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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十字路口 ...

  •   第一章:十字路口
      副标题:唵嘛呢叭咪吽。

      放学路上,坡顶十字路口的年轻姑娘远远望见他。待走近,便赶忙绕开前边四五米长货架小跑到跟前,歉意地笑笑:“对不起,你订的衣服还没到……”夏日绝停住脚步,抬起眼皮看了看她:“没事。”然后继续行程。
      这里是长途汽车与出租摩托的场地,乌烟瘴气,从来没人在附近摆过摊而且卖的还是大人古式穿戴。包括此刻。

      回家抄完有参考答案的作业做完无参考答案的作业,想起董娟娟叫他把她小时候某本图册捎到学校。起身走入摆放杂物的西屋,废弃家具堆得层层叠叠,小心绕过遍地器皿来到北窗前靠东墙不起眼的矮柜。这是姨妈当年嫁妆,安置电视用,因老区动迁楼房全部换新运回娘家。柜子刚刚触及他的胯骨,长一米五宽半米,上边二十几厘米半开放隔断层原本摆着化妆品如今塞满各种盒子,下边左侧三分之一四个抽屉前脸儿只有第一个拉得出来是真的,右侧双开柜门,八十年代初认真的纯手工与实木质量即使岁月流逝也不减其中价值。
      蹲下,拉开柜门,从挤爆不留一丝缝隙的纸张内翻找,大概遗落在装饰抽屉那边最深处,只好重新倒腾。将外围书籍挪出大半正准备换个姿势活动活动压酸的小腿,柜子里面空间旋转,扭曲成螺旋的黑洞钻出具烧焦的骷髅半身。骷髅呲牙咧嘴,坚硬的指骨抓住他的胳膊。
      突如其来令夏日绝条件反射吓了一跳立即习惯性恢复淡漠,本不想多余反抗任由骷髅拉扯,却恶作剧般心血来潮拿肩膀掯住柜子边框跟骷髅僵持,试试爷们儿能不能把你小子给拽出来,嗯,掯得肉疼。最终仍被拖进那漆黑的虚无。

