊。她确实多一分注意那耍赖姑娘因其诬她撒谎啊。
自家亲妈得空儿来喽，走廊外跟班主任说：没成想这么严重……老姚有情绪：“你们不给当事儿能行？别钱挣足一瞅孩子没了！”莫瞧身高同百疏流一样不足一米六，但眉眼也与后羿近似，体型更是无差距，竟充满迷你小壮士气势，可到底随和些，所以百疏流被老姚批评时压根不紧张，甚至喜感还有点儿想笑：老师，你们不懂本届选手多么不靠谱儿。
她亲妈连连应声好好好是是是，教室门伸头望：“百疏流啊。”语调轻缓试探中能有丝担忧。
在家高烧昏睡满三天，原住色素完胜。返校发现一并产生呼噜抗体惹。然而她忘记，本就不该被影响，因为听了十六年的自家姥爷打呼噜更响。
比如她在手工上略有天赋，不懂匠艺却灵性活现那种门外汉品质。平日陌生人开口，无论自带材料与材料没几钱，皆尽心力并无偿，因为家庭条件算过得去，必备的能花起花不起的无不可。特爱显摆类似方面成果，但凡有人好奇想瞅瞅，她便展览。吹彩虹屁与不屑者都挺多，可以说虚荣肤浅，主动来接近的同学内她最中意那些兴趣纯粹却无意产粮的——保证自己是对方需要的，比她对别人有需，构筑起的关系稳固多了。给与不给全权自己一念间。
人多了，总有几个不可描述的。
“我是瞅她不咋追求物质，挺单纯的，不像腆脸要东西的拜金女，下课也老实待在教室里没出去跑骚，长得还行比山闺女洋气点儿，才把她当个玩意儿开开玩笑天天费劲去学校大门口堵她，叫她给我写作业，考验考验。结果人头不抬眼不睁。我又不是看上她了，就认个妹子而已，真给她脸了！姿态摆那么高呵，你瞅别的小闺女哪个不是一逗弄就跟条哈巴狗儿似的，吐着舌头追在屁股后头儿跑啊？哥哥哥哥叫得多香多甜～凭什么得我主动！太拿自己当回事儿！我真塔玛是看错人了！以为是不势力的！就是嫌我家里穷！等我将来有钱……看她挑个啥样儿的货！还能比我强？！我这寻思给她找个老实的配——我呸！”
“得啦，又不是你家养的，你把人当妹子还是口口呢啊？现在的人呐可有想法儿了，看见一男一女太阳底下走都瞎口口背后传闲话，老难听了，你专门儿趁那么多人面儿～”
“我这不，觉得有排场吗？”
“嘁。”
百疏流正值日打扫女厕所，隔着墙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哪个班级俩男生躲藏垃圾堆里抽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女生寝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