      梦中有一妇人,也曾风华绝代。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区别在于这位妇人出身高贵,巅峰时期陷入热恋男方极尽罗曼蒂克,痛快嫁人了事没浪费,然后是个洋妞儿。直至丈夫阴谋杀害她的亲属诡计骗光她的财产,搂着新欢将她踹出家门。
      八方求援无果,从此沦为乞丐跟随流民迁徙,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刺骨寒风中瑟瑟颤抖,与野狗争食,被流浪汉们欺辱,感染隐疾日渐恶化。只为求证卖到东方国度仅存的唯一血脉,那尚未言语的女儿,多么希望她长大后能和自己当初同样光鲜照人青春烂漫,仿佛可以借助女儿的辉煌重生。不为相认,只为求证一眼再闭上眼睛。
      蜷缩在丝绸之路破败的飞天洞窟稍作休憩,无意拾捡一柄黯淡秦剑,剑身组织细密平整端庄想必也是帝王将相势力方可造就,保家卫国扬名沙场令敌军闻风丧胆,而今鞘已不复所踪,做了拐棍太重卖掉废铁可惜。念及过往妇人麻木如枯树皮表的脸上毫无波澜,机械打磨着剑刃。一千零一夜阿拉丁擦拭蒙尘油灯呼唤威武精怪,她打扰了封印千年的剑灵。
      看起来是位穿着素色长袍的青年男子,面容清冷,长发如水墨夜色飞扬,周身散发淡淡光华游浮半空,跟远洋商团广泛传言后脑勺儿扎着坨辫子尖嘴猴腮细长眼狡猾又懦弱的中国四分之三秃印象完全不符,也和背后贫瘠的沙漠格格不入。出于怜悯或者其他,剑灵缓缓开口:“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宛若神祇垂目茫然狼狈的妇人,这种女人要求无非光阴倒流重归所有及其报复。
      “真的?”
      剑灵点头。
      妇人沉默良久,灰暗眼眸并无焦点,终于说出:“希望得到一块葬身之地,经常…不,一两次便够,死后能有人专程来看看我。”
      剑灵不易觉察地轻微皱眉:“会有的。”
      “你能抱抱我吗?”
      “可以。”剑灵张开双臂拥肮脏的妇人入怀。
      “杀了我吧。”妇人下巴偎在剑灵肩膀双目直视远方索然无神,告知心底的愿望。
      “…………”
      然后剑灵去了某岛国,从烟柳巷内带出个妖娆狐媚的绝色少女,尤其高眉深目朱唇艳透肤白如雪宛若凝脂,棕黑的发丝阳光中闪耀着金红的光泽在周遭圆平脸里格外瞩目,除接受示爱外满足她一切期待。少女变得越来越任性越来越残暴也越来越美,剑灵依旧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将其口中物件拿到面前再无任何交流如同石像守卫身旁。给她混成一代妖姬。引得各路英雄豪杰大罗金仙联合围剿逼入一处秘密洞天躲避锋芒,那里有片无垠的江海。少女整日呆在画舫拿着各样极致丝绸裹着心爱的古琴跳舞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剑灵终于表现出半丝情绪:“没有贪恋享乐你还剩下什么。”少女恶狠狠白了他一眼,扭身不理:“你还不是成天想着豆芽上那小贱人!”剑灵这才忆起许久未见那个人了。
      妈妈把杰克用家里最后的财产老母牛换来的魔豆扔到窗外,清晨长成通天巨藤。拨开层层宽厚的叶片,伊人坐在翠绿宫殿中央展颜一笑:“你来啦。”
      陪伴妖姬惑乱众生期间战场捡得的孤女,养在洞天腹地深林如同白纸无暇无知。握着她的手,坐在豆茎之上眺望眼下苍翠与远方蔚蓝。对此妖姬经常吵闹折腾纠缠不休,总败在剑灵不痛不痒的态度里,虽说内心嫉恨但也不屑前去骚扰。
      今次呼唤她的名字,迟迟未见答应。发现躺在叶片覆盖的腑脏早已冰冷,走的时候面容安详。剑灵不顾外界凶险执意奔回埋葬妇人的地方,枯草皑皑,久久抱着墓牌镶嵌入血肉,痛苦撕心裂肺。

      醒来时刻,陌生人的泪水顺着左腮滑下。
      夏日绝惯例给母殴卧儿于自家床上,睡衣穿得特帅,校服搭在床尾干净又利索。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秦始皇陵兵马俑如何跟中世纪铁处女还有江户川放晴娘沟通无障碍的?
      剑灵做为异端妖患被天界女战将孤身收服并封印,而后长着两只黑底白瞳眼睛的女战将遭妒受同僚迫害销声匿迹。又不是神灯,自讨苦吃的理由仅剩战将妇人孤女本为一者。另外,泪液流进鼻腔才从眼框溢出向来鼻涕先行金豆垫后,半泡鼻涕没有一只眼流一只不流,爷们儿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哭的。洗漱时对着墙挂镜子,苦逼女战将的眼闷骚小剑灵的脸,绝哥蛋腚地抖了抖:《天禁》看多了。

      街里行人很少,半数店铺关门大吉,非典新鲜出炉搅得全国上下神经兮兮。市里确诊五六个重症病源,与之碰触过的都在隔离或被地毯搜索,其中某位爷们儿从南方归来感觉健康微妙怕是不好没先回家找老婆睡觉跑到不知情的哥们儿处留宿,然后哥们儿死了爷们儿痊愈。
      最神经兮兮的莫过本校校长。印象校长就应当是一吉祥物摆在讲台类似定海神针闷声潜大水深藏功与名,偶尔卖个小糊涂萌。某些事做到六成便是功德,某些人偏要端好砸锅卖铁的姿态搞出十二成动静儿,天天挂嘴边儿上念它三两趟加个不图回报,然后你们的生命和理想都是我的延续思密达。
      夏日绝没心没肺径直路过门岗,腆着肚皮拎着书记正亲历亲为训斥一队乱跑乱逛被抓特型的小倒霉孩子的校长眉头紧锁。“喂。同学你站一下,就你。”这笨犊子明显不在弦儿上,“现在非常时期出入必须校方派车,基本等于封校了。你班班主任没讲吗?”“我是走读的。”笨犊子转身回来并排小倒霉孩子们旁边站稳。穷乡僻壤的高中朝五点晚九点月末放假一天半,提前十二小时返校不仅住宿生满员走读也得陪着晚自习。卖力叫嚣临阵雇佣的闲置大客车家门校门全控制三百六十六点六六六度卫生无死角,实际理论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折翅卫生巾无数,部分羊没条件圈养。
      校长噎了下,改立名目:“你这发型怎么回事?”说的挡住半边脸的八神庵牌阴阳头童年版。小瘪犊子掀开发帘露出只黑底白瞳左眼:“医生说白内障怕光怕潮不让戴眼罩,留头发遮着了。”
      扯蛋。
      住宿还在寝室整理,班级冷冷清清,最近走读无需晚自习省得路上感染真没几个到学校捧场。其实爷们儿挺用功的。“缺句!”蹦蹦跳跳跑来波动骚年周宇挥手大喊,“外边儿有个ta找你~❤”夏日绝从层层书堆后面抬起头:“哪个ta?”“宝盖儿它。”门口飞来夺命踢脚将其踹翻在地。
      “三十号晚老大包了站前电影院的场子,等你月末放假。”马仔穿着不知咋整的校服奉命潜入敌营,出于对师爷般秘密人物的畏惧没敢直接闯进教室候在走廊窗前抓了个跑腿儿传话,见师爷现身随意靠坐窗台上,才毕恭毕敬汇报。
      “你怎么进来的?”行货都差点挂在岗哨。包?又偷偷摸摸非法入室挪用设备啊。
      “绝哥,赏个脸吧。”对方满眼堆笑套近乎拍拍夏日绝肩膀:表注意那种小事啦。
      楼梯口董娟娟与马仔错位而过,听声音目标离开高一教学楼:“老夏,外面混子找你干嘛?”绝哥欧剋的手势还未放下:“就是上次讲的那帮笨蛋。”“哦,小心点儿别被学校发现。”“……”老夏表示老董你这张灭绝师太的脸和行为完全不搭调,“书我带来了。”两人前后回到班级。

      第二天早晨数学课季先生满身西装汗衫领带运动裤皮鞋站在讲台跟平常一样。写着写着,左眼剧痛,看啥都是富奸草稿。“夏帅锅儿,你肿么了?”传道授业解惑暂停。
      “眼疼。”
      “孩子哇,你确定你这眼不是啥神器?叫卫生委员陪你去医院?”本届教职工多少议论过,情况严重真的是哭得一脸血又查不出半点毛病,好在孩子比较乖很聪明学习没见耽误成绩也挺理想。
      “不用,谢谢老师。”
      快要走到医院门厅夏日绝一百八十度扭弯,他改变主意喽:被抓着打消炎药不如回家睡觉。

      沿着坡顶十字路口东下九百米,左侧猝然挖出块隐兀的凸形场地扰乱了四方整齐排列,内里名为站前电影院的建筑默默耸立,与周遭高楼累累人烟熙攘的氛围各自成章。当初日本人盖起的红砖棚子历经几次修缮,春来秋往,附近居民草屋换做平房住进捣制又规则成厦,记忆中唯有它纤毫不化。如今……刷了满身嫩翠的绿漆啊,远目。
      意外夜间竟会贩卖,似乎节目即将开演而且很受群众喜欢,背影三两成群逗留入口混搭的玻璃温室,佝偻的,稳重的,抱着孩子。幼年曾在这里看过偶戏匹诺曹话剧□□电影地雷战,待到元旦联欢昏暗中将头发捋至耳后忘记还原上了趟厕所吓哭一个别班男生引发恐慌便从此绝缘。眼瞅最后那位顾客的身形消失已久怕是准备闭门,赶紧跑去:“请问多少钱?”漆黑的售票窗迟迟未见回音。
      “请问多少钱?”
      “你进去吧。”
      “……?可以吗?”
      里面再无答复。
      穿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推开厚厚的挡风罩帘,视野豁然开敞。头顶工作间三个洞口储蓄充分轮流切放胶卷不至中途断捻破坏兴致,光束变换打在正前宽辽的幕布上画影流动,依依呀呀的唱腔飘出四角音箱索绕礼堂房梁与回音共振,黑白两色曲目看入眼里谁人都是梅兰芳。也许哪来的公益组织?或者优待未成年发扬传承?最近接触影院信息在开学培养新兵归属感,票价三元比之初中涨了五毛,惯例征用内障兄名义推脱。貌似除了硬性规定再与这栋建筑无瓜葛,破天荒红河谷海报贴得大街小巷首映同样招不来二成客满,毕竟此地人口基数稀少适婚基数更少距离传说素质含氧量高文化沉淀深广的各路首府何止十万八千,仅有个光着白花花腚片面朝大水的女青年,扯蛋不出春暖花开。
      老旧斑驳的红长椅全部替换标有号码的简陋沙发样式,容纳千余人的厅堂依旧划归三份二分之一在中央,西路纵队切掉厕所门对应留出块空地,狭窄人行通道四条。自觉走在左侧寻找剩余档期,多年前学校随机总把他安置茅坑前角。
      从来不清楚本地土著竟对国剧如此狂热,现场没有半点杂音,看后脑勺儿便知大家正目不转睛盯着舞台,出乎意料地座无虚席除了某个横排首位戴兜帽的学生隔壁。轻轻穿过去与兜帽少年并肩,散漫翘上二郎腿儿。平常举动却让对方将脸稍稍偏向了他。如果不是必须夏日绝避免与陌生人相视所以更不清楚,观众正襟危坐双手放于腿面秩序划一盯着屏幕确实目不转睛,会眨眼的也只有他和身旁这个帽檐低得挡住鼻梁的同龄。

      席云清席道长,人物头像下莫名激发舍生成仁豪情buff。就是有那类二货,独自身陷囹圄麻溜儿缴械受死但一朝出现弱小伙伴啃腚飞蛾扑火在所不惜。“嘿。”他尽了最大努力让勾肩搭背动作顺然流畅,摆出街头混混敲诈勒索的德行不由分说拽起夏日绝:“带钱了吗,陪哥们儿买包烟?”伪装嚣张跋扈的姿态不屑留意铺天盖地齐刷刷扭过来的圆形物,聚焦扎进骨头:目标是老子,很好。
      被夹在胳膊底下外套蒙上眼睛往外拖夏日绝明显不悦,却感觉紧抓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所以没和骷髅一般与席云清计较。道长故作镇定走出甬道踹开大门,每一步惊心动魄。待回归柏油马路拉着夏日绝撒开丫子向前方亮光冲刺直到再跑不动,两人搀扶路灯树干气喘吁吁,那些东西没有跟来。
      装模作样整理整理衣服,也不解释:“行啦,记住晚上别乱跑不知现在非典啊!”这小子怎么这么呆,真是傻人傻福!夜色太暗他转身离去并未发现夏日绝那只惨白的眼。
      不是天生迷糊,而是即使分尸几千次几万次都会重生,无论当时多恐惧多绝望也无需挂心,久而久之便惯成如今满副死猪皮相。

      接近三周挥霍,铃声刚响完班主任矮短的两条小肥腿儿噌噌蹿上讲台:“课前先欢迎外省转来的新同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后面跟着一略显帅气挺拔的身影。
      “大家好,我叫席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